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条鱼
薛棠棠醒的时候，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雕饰繁复的红木床上，玉兰缠枝的绸帐上挂着的流苏垂下，沾染着有些甜腻的香气。
闻着都晕。
薛棠棠脑子懵了一阵，等反应过来时当即掀开身上大红的被褥，想要起身，却发觉浑身发软。
薛棠棠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这个司徒沛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原书剧情不是说他对着原身又哄又骗后才放她去勾引左丞相的吗？现在换了她怎么就干脆直接打晕上阵！
又忙低头看了眼，还好还好，衣服还在，那就说明还来得及……
薛棠棠挣扎着想要下床，就在这时，屏风外突然响起一道咳嗽声。
“醒了？”
这声音，俨然是司徒沛。
而在他话落的瞬间，有人推门而入，一众侍女捧着数样东西陆续走了进来，完全不给薛棠棠反应的时间。
虽然刚被系统说过ooc的事，但薛棠棠现在是真没忍住：“司徒沛，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这会浑身使不上力气，等好不容易除了屏风，更是立马就被两个侍女按住，顺势坐到了梳妆台前。
司徒沛还倚在原处的小榻上看书，闻言不慌不忙道：“棠儿还是配合些，晚间宴席上的霓裳舞，你献也得献，不献也得献。”
薛棠棠瞬间就不挣扎了。
……早说嘛，搞得她紧张兮兮的。
司徒沛说完等了一阵，发现竟是半点动静都没有，便觉今日的薛棠过于安分了，不由自书卷上移开视线看向她。
就见几名侍女正为薛棠棠的妆容忙上忙下，而薛棠棠本人则乖顺地垂着脑袋，侧面瞧着倒像是……
睡着了。
司徒沛眼皮跳了又跳，当即将手中的书卷重重搁在身前的小几上。
见薛棠棠这才惊醒，司徒沛似笑非笑道：“你倒是接受良好。”
薛棠棠困的要死，说话也是软绵绵的提不起劲来：“是殿下自己给我灌了什么药，又让我配合安分些的，现在却又要生气了？”
所以，她如今是在怨他无情？
司徒沛眉眼微微冷了几分，倒是别开眼没再管她。
又是好半晌的捣鼓，等侍女们将薛棠棠的妆发都收拾好了，便有侍女将她领到司徒沛跟前，又捧了几套衣裙恭敬奉上，示意他过目挑选。
司徒沛只微抬眸看了薛棠棠一眼，便在这一行间状似轻易地指了两件。
“就这身。”
侍女领命，带着薛棠棠就到隔间换衣裳去了。
原身薛棠的容色本就是明丽的，如今上了脂粉，又在眉间点了花钿，更是添了几分柔媚的味道。司徒沛挑中的分别是一条藕粉长裙和一件轻薄的外罩雪色羽衣，穿在薛棠棠身上，倒像是夜色间笼在朦胧月色下的睡莲，给人以仙气缥缈之感。
无论怎么说，薛棠这张脸的确是无可挑剔的，虽不至于容色倾城，但举手投足间都自带一股说不出的韵味。
将她献给左丞相聊表心意，想必成效甚佳。
司徒沛原是这样想的，可等少女全须全尾的站在自己跟前，敛眸垂首，发丝垂至一侧露出一段白皙的玉颈，他瞧着，心中突然颇不是滋味。
但他具体也说不上来，是以便挥退了一干侍女，等这一室只余他们二人，才慢悠悠地自宽袖中掏出一个白瓷玉瓶。
“到时候寻个时机。”见薛棠棠看向他，司徒沛淡淡道：“至于别的，想必不需要孤亲自教你。”
看见司徒沛递来瓶子的那刻，薛棠棠禁不住就联想到了月清安，一颗心也因为激动跳得快了些。
她忙伸手就要接过，不料司徒沛忽而抓住了她的手腕，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薛棠棠面上没什么表情，可内心却早已经是千军万马奔腾而过！！！
她现在心里慌得一批。
不会是被他给发现了吧？
可不应该啊，总不可能是薛玉儿傻到把那事透露给司徒沛？
生怕被司徒沛看出什么端倪，薛棠棠难得的乖巧，低着眼睛不说话，也不和他对视。
可司徒沛看着这样的薛棠棠，莫名的越发心烦了。
他突然站起身，凑到她耳边低低道了声：“不要让他碰你。”就甩开她的手快步出去了。
薛棠棠：……什么鬼？？
薛棠棠不是傻的，加上没少看过替身梗类型的言情小说，一时间没忍住抽了抽嘴角。
敢情这男主实际上是挺喜欢原身的？只不过因为女主的原因，一直不肯承认的那种？
薛棠棠有点无语。拜托，像这样的狗血情节，这看别人谈什么的可以，可一旦放到自己身上，那叫一个恶寒。
想着，薛棠棠忍不住抖了抖，又觉得不该这么冷，不由得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手臂露出来了不说，并且实打实只有一条裙子加件薄的跟层纱的羽衣。
这相较于这个小世界里的女性姐妹们穿的，的确是算得上是很清凉了。
何况现在这个时节，秋季即将转冬的架势，也难怪了。
由此可见，司徒沛哪里是想她去献舞的，只是想利用她吸引住那左丞相的视线罢了。
薛棠棠独自在这一间小舱里来回踱步，思索着稍后要跳支什么舞。
她得尽可能为安安多拖延点时间。
司徒沛从薛棠棠那儿出来后，也觉得自己是魔怔了，才会突然对她说出那样的话。
宴席约莫还要再等一个半时辰，时候还长，司徒沛想着，方向一转去了薛玉儿那处。
他本是不打算过去的，可实在是被薛棠棠弄得心烦。
张焕一眼便看出司徒沛此时心情不佳，是以只一言不发地贴身跟随。
二人一前一后走着，阵势小，几乎没折腾出什么动静。眼见着到了薛玉儿的卧舱，门外守着的几名侍女这才注意到司徒沛，正要行礼，却被他伸手一拦制止了，抬步就迈了进去。
而里头的薛玉儿不知道在想什么，竟是有人来了也没发觉。
司徒沛皱眉唤了她一声：“玉儿？”
薛玉儿一惊，像是如梦初醒般，转眼见是他忙微微露出个笑，分明有些僵硬。
“是殿下来了。”
可往日里她对他并不怎么热络，这笑倒是显得非同寻常了。
二人不过简单聊了几句，再出门时，司徒沛向前走出一段路，却是忽然侧身吩咐身后的张焕，语气很淡：“派人看着她。”
意识到他说的是薛玉儿，张焕有些惊讶，就听司徒沛接着道：“再命人查查她近两日都去了哪里，或是派人去做了些什么。”
说完，司徒沛眼底生寒：“越快越好，其余不必多问。”
连玉儿，竟也有事瞒着他了。
……
皎月初升，海面有清风席卷，揉碎了天边月色。
偌大的船只灯火通明，传出阵阵笙歌与酒盏碰撞时的声响，侍女们轮番献上美酒佳珍，如流水般进出，倒也井然有序。
酒过三巡，客舱中一位身形高瘦眸光精明的中年男子忽而起身，遥遥敬了首座上一袭朱红常服的司徒沛一杯。
这敬酒之人，正是左丞相。
他如今喝得多了，面色也染了红：“殿下，臣此次亦是受陛下之命，前来……”
然不等他说完，话头就被司徒沛掐断，他一笑，姿容俊朗，在这灯火之间倒也掩饰了几分病态的苍白：“左丞相千里迢迢自京都过来，孤自是要好好犒劳一番的。”
闻言，左丞相一双鹰眼划过一丝精光。
你来我往随意客套了几句，司徒沛便收了笑容，拍了拍掌示意乐师换曲。
原旷远清幽的曲调转而变得柔和起来，夹杂着江南女子的歌喉，歌尽深情小意，不多时，一个面遮轻纱身形曼妙的女子便领着一帮舞女走了进来。
她乌发间插了一支点翠簪花步摇，坠着几行淡色的玛瑙珠，迎面款款而来时，珠玉相撞叮叮作响，瞧得人心头都是随之几颤。
她一双玉足赤走在那斑驳光影之上，脚腕上一串铃铛清凌凌，瞧得在座的男子都是神色迷离。
左丞相更是眼睛都看直了，视线紧随着女子的身影，偏那女子舞动之间，那眼尾似有若无地一扫勾动人心，飘飘欲飞的裙裾更将她曼妙的身形勾勒得恰到好处。
他直勾勾地瞧着，心头火热。
司徒沛冷冷瞥了他一眼，转动着酒杯神色漠然。
好容易等一曲终了，就见女子微微福身就要退下，左丞相当即唤住了她。
女子便顿住脚步，一双撩人的眼透着几分纯粹的茫然，与方才的作舞时的气质截然不同，愈发使得座上数名瞧见的男子蠢蠢欲动。
司徒沛于是也转眼看向那左丞相。
他笑得了然：“此女舞艺不凡，这困住嫦娥的月宫……倒是瞧得孤也是心中神往了。不知左丞相有何指教？”
左丞相亦是吹捧了几句，末了却是话锋一转：“臣亦是觉得此女舞技甚佳，只是可惜，这江南吴语似乎光诉出了‘情’，倒是唱不出‘意’。”
司徒沛唇角微勾：“左丞相的意思？”
“听闻南海有鲛人，天生的好歌喉，不知配上方才这舞，会是一番怎样的情形？光是想想便叫人心生期待了……依殿下看呢？”
司徒沛默了片刻，才垂眸应道：“自然。”
至于场中，腰都快跳断了的薛棠棠：……
一种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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