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3章
严逸把头转过去,自嘲一笑,倒真的不再说话了。
其实谢什杳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温暖、体贴,言行举止都能顾人八分,他给的慰藉与安乐,远比她应该得到的还要多。
谢什杳扶了扶额,“对不起,我今天忙了一天,你知道我不是个能抗压的人。”
严逸点点头,望向夜空,这么晚还守在医院急诊中心门口的人,都是陪着别人从生死线跑过来,这种心力交瘁的时刻他体验过太多次了。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像无数次有过的那些时刻,他包容了她的小情绪,“我常常想,如果当初没有离开你,我们是不是还在一起。我这么说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今天忽然见到你,就很想……”
“很想做个了断是吗?”谢什杳替他说完。
说罢她轻轻摇头,“不会的,我早知道你会是个很好的医生,所以你必须去读研。你如果不当医生,这世上就会少一个良医,你会郁郁不得志,我也会埋怨自己。而异地恋我不能接受,所以,虽然是你提的分手,但我也认为这样其实是最好的。”
严逸略微夸张地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我有被你这些一针见血的话吓到,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我怎样?傻白甜是吗?”谢什杳反问,嘴角带着轻蔑的笑。
他想了想,慎重地摇摇头,“你要真的是傻白甜就好了。傻白甜不会在我提了分手之后音讯全无,后来我常常想,如果我当初就是不放手,等我毕业,我们一定又会好起来的。”
那时她青春无敌,虽然孤身一人面对竞争惨烈的高三,但她总是笑着,只要汲取一点点鼓励就能振作起来,的的确确就是傻白甜的样子。等到她上了大学,他也去了北方,她忽然间就不再需要任何鼓励,也不需要爱了。
但没有人不需要爱,只是他给不了了。他早就明白这一点,却不知道为何今晚还要来受这份煎熬。而如果他能忍住不叫她那一声,他当初也不会爱上她了。这个死循环,牢牢扣住了他。
她抿着嘴,眉头稍蹙,抵死不接话。
她倔起来就是这个样子,怎么哄都哄不好,然后他就眼巴巴等着她自己好转。虽然类似的情况只出现过一两次,也够他难捱了。
过往的记忆深刻地刻在他的心上,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怀念,而她早就不要他了?他是不甘心的,憋了很久的话终于说了出来:“我想知道,为什么我说分手你要答应得这么快呢?”
他们各自开启新生活之后,她渐渐开始变得疲于联络,不喜欢视频聊天,他的一条信息都要等很久才收到回复。
他不敢问她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虽然她这个人总是懒洋洋的,对恋爱中的浪漫总是可有可无的态度,他没有见过她在任何事情上展现过少女情怀。所以与其说他不敢问,还不如说他觉得她不可能有脚踏两条船的精力。
但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也忘了当初是以什么心情说的分手,她第二天早上回复了一个“好”,自此再无音讯。事情纠缠道现在,他已经不能确认他到底是还爱她还是自尊受损了,“我们虽然只在一起一年多,但是我以为你是快乐的。”
“严逸,”她从来都只叫他全名,尽管他比她大五岁,“你很好,真的,天上有地下无的那种,没得到你是我的损失。”
她不是存心要发好人卡,但是她的真心话偏偏听起来就像一张无法辩驳的好人卡。这么风度翩翩、前途无量的医生,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单看这个账面她已经亏死了。
严逸苦笑起来,“跟你一起那个男生,想必不会同意吧。”
呵,人啊,见到孤男寡女就要浮想联翩,云中白鹤一般的严逸也不能免俗,她抬了抬嘴角,“跟他没有关系,我跟他连朋友都不是。”
这句话很像她会说的,她还说过,结婚没什么好的,不结婚更潇洒,吓得他赶紧转移话题。
可能是为了让严逸死心,也可能想早点结束这场对话,她又加了一句:“但如果有关系,他更有可能。”
话说到这里,他知道她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了,她就是要绕着弯儿,让两个人都舒服体面地分别,分别之后,老死不相往来。
他再也不会知道她的心在想什么了,她甚至都没有仔仔细细看他一眼,纠缠不放也不是他的风格,“那走吧,想必他也在等你了。”
夜色很好,但是他毁了这个夜晚。
离开那个花园后,谢什杳只觉得头重脚轻,需要吃点什么,以压住那些泛滥的、廉价的情绪,那些她不配拥有的情绪。
走到医院门口,又有人叫她,转头一看,徐万野正骑着她的白色电车,对她说:“走吧。”
好像那是他的车一样。
她没有多说一句,上了后座。电车突突开动,不一会就停在马路边,前座的人说:“这家粥店还开着。”
“好。”她手撑后座借力,下车进店。
刚出锅的生滚粥冒着热气,谢什杳默默地搅着粥,大有越搅越烫的趋势。
此刻,对面的徐万野不存在了,天地间只有她和那锅粥,她是饕餮,要降伏惑她心神的妖。
那妖从朦胧的雾气中生出,形态难辨,那可能就是她的大学四年的样子,被病痛折磨着,浑浑噩噩,日夜颠倒。
她没有办法让自己健康、完好地去接受另一个人的关心,那时的她,只是让自己像个正常人,就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第一口粥入口,味蕾感受到的全是人间美好的味道,要好好活着,她想。
慢吞吞吃完,慢吞吞地走出去,徐万野正坐在她的电车上,摆弄着车头的灯光。
她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已经快12点了,你先回去吧,骑我的电车。我今晚就不回去了。”
徐万野同意了,示意她上车,要先把她送回医院。
回程的路总是更短,回忆汹涌而来,也悄然退下。她不会再想严逸了,她已经练就了在陷入悲观时立刻转移注意力的本领。
于是她用目光丈量着俆万野的背,不知怎地联想到那天他刚从浴室走出来的情景,这个念头一起,她立刻后倾了30度,抱起胳膊。
她真是不应该给自己下咒,无缘无故说什么“他更有可能”这样的话。
那在这之前呢?她为什么又要叫他一起来医院?又不是不认识路。
俆万野停下车时,透过后视镜看见她正掐着自己的脸,神游天外。
他不得不出声提醒,“到了。”
“哦。”她戴上口罩,把脸颊上通红的指印盖住。
“等等。”俆万野拉住她的手,在她的手背的第1、2掌骨间用力一按。
痛得她急忙缩回手,轻喝了一声,“你干嘛!”
但他不仅不放,还顺着力把她拉了过去,就在她要撞进他怀里时,他双掌按上她的颞骨区,将人定住,手从侧额一路往后枕骨按去。
所到之处,毫无温存,全是刺痛和酥麻,她感觉头皮乃至周身像是冬天的土地被镐头翻了一遍,彻底清醒了。
俆万野收回手,又打量了一遍,神情好像刚捏了一个品相尚可的糖人,“医院夜里阴气重,你不要去没人的地方,还有地下。”
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因没能及时反抗以至于任人摆布、羞恼不已的谢什杳。
孤注生,她脑海中跳出了这三个字。
进到医院,莲姐告诉她,医生做了各项检查,初步怀疑是原发性脑干损伤或弥漫性轴索伤,但还需要继续观察。
谢什杳听不懂,但也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安慰的话说过,两人陷入了沉默。
“对了,你怎么知道伟仔在那里?”莲姐问,搔了搔凌乱的头发,“那个地方伟仔根本爬不上去啊,警察认为被人放进去的可能性很大。”
谢什杳倒是没想到这一点,紧接着莲姐又说:“刚刚警察来过,想知道伟仔是怎么发现的,但是潘国治说你回去了,你手机又打不通,所以他们现在可能到你家了。”
她没有供出俆万野,只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亲自确认一下。”谎话说完,她手心都是冷汗。原以为找到伟仔就诸事大吉了,谁知道事情更是扑朔迷离。她想到医生还说了——不排除外伤。
这一带的人对神佛的虔诚是耳濡目染、深入骨髓的,没有人会无聊到放肆地躲在神龛顶上,就算是年少无知的小孩也不例外。
她之前以为俆万野是算出来的,但是他年纪轻轻就能比十方善堂的仙婆还厉害?比起他的本事,她觉得他作为嫌疑人的可能性更大,除了一点,他的动机是什么?
钱真的不好赚,以后她再也不赚这种来路不明的钱了!恋爱也不好谈,都分手多少年了还来找她要说法!
她刚才拼命压抑下的眼泪,也离她而去了,她现在是真的想哭,却一滴泪都挤不出来。
上辈子她肯定欠了严逸几年的情和俆万野不可计数的债,一个净赶着给她火中送碳,一个净让她柳暗花谢一村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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