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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离开


几日后,解除了疫病的挹天愈和村民们身体逐渐恢复,村子里又重新出现了热闹笑语。

        身体好转后的挹天愈依旧每天来探视心羽。

        此刻挹天愈坐在心羽床前正在为她搭脉。

        “表面的伤口都结痂了,等它重新长完肉就会自然脱落,没什么大问题。至于内伤,还需用药慢慢调理。”挹天愈宣判了心羽目前暂时的身体情况,“另外,养伤期间,切忌焦虑多思。”

        “嗯,”心羽点头表示明白。

        沉默了一会,挹天愈开口道:“你觉得岳云深怎么样?”

        “嗯?”心羽不明白愈者为什么突然谈起这个话题,不过她还是乖乖回答了这个问题。“感觉还不错吧。”

        玉龙先生和挹天愈一样忙碌于解决疫病,只有很少的时候才能抽出时间偶尔来跟她聊聊天。虽然相处时间短暂,但心羽感觉玉龙先生应该是个好人。性格开朗风趣,见识也很广博,是个不错的朋友。

        “你想跟他离开吗?”

        “嗯?”这个话题转变的也太快了!

        “这里的情况已经告一段落,我准备要离开这里。”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会这样啊?

        “没有。”挹天愈说话的神色很平静。

        “那,是我让你感到厌烦了吗?”应该不会吧?

        “不是。”

        “那为什么?”是啊,为什么?

        “我有事在身,习惯独自一人,也不便久留此地。”

        “哦,”心羽轻声回应。不知怎的,有一股奇怪的感觉从心头不断涌出,酸酸的。“那你什么时候离开?”

        “明天。”

        “明天?那我先祝你一路顺风。”顿了一会,心羽稍稍压抑了下情绪。继续道:“我不想跟玉龙先生离开,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也可以的,不用担心。”

        挹天愈注视着心羽,她勉强的神色清晰收入他的眼底。

        心羽努力压抑住情绪,对他露出一个微笑,表示自己没问题。

        过了一会儿,挹天愈移开视线。“那你保重。”

        谈完话,心羽坐在床上静静地目送愈者离开房间。

        虽然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的。

        心羽在心中为自己加油打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眼泪还是一颗一颗重重地砸在紧皱的被子上,砸在手背上。

        明天,他会来跟她道别吗?

        ……

        “你要离开了?虽然这次的赌约是我赢了,但你也不用走的这么快,我还想多回味一下胜利的滋味呢。”玉龙道,他没想到挹天愈这么快就要离开。虽然疫病已经被解决了,但他记得愈者身上还带着个“麻烦”呢。

        “有事在身,不便久留。”挹天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有件事要拜托你。”

        “什么事?”玉龙也端起了茶杯,神色惬意。

        “我离开后,拜托你照顾心羽。”

        “啊?”玉龙惊了一下,差点把杯里的茶水抖出来。

        “据我所知,心羽孤身一人,并无亲朋。意外遭遇强盗袭击重伤,濒死之际被你所救,没错吧?”心羽一人重伤卧病在床,玉龙跟她聊天之时,自然少不了打探一下心羽的来历跟遭遇。

        “是又如何?”挹天愈道。

        “那她自然是会对你产生强烈的心理依赖,无法离开你。”玉龙肯定地道。

        闻言,挹天愈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她不适合跟着我。”

        “为什么这么说?好友医术高超,心羽的病情一直受你治疗,打理的十分妥善。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玉龙疑问道。

        “我确实不合适。”挹天愈语气沉郁。

        “一直回避,看来,你是有难言之隐了。”玉龙道。

        气氛一时陷入沉凝。随后挹天愈拿出一个信封递给玉龙。

        “这是什么?”玉龙问道。

        “是心羽的病理情况和治疗过程及方法。”

        “这,”玉龙一时语塞。“好友,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我也是有要事在身,无暇他顾。”

        “你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只是……”玉龙欲言又止,“唉,算了。我只能保证绝对尊重心羽的意思,她若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

        “她孤身一人,又能去哪里?”

        “这个可不一定。”玉龙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虽然与心羽的认识时间不长,不及你对她的了解。但根据我的观察,好友应该和我一样心知肚明,她的身上埋藏着许多秘密。”

        “那又如何?”

        “那些秘密或决定她生,或决定她死,犹未可知。”

        “多言了。”挹天愈阻止了玉龙接下来的话。

        饮完茶,挹天愈起身准备离开。

        “好友,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不管怎么说,她的性命由你而得,难道又要转手轻易抛却吗?”

        闻言,挹天愈握紧了愈天之杖。

        “而且心羽一个小姑娘,虽然个性很坚强,但毕竟受了重伤。人言身体上受到了伤害,精神上也容易变得脆弱。在这个非常时刻,你又离开,岂不是让她遭受心灵上的第二次重大打击……所以我说——”玉龙开始喋喋不休,试图苦口劝导。

        “停!闭嘴!”意识到对方又开始讲废话,挹天愈不耐烦地直接让对方闭嘴。随后他握起愈天之杖直接离去。

        “难道我说的没有道理吗?”玉龙撇撇嘴。

        唉,若好友真的就此离开,那对他而言,可真的就是麻烦事了。

        次日,挹天愈来到心羽的房间欲跟她道别。在推门之前,不期然,脑海中又一次想起了与玉龙的谈话

        挹天愈轻叹了一口气,随即转身离去。

        ……

        心羽在等待着,等待着一个人的到来。

        一开始,她静静地倚坐在床前,数着时间在等待。

        渐渐地,她的眉头由扬起变得垂落。就这样,恼人的哀愁也不曾从低敛的眉角滚落。

        心羽抓着被子的一角,心不在焉地搓揉。

        怎么还不来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还是不见人影。

        心羽揉搓了几把自己的脸颊和头发,眉头紧蹙。

        为什么还没有来?

        心羽紧紧盯着被子上的花纹,重瓣莲开,时间仿佛被旋绞其中。

        ……

        时间好似沉默了许久,久的心羽好像出现了幻听。有人在叹息吗?还是我自己?

        心羽拉起被子将自己缩起来。柔软的被子包裹着她,带给她温暖和柔软舒适的感觉,渐渐地舒缓着她的情绪。

        心羽整个脸贴在枕头上,紧紧闭着眼,直到快不能呼吸了才偏头转向汲取新鲜的空气。

        呼——感觉压力分散了不少。

        不要想太多,愈者说过要切忌焦虑多思,心羽在心底安慰自己。

        突然,她看到了她随手放在枕头旁边的几本书。

        这是养伤期间,愈者看她一人闷在房间无法外出,特意带给她解闷的。

        她缩在被子里,伸手拿过这几本书来翻看。

        这本诗集她翻了好几遍,曾经遇到不认识的字时向他请教过。愈者教她认识这上面偏僻的字词,还给她扩展知识讲解一些诗句的用意和典故。

        翻了几页,心羽感觉心脏又开始在漫延奇怪的感觉了。她丢开这本诗集,翻看下一本。

        这本是草药记录。上面覆有愈者大量的笔记。心羽平时很喜欢看旁边愈者的笔记,因为上面记载了大量的实查细节补缺,勘误修正和愈者一些个人的见解。她与愈者聊天时曾好奇询问过他,因此他也跟心羽讲了不少他曾经的采药行医的经历,期间还插述了几个常用的配方单子。

        看着看着,“啪”地一声轻响,一滴泪珠落在书页上,模糊了几个字眼。

        哎呀!这样笔记就不完整了!

        心羽急忙轻轻地擦拭掉泪水。水渍被抹去,可洇湿的纸已经让这几个曾被淹没的字模糊了些身形。

        泪水还在止不住的垂落,她无奈却无法阻止,只能合上笔记不再翻看。

        眼泪一直止不住地淌下来,心羽默然不发,只偶尔抽泣几下泄出哽咽声。

        这两天怎么这么多眼泪?心羽难以理解。她已经习惯了压抑自己,很少让自己情绪失控,就算是面对歹徒,她也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可是如今……

        哭过一场释放了不少情绪,心羽也整理过自己的心情。等终于再见着愈者时,心羽的情绪已经处于一个相对平静的状态了。

        “愈者,你来道别吗?”开场就说了一句废话。

        “嗯。”挹天愈的神色很平静。

        “那,一路保重。”他应该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吧?此刻她也不知道应该还能说什么。“还有,谢谢,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感谢的话好像也已经说了不止一次。

        挹天愈默然半晌,他注视着心羽,察觉到她眼角带红,看来她之前哭过。

        “岳云深已经同意接手你的治疗。”挹天愈道。

        “嗯?这件事我不是已经表过态。”

        “理由?”

        “愈者,”心羽掀开被子,露出自己的脚。“我现在行动不便,如同累赘,不想再麻烦别人。”

        挹天愈看着心羽的右脚,哪里曾被利箭贯伤,穿肉碎骨。他用针线将其缝合,现在表皮已经结痂,但内里的骨裂还没愈合完全,接续的筋脉也需要蕴养一段时间。

        “在陷入困境之时能向他人求助,也是对自己的生命负责。”

        “这句话听起来很有道理。”

        “既然明白,为何选择拒绝?”

        心羽沉默了一会,“也许这就是理性和感性的差别吧。”

        闻言,挹天愈深深地看了心羽一眼。

        “若无强者的庇护,弱小者的生命便如草芥,随时可摧。”

        愈者的这句话不止放在苦境,在整个霹雳的世界心羽感觉都是铁一般的事实描述。

        心羽听到愈者的这句话,沉默半晌,随后沉郁道:“可是我已经做出了选择。”

        沉默在蔓延良久后,时间终于转动。挹天愈叹了一口气,“麻烦啊。”随后他走上前一把抱起心羽。

        愈者突然的动作让心羽一惊,悬空的身体只依靠着对方双臂的力量维持,让她不由得抓住愈者的衣领以稳定自己的不安。

        “愈者?”

        “别动。”挹天愈轻声呵斥了一句,随即抱着心羽走出门外。

        自醒来心羽就多数在房间躺着养伤,甚少出门。如今甫一出门,亮眼的光线便刺得她不适应地闭上眼睛。

        愈者抱着她要去哪里?

        心羽安静的看着房门外的景色。在房间里的时候觉得周遭挺安静的,出了门外倒是有不少嘈杂声响。村民们或忙着手头上的事、或互相问候聊天、或摆摊叫卖,交织出了一幅热闹景象。

        解除了疫病的威胁,这个村子重新焕发了活力。

        “好热闹。”这是心羽第一次看见古代的街市场景。

        “嗯。”

        “大夫,你是在抱着病人吗?要不要我搭一把手?”有热心的村民上前询问。

        “不用,我自己可以,你们忙自己的去吧。”谢绝了热心村民的帮助,挹天愈抱着心羽继续往村外走去。

        走出了村子,挹天愈和心羽两人来到了一处僻静无人的郊外。

        “这里是?”心羽此时很好奇愈者带她来这里的原因。

        “出来吧。”他在说谁?

        挹天愈话音落下,只见灌木丛中缓缓走出一头形似白鹿的走兽。

        这是?

        挹天愈动作小心地将心羽放到“白鹿”背上,道:“你行动不便,可以暂时让‘青鸾’代步。”

        “青鸾?”不是鸟的名字吗?

        “这是她的名字,她属于精灵一族的分支。平时喜欢以白鹿的形象活动,入梦后则会以青色小鸟的形象显现。”挹天愈道。

        “哦,”心羽表示明白。

        “青鸾。”心羽手轻轻地抚摸过青鸾的头部。忽然,她摸到一个凸起的部位。

        青鸾身子一颤,打了个喷嚏,头顶凸起的部位瞬间长出了一截角。

        “哇!”心羽被吓了一跳,赶忙收回手。

        “不用害怕,她不会攻击你。”看到心羽的反应,挹天愈道。

        “为什么突然长出角?”打激素也没这么快的。

        “因为你摸到了她的敏感部位,她受到刺激了。”

        “啊?”这话听不明白。

        “青鸾的角介于虚与实之间,平时她可以自由控制,但受到了一定的刺激影响,会让她难以自控长出角来。”

        “哦。”明白了,不过感觉有些怪怪的是怎么回事?

        挹天愈示意心羽可以摸一下青鸾的角。

        心羽用手指轻触青鸾的角,见她不反对,便轻轻地摸了摸。耶……摸起来跟真的一样,触手似玉,温润细腻。

        “愈者,为什么带我来这里?”还是回到正题吧,感觉气氛有些歪了。“你不是要离开了吗?”

        “嗯。”挹天愈也摸了摸青鸾的角,青鸾低下头蹭了蹭愈者的手。

        感受到青鸾的动作,挹天愈微微一笑。他开口道:“心羽,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心羽望着挹天愈,他要说什么?

        “作为你的主治医生,你的治疗还没结束,你明白吗?”挹天愈道。

        心羽注视着愈者的眼神。

        挹天愈也静静回视心羽。

        “你愿意和我一起离开吗?”

        时间仿佛在两人周遭缓慢下来。

        “我愿意。”心羽轻声而坚定的回答。

        我愿意。

        听到心羽的回答,挹天愈摸了摸心羽的脑袋,眼中带笑。

        “好。”我们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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