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第10章
今天就是戏开始演出的时间。
池先生的戏引来的观众一如既往的多。柳文和卢年七一同走进酒楼，就看着这人们拥挤着到处寻找作位置坐下。柳文没有跟着卢年七去后台，而是在观众席上坐下。
柳文坐的是一个三人圆桌，另外来的两个人好像是友人，一见面就相谈甚欢，各自小德合不拢嘴。柳文也懒得自打没趣地去认识一下，趁着戏还有一会儿才开始，他向着四周看去，寻找一个颜色浅淡的身影。
他应该会来的，他绝对会来的啊。
感觉看得眼睛都要艰涩了，柳文心里憋着一口气，努力想要在这个人眼混杂的酒楼大堂里找到李永一的身影。
而就在他心灰气冷要回头的时候，感觉到肩膀上的轻轻一拍。柳文诧异地回头看去，正是只剩下一个薄薄虚影的李永一。
对方笑着对他食指树起放在双唇上，虚声道：“别说话。”视线引导着柳文看向四周到处都是的人群。
嗯，在这里打招呼确实有点不合适。
随着时间地不断推移，酒楼里的人们逐渐都一一落座，柳文看到不远处戏台旁边卢年七笑着向他挥了挥手，还没等他回礼一下，中间的戏台子上就有人伴着期期艾艾的音乐写着走入戏台。
“族中旁庶无人问，家中兄姊皆来欺。科举当日想状元，氏族今夜说被抄。”
“呜呼——小子不才，只愿安度余生。”
“料想假入榜眼，却想恶在京城。为何？何从？去何？”
……
柳文紧紧盯着眼前戏，全然没注意到身旁书生不知何时已然泪流满面。
李永一看着那戏台子上的各路角色表演，感觉就像是又一次旁观了一次不甚准确的自己过去。对于自己李永一其实只有几个不堪的的字眼描述——自私（不爱那些所谓的兄弟姊妹）、不孝（对那些把自己母亲害死的长辈们恭恭敬敬），从来不觉得自己在别人面前竟是如此一个温和命苦的大善人模样。
但就是这样不堪的自己、处理问题不慎重、莽撞行事的自己，在看到另一个被演出的自己站在戏台子上为了小女孩冲身而出，然而却是被恶人杀去倒下。看着自己、或者说是池先生眼神混沌地半张脸贴在地板上，身体僵硬地好似真的死去一般，李永一还是忍不住落下泪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落泪，明明就是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事情，莫非是别人演出来的才如此动人？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李永一听着因为戏台子上青年的死去而整个酒楼豁然传来的掌声，他嘴角忍不住扬起笑容。
如此便好……
戏也不是到青年死去就结束了，在人们看完那个凶手各种污蔑和倒打一耙后人们还相信了心里各种窝火的时候，旁白恰到好处地道：
“却是时，天道视之无妄灾，定命有异，特引一历劫失忆仙师前去助阵。”
接下来人们便看着那混账人被仙师一个人用着各种各样的办法教训，最后终于是忍不住到街上哭喊真相如何如何，只求着仙师能够饶过他一命。
仙师大度地饶过这人一命，戏台子上旁白用简单的话概括了那人之后被官府人所抓到的后续。而随后人们就看到仙师跌坐在客栈房间的椅子上，过了许久睁开眼睛，原先混沌沌的瞳孔都明亮了许多，随着他开口的一瞬间大家才发现这个天道所说的所谓仙师，其实就是死去的青年本人，他就是历劫失败而失忆了的仙师。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观众们都不由得惊呼一声。这种在这个年代还极其少见的戏剧剧情安排，落在这个本来只是个中规中矩的伸冤戏里，实在是太让人眼前一亮，也太让人心情舒爽，尤其是再配上那之前仙师没有记忆时各种玩弄凶手的小剧情，简直不要太爽快。
就柳文这个桌子上的其中一人都忍不住拍了下桌，脸上是看戏看久了而染上的潮红，再加上现在激动的话语，看起来异常亢奋。
“这戏本子谁写的啊，简直一绝！”
另一个人见有人开口也憋不住了：“确实确实，我觉得这肯定不是池先生的文笔，他就不是那样性格的人。但今天这个角色演得也真是，我刚才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演的就是一个人，还以为这次又是池先生辛苦扮演两个角呢。”
“害，谁不是呢。好了别说话了，就到最后了。”
这人连忙回过头来，就听着旁白念：仙师历劫失利，天道念其驱魔有功，特派其下凡渡一美满人生。
下一秒观众就看见一个身穿玄色着蟒蛇纹路衣服的男人慢步走向台前，神色淡淡却又充满威视地扫视了台下所有观众，而后众人见他轻笑一声，走到台子上摆出的窗台前，似乎在看着窗外的风花雪月，缓缓道：
“如今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带着百姓们走向繁荣，家庭和睦愉快，也算是人生美满吧。”
紧接着扮演男人的迟沅轻响亮地拍了拍双手，这是他每次演完戏结束后都会有的一个动作，表示戏已经结束。
“好！！”
随着这一声发出，方才还算安静的酒楼瞬间被到处传来的叫好声变得无比震耳欲聋。
大家几乎都是用尽了力气鼓掌，普通观众用自己平生所学和自己好友和身旁的人极尽所能地搜寻辞藻来夸赞这场戏，和池先生相熟的就直接跑到池先生平时演完戏用来休息的屋子里来道贺，柳文则是直接奔向戏台子旁边卢年七刚才开始就一直待着的位置。
大成功，大成功，简直无与伦比！
便是柳文再见多识广，对于卢年七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写出来了这么一个极好极好的戏本子，他简直震惊到语无伦次，只想过去狠狠地拥抱对方，向对方表达自己的喜悦和激动。
“太棒了太棒了！年七，你知不知道我在没有得到本子的时候是如何辛苦地求得的池先生，果然是赌对了！我敢说回家我妈妈就会非常愉快地夸我一顿。”戏台子旁边的贵宾椅上，霍卫神色异常兴奋的抓着卢年七的肩膀疯狂摇摆。
他是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本想好心地帮助了好友一下，结果却是收到了如此巨大的反馈，这叫什么！这就是戏里池先生唱的那句“善恶终有报”啊！以后他一定找机会和卢年七好好吃上一顿饭，这个他感激不尽却不知如何报答的行为啊。
对于戏的大成功，卢年七虽然也心情愉快不能自已地控制不住微笑的表情，但也还是没像霍卫这样的难以自抑地手舞足蹈，他只是笑着对霍卫说：“怎么，也不看看卢年七我的能耐。”
这恣意嚣张的表情，简直看得柳文心尖痒痒。他刚跑到这里，就听到卢年七的这番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爽朗的笑声很快吸引了那边两人的注意力，卢年七看过来见是柳文，就走过来向两人分别介绍：“这位是柳兄，是这个戏本子原剧情的提供者。这位是霍卫，酒楼老板的儿子，不过阿姨她不太管事，一些平时的事务安排都是由他来完成的，就是这次青池先生来演戏，便是由他安排的。”
“谢谢小老板了。”柳文笑道。
霍卫摆摆手：“哪里，我和年七是好友，他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既然看出来他有难处，我自然就要鼎力相助的。”
“所以不管怎么说都是感激不尽，柳某备了些许薄礼，不日就会送到酒楼。这次终于是了却了我兄弟的遗愿了，让他可以安心睡下。日后如果有需要柳某帮忙的事情就尽管开口，之后我会在这个小镇多待一些时日，一直都住在客栈，你们要找我就到客栈去就行。”
他在来卢年七这边之前已经注意到李永一已经完全消散的气息，知道已经除魔成功，也没做多想，就直接朝着卢年七的方向走去。
霍卫笑着点头：“如此就有缘再见了。再会了，柳兄。”
柳文：怎么就这么顺坡赶人走啊……
但毕竟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
柳文心下叹了口气，嘴角微僵，但还是面带微笑地道了个别，转身事了拂衣去，心里窝着一团火。
迈步走到酒楼门口，柳文静静地看着天边的鱼肚白，心里默念着三个数。
三，二，一。
转头。
好的，没有人。
柳文瘪了瘪嘴，心情闷闷地向着码头的方向走去。
他想要吹吹风散散气。
好在是看了这么精彩的一出戏，也算是不枉此行了。
路边行人来去匆匆，没有人注意身边有经过一个丧气满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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