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只几日,卫五就感觉自己身子轻了许多,原本体内阻塞之感,全都消散了,赵久查了好几次,都和她说没有余毒了,卫五是个知道感激的好孩子,便时常邀请赵神医喝酒下棋,权当朋友那般相处。
赵久也确实是个极容易相处的人,他在外游历多年,知道很多奇谈怪论,还有些有趣的病例,都当谈天一般说给卫五听。
他还捎带手教了卫五几招解毒的手段,倒是让卫五觉得他自称神医不算是自夸,反倒是有些配得上这个称号。
只是不知那般阴诡的沈相,从哪淘到这么个宝的。
这一日,管家送了分请柬进来。
要说沈相府里的大管家,倒是个有趣的人。
他应该算是沈豫安手底下明面上的第一人,掌管着府内一切事宜,按理说卫五的这些所作所为他应该都知道,但从未阻止过,也不曾和沈豫安说,倒像是帮着她一样,让卫五觉得他的行为很奇怪。
而且,这位总管也挺惯着她的,想吃口热的,他便送来煲好的汤,想吃口凉的,便送来冰镇着,想吃鱼就叫人去抓新鲜的,想吃鸟便请了厨子在无为居亲自给她烤……
总是给她一种这才是原主亲爹的错觉。
惯着的嘞。
但有人宠她总不会拒绝,总不能为了那么点骨气亏了自己这张嘴。
“再过半月,便是端午,紫郡主给您下了帖子,请您一起去看端午龙舟会。”
管家送上来的是一个薰衣草色烫金边的请柬,打开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很浓郁的香气,上面的字是馋了彩粉写成的蝇头小楷,看起来规整又娟秀。
不愧是被称为京中第一才女的紫郡主,但看这字迹,就能察觉出对方是个有修养的女子。
不过,有修养的女人会拽已婚男人的袖子吗?
卫五持保留意见。
上面这些,端午佳节快到了,好久不曾见面,想趁此时机见见面,沟通沟通感情,省的堂姐妹生分了。
要说起来,宫中的这些姐妹,原主和魏紫的关系,要好于和齐阳郡主的。可能是因为齐阳郡主本身就高高在上,永远趾高气扬,那种千娇百宠是原主和魏紫不曾体会过的,所以她们和齐阳郡主有些距离,可能是嫉妒,也可能是自卑,但总归是因为远离同一个姐妹,导致她们俩同阵营的更加要好些。
而且就身份而言,原主是养在皇后身边,但到底没记在皇后名下,骨子里她还是个妃嫔生的女儿,陛下无所谓的庶女,但终究和皇后生的不同。
想来,皇后有了亲生女儿,又怎么舍得利用她,给她催毒,恨不得她和敌人一同去死。
皇后那种女人只会给女儿筹谋更更稳妥的人家,就像长公主一样。
魏紫在魏王府也同样如此。
魏王府是陛下这一支同源不同宗的血脉,据说是魏王府祖上曾经掺和过先祖真假太子疑案,导致魏王府一脉被驱逐出族谱,不许姓卫,后来因为北伐立了功,才又改了回来,只是一直姓魏而已,沿袭魏王府的爵位。
魏王妃也是个大族女子,身下有三个儿子,都已经成人,府里没有其他的妾室,自然也没有庶子。一切意外都来自于当时魏王参加了个宴会,酒醉宠幸了个女子,魏王妃倒也不甚在意,只没想到,这女子十月怀胎生了个女儿,生辰八字都和太后极和,讨了太后的欢心,才导致她不太喜欢魏紫。
但为难也算不上,毕竟一年见不着几次,也因为魏紫在太后面前的脸,导致她的三个儿子也很得宠,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曾想过和魏紫为敌。
但魏紫小小年纪,就极有才华,这倒是让人没想到的。
魏王府也极力推崇她京中第一才女的名号,导致她容色略输,却能和第一美人长乐公主,第一贵女齐阳郡主齐名。
原主是当魏紫是堂姐妹的,但在卫五看来,魏紫这人不可深交。
要说起来,原主能顺利嫁给沈豫安,也不全是皇帝拿她当棋子来看,她自己本身也是愿意的。她及笄那年的花灯节,在灯会上走散了,是遇上了沈豫安,他叫人将公主送回了宫,沈豫安自己可能不记得这件事,但原主却不曾忘过。
那时候太后还未曾去太白山祈福,魏紫总会去宫中找原主玩耍,原主便将这件事连同她那些小心思都告诉了魏紫。
说到底,原主和京中那些迷恋沈相爷的人没什么不同。
最大的差别她更喜欢那个松姿鹤骨,隽永温柔的沈豫安。
虽然这是个假象。
之后,魏紫来找原主便少了,原主没当回事。但那时太后仍在宫中,紫郡主又正得宠,她不在太后身边巩固地位,天天往外跑有什么更重要的事?
联想那天小姑娘拽着沈豫安不撒手的画面,卫五很难不往那方面想。
所以啊,卫五抖了抖这封请柬,略略笑了,这算不算是鸿门宴?
……
魏紫给卫五送端午龙州宴请柬的事情,晚上沈豫安便知道了。
他回到无为居,月夜疏朗,垂柳下一美人拄着下巴,独自下棋。
美人如瀑的长发没有挽起,只用黑檀木发簪固定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垂在身后,她伸手拿棋子的时候,那发丝有些调皮的在她脸侧跳动,她抬起手将发丝顺到耳后,也因抬起手,宽大的袖子顺着手腕滑下,露出她半截小臂,光莹如玉,纤细入骨。
沈豫安不是没见识的人,但总觉得每次见长乐公主,都会发现她更多的美。
美貌是攻击男人的利器。
长乐公主太知道如何利用自己了。
他缓缓踱步,还未走近,就听公主轻笑一声,“相爷今天回来的可巧,能等我把这盘棋下完吗?我下了一早上了,还是没能抉择出来,到底是白子赢还是黑子赢。”
沈相的眼眸落在了黑白纵横的棋盘上,他忍不住皱眉,黑子明显已经把白子包围,早就决出胜负。
“素闻长乐公主擅棋,可你这黑子明明已经包围白子,为何还要说没决出胜负?”
难得沈豫安的身上,没有冰冷和阴森,好脾气的闻讯。
卫五抬起头,明眸善睐,轻轻的眨着,“可是黑子还没有连成五子啊。”
“连成五子?”
“五子棋。”卫五用拄着下巴的手拿过对面棋盒中一枚白子放在了另一边,与另外两枚白子构成连接的斜三子,用手比划着,“无论哪个方向,只要连成五子就算胜利,规则简单又有趣,还能打发时间,相爷要不要来试试?”
那双眨着的眼里,仿佛有星辰波动一般,调皮又带着挑衅,沈豫安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那本相就陪公主手谈一局,权当陪公主打发时间了。”
卫五歪头轻笑,拿起了自己这边的黑子,先下了一步,占据先手,然后冲着沈豫安眨眼睛笑。
沈相也不甘示弱,执白子紧随其后,俩人在棋盘上杀了个你死我活,却谁都还没能连成五子。
“要说这规矩看似简单,但想赢还挺不容易的。”
沈豫安将手中的白子放回棋盒中,抬眸看着还在沉思的长乐公主。
卫五略沉吟:‘相爷话中有话,是我最近哪里惹到相爷不高兴了?”
五位自认为自己还算乖觉,虽沈豫安未对她下禁足令,不许她外出,但是府中还是有很多看守,也会为了她的安全阻止她出门,而她也尽量避免踩他底线避免小命不保,所以一直都老老实实不曾搞事。
但这副想要在棋盘上弄死我的气势,显然不是凭空出现的。
为啥呢?
卫五看了看棋盒下压着的薰衣草色请柬,有些了然,“相爷是为了这封请柬?我没说过要去。”
“你想去吗?”沈豫安捻着白棋子,动作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意味,但卫五还是品到了些威胁。
“我听相爷的。”
小姑娘歪头笑,肩膀的长发垂到了胸前,她明明是清冷若流风回雪,却偏生总有种引人入胜的诱惑。
不像是仙,反而妖的很。
沈豫安心中可有可无的想着。
“你若是想去便去,我在登仙楼已经订好了位置。”
“登仙楼?”卫五眸空一转,面上浮现了些喜悦。
沈豫安不动声色,心下冷笑,去登仙楼就高兴成这样?
“登仙楼可有不妥?”男人微微冷淡道。
“登仙楼螃蟹宴据说很不错,早有听闻,端午那日可要去好好尝尝,看看传言可信不可信。”卫五手指卷着长发,嘴角勾着,像是慵懒的猫。
沈豫安:“……”
登仙楼的传言可信不可信他不知道,但有关长乐公主的传言,是连标点符号都信不得。
于是,第二日,她的午餐,就摆满了新上市的螃蟹,也不知哪个大厨做的这么好吃。
有的吃就很开心。
【你不觉得最近沈豫安和你走得有些近吗?】
“又不是想睡我,别担心。”卫五亲手掰螃蟹,“我猜,可能是需要我上面外面露面以保证他的利益。”、
【你知道他和皇帝的交易了吗?】
“不知道。”卫五啃螃蟹腿摇头。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除掉沈豫安?】
“就现在我还除掉沈豫安?我先把原主对我的禁止解决再说。”
真当卫五愿意留在沈豫安身边自愿被囚禁?
还不是因为原主留下的禁止:在她死亡之前,不要离开她的夫君。
傻丫头,你想和人家谈感情,可人家只拿你当交易哦!
卫五不管那些,吃的欢乐,沈豫安的身边就是漩涡,早晚有一天她会栽在里面,到时候不用卫五驱赶,原主的禁止自然就消失了。
所以,她不担心。
唯一的遗憾便是在相府,她不敢偷摸开经脉习武,怕沈豫安发现。
沈豫安会不会武功她不知道,但是以她的洞察力,能发现这府里有好几个能一眼看穿她的高手。
她不想把自己的所有都暴露在人面前,所以只能这份按下心思。
……
卫五以为自己老老实实当个花瓶吉祥物,等着半月后的端午龙舟会出门就好,但没曾想还没出三天,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是长公主府里的侍卫。
“殿下请长乐公主过府叙话。”
这侍卫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是那种会讨成年女人欢心的小奶狗。
卫五没动,管家上前一步,“这位大人,您可能不知,我家殿下身子骨弱,吹不的风,虽然很难拒绝长公主的盛情,但是碍于殿下的身子骨,老奴只能帮公主拒绝了。”
长公主府的侍卫看向卫五,又看了看管家,“这……”
“老奴也不是诚信为难大人,您这么回去和长公主说,长公主会明白的,毕竟没有做长辈的,不会心疼晚辈。”老管家笑得满脸褶子,看起来是个和善的老人。
长公主府侍女也无奈,只能行礼离开,回去复命。
卫五全程看着管家,所以管家一回头看到卫五的眼时,还觉一愣。
“殿下可有吩咐?”
卫五笑了下,问道:“我刚听你说……我家殿下?管家阿公,您没说笑吧?”
管家又是一愣,也笑了:“殿下嫁给我们主子,无论内情如何,这件事情是改变不了的,老奴是看着主子长大的,自然希望主子好,而且老奴也看得出来,主子带殿下,是不一样的。”
卫五歪头笑得可爱:“我就权当管家阿公疼我了。”
管家也笑笑,眉宇间确实有些许得疼爱。
若是相爷早点成亲,孩子估计都很大了。
不过现在也不晚,起码这个小公主,心思实在主子身上得。
别人看不出,他这双历经风霜得眼,倒是看得真切。
相比其他人,这位看似柔弱可欺的公主殿下,将那颗真心,藏得她自己都不知道。
可惜了
……
长公主府,花团锦簇,到处都是姚黄牡丹,大朵大朵的盛开着,嫌少有衰败腐烂,可见这姚黄牡丹是被精心培育的。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长公主府的齐阳郡主最爱姚黄牡丹,不仅仅是因为名字,更因为那牡丹热烈又雍容的姿态。
如今齐阳郡主受了委屈,那府中的牡丹但忍不住垂下了头,不敢与她争艳。
长公主站在花丛中,听着侍卫的禀告,愤怒的挥手打落一地花瓣。
“她卫长乐真敢这么说?”
长公主的眼是愤怒的,是恼怒的,是恨不得杀去相府和卫五拼命的。
侍卫说道,“也不算,全程都是相府管家在拒绝,长乐公主倒是不曾开口过。”
“这个死丫头恐怕早就忘了自己姓卫了。”长公主愤懑不平道,“本以为她是个有手段的,至少能缠上沈豫安哪个奸相,但没曾想没半分用处不说,还一点帮不上忙,险些害了我的心肝,这口气我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
“不然将此事告诉陛下?”侍卫在旁边出了个主意。
“告诉陛下什么?”长公主声音尖锐,“告诉陛下我女儿险些别一伙山贼毁了清白?而我的好侄子却落荒而逃,将我的女儿留在那?”
侍卫低下了头,不敢言语。
“这个沈豫安真狠。”长公主攥住了姚黄牡丹的花瓣,狠狠的在手心里揉搓,“便是凰儿在宫中对长乐动用了些手段又如何,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他居然就这样对我的女儿,可见是铁了心要与我为敌。”
侍卫一愣,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因由。
但他不敢有任何其他的神色,只能轻抚长公主的后背,劝她消消气,也恰在这时,姚驸马从回廊外走了进来,看到了这一幕。
姚驸马面上不显,侍卫却像触电了似的缩回了手。姚驸马当作没看见,走近,“凰儿已经睡下了,大夫给她开了几副安定的汤药,我叫人去熬了,想来吃上几幅应该就会好的。”
“好?姚定坤,你女儿让沈豫安欺负成这副模样,你居然只会说这个,我当初怎么看上你这个没用的废物?”长公主冷厉道。
姚定坤嗤笑:“那你要我怎么做?世上的沈相只有一个,他可以在尚公主的时候保留军权,做着高官,还不会被人猜忌,我呢,我不配啊,我连去你都是高攀啊。”
“你怨我,姚定坤你怨我。”长公主脸上的表情逐渐狰狞:“当初是你说,你不在意权势,不在意地位,只想和我在一起,现在你怨我,怨因为娶了而失去了这些。”
“我没有这么说。”姚驸马懒得解释。
“可你就是这个意思。”长公主厉声大喊了出来,“既然你不能为女儿报仇,那就我来,他沈豫安三幅五次为了长乐伤我女儿,我就也让他尝尝这股滋味,反正他不是说娶长乐不过是为了和皇帝做交易吗?必然是不会心疼的了。他若是知道进退,便不要在这件事上与我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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