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没完没了（下）
一路上尴尬，管半笙勾着王轩说周老师的事，就说说他为什么这么喜欢周老师。
王轩想了想，说这事得从头说起。
周老师原本是一个中学退休校长，他祖籍是王轩的老家，他并不是老北京人，而是当年考上了北京的大学，毕业后成为了一名人民教师。退休后，周老师原本可以享受天伦之乐，可孙女因学籍问题，没法在北京上学，周老师四处找老朋友活动，却依旧没有解决，最终还是儿媳妇自己搞定的。
这事儿媳妇并没有说什么，毕竟她已经和周老师的儿子离了婚，去找周老师也是想一起找个解决方法。可周老师却很自责，他认为自己做了一辈子一线教师，却连孙女的上学问题都解决不了，早知这样，何必当初拒绝去局里。
这话倒不是周老师亲自对王轩他们说的，是周老师的爱人，陈老师说的。
这事对周老师的打击很大，所以后来有人要办希望小学，请周老师再次出山的时候，周老师马上答应了。
陈老师陪着周老师一起去了希望小学，帮着操持学校的大小事，王轩便是希望小学的第一批受益者。
王轩说在学校时，周老师很严厉，陈老师则很和蔼，周老师每次因为他们不好好学习而吹胡子瞪眼的时候，都是陈老师出来打圆场。
可是好景不长，王轩读到三年级的时候，学校因生源不足，师资力量也不够，只能取消办学。宣布闭校的时候，大家哭作一团，可这并不能阻挡现实。
后来王轩就再也没见过周老师，只是听说周老师回了北京大病了一场，他们也曾电话联系过，想要去探望老师，可接电话的陈老师不让他们过来。
陈老师说他们好好读书就是对周老师最好的回报。
过了三年，王轩还在读六年级，那年寒假他在北京和母亲一起过年。
赵晓咏在春节期间接了一单家政工作，要去顺义。赵晓咏不放心王轩一个人在家，把他也带上了。
可敲开了雇主的门，周老师却从里面走了出来。
周老师看见王轩也很错愕，见着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寒假作业写完了吗？
后来才知道，雇主是周老师从前的学生，每年都要接周老师到家里来一趟。
打那儿之后，王轩就经常去周老师家里写作业。周老师也联系上了一些跟着父母来北京的孩子，把他们一起叫到家里来上课。
和曾经的朋友们重聚，王轩也十分开心。
直到陈老师去世，他见到了周老师藏在心底不为人知的那一面。
陈老师在回北京后不久，就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病，王轩他们去补习的时候，陈老师就时常认不出他们。
只有在偶尔清醒的那一刻，她想起了王轩和孩子们，她便会止不住的哭泣。她一边哭，一边说不出话，她的嗓子已经受损了，可周老师明白她的意思，她是在担心孩子们会不会着凉，会不会家中贫困而放弃学业。
陈老师的去世给周老师的打击也非常大，可补习班却未因此而中断。王轩他们也十分诧异，可就在王轩落下了文具盒，回头去找时，却看见周老师对着陈老师的遗物默默流泪。
周老师他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情绪，为了不耽误孩子们的学习，他一直压抑着。压抑以成为了他的习惯，即便是独处之时，他也是如此。
那压抑的呜咽声，刻进了王轩心里。
听完了故事，车里一片安静，钟谷略有感触，顺带抽了张纸给管半笙。
管半笙早就开始流泪了，她其实听不得这些，强大的共情力是她的优点亦是她的软肋，为了不那么丢人，她也只能偷偷的哭，呼吸缓慢，可眼泪这玩意，是会转化成鼻涕的，鼻子全被堵住了，她说话也带了鼻音。
“为什么好人总是没有好报呢？”
周老师这样一个彻底的好人，晚年却要经受丧妻之痛、癌症折磨。
这些年来，管半笙一直没想透。
若说是命运无常，那也太能捉弄人了。
一路无话，所幸很快就到医院了。
停好了车，钟谷带着管半笙和王轩就去找了同学。他同学也是个海归，现在是住院医，也是为数不多留守在本院的医生。
同学把他们带到周老师病房外便匆忙走了，钟谷也只约上了下次请他吃顿便饭。
护士说病人的状况非常不稳定，主要是求生意志比较薄弱，再加上是老年人，医生也不会轻易同意做手术，家属昨夜守了一宿，刚把家属劝去休息。
说来说去，护士是不允许他们进去探望的，最多也只能在病房前透过玻璃看看。
管半笙和王轩就趴在玻璃上看着，只见周老师的病床旁都是仪器，脸上还带着呼吸器，整个人形销骨立，仿佛已不在人世。王轩着急的把自己的成绩单拿了出来，按在玻璃前，他不吵也不闹，仅仅是按住成绩单，望着病房内的周老师，内心默默祈祷周老师能醒来看一眼，看他在周老师的指导下取得了多么好的成绩。
管半笙看着，格外揪心。
其实这个事，她能管的。山海经中有的是能治病救人的东西，就算是死了，只要能灌得下一口汤，她也能把死人从黑白无常手里抢回来。
与此相对应的就是，她得收这个人当师弟，和叶一提一样，每个月要进食一次异界食材，否则将落得一个更痛苦的下场。
但成功救回与否，与管半笙的菜并没有太大关系，与当事人的求生心是否强烈有关。打个比方，管半笙的菜就是给人一个按钮，这个按钮出现之前，只有一个选项——死亡，而管半笙给的按钮是——存活，而且这个按钮还得每个月按一次。
叶一提当初能活下来，纯粹属于求生心切，再加上年少体壮，才能死磕管半笙至今。
眼看周老师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管半笙扯了扯钟谷的衣角，小声道：“钟老板，你能不能送我回一趟家，我想给周老师煲个汤。”
钟谷疑惑：“不是说已经进不了食吗，你煲汤他也喝不下去啊。”
管半笙道：“别人的或许不行，但是我的汤，绝对可以。”
钟谷更加疑惑了，他承认管半笙做的饭很好吃，可再好喝的汤，喝不下就是喝不下，怎么就偏偏她的可以？
趁着钟谷疑惑的空档，管半笙向护士打听了周老师这病能喝什么汤，问到冬瓜汤可行，她便放心了。她要用的异界食材须得用冬瓜来辅佐，否则便达不到那么好的疗效了。
“王轩，你是跟我回去还是，跟我回去？”
管半笙本来是想让王轩在这儿等，可就这么把一个未成年人放在这儿也不太好，还是带回去吧。
见管半笙都安排好了，钟谷也不再多想，道：“就别回去了，去我家吧。”
管半笙瞪大了眼睛。
还有这种好事？她心心念念想去钟谷家一探究竟，结果钟谷居然主动带她去！？
片刻的欣喜过后，管半笙突然想起来，她没带羽毛啊。没带羽毛，怎么确定钟谷的家和神阙的关系？
看着管半笙表情丰富，钟谷道：“又琢磨什么呢？”
管半笙连忙打哈哈：“没什么，只是钟老板你不是chief吗，家里应该没有砂锅啥的吧，不如还是回我家。”
管半笙琢磨着还是找借口回去，还能顺手拿上羽毛。钟谷拎上她就走：“没有就买，有那来回折腾的时间，汤都能煲好两盅了。”
钟谷把车开进了车库，领着管半笙和王轩从车库上了一楼。
钟谷家的厨房很大，双开门的大冰箱馋的管半笙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她做梦都想拥有这样的冰箱，这样可以存下好多好多的异界食材。
“coffee？tea？”钟谷随手将钥匙一放，打开了饮料柜。管半笙想了想：“有北冰洋吗？”
“……现买。”
“不急，这汤要好一会儿呢，肯定送得到。王轩，你要喝什么？”
管半笙是当真不客气，王轩却不敢：“我喝水就行了。”
钟谷点好了饮料，挽起袖子走到管半笙身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管半笙正在那剁排骨呢，见钟谷要来帮忙，毫不客气的把刀递了过去。
“不用剁太小。”
把剁排骨的活扔出去之后，管半笙专心致志的开始准备其他材料。
煲汤无非也就那几个步骤，这里就不详细写了。总之钟谷剁完了排骨，在一旁揉手臂的时候，管半笙正欢快的在厨房里舞动。
做饭时的管半笙是最快乐的管半笙，钟谷望的出神，全然忘记了一旁还有个王轩正端着水杯看着。
王轩走上前：“哥，我姐很漂亮吧？”
钟谷无意识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还行吧。”
王轩又问道：“我姐很贤惠吧？”
钟谷点了点头：“做饭挺好吃的。”
王轩：“所以这是你喜欢我姐的理由吗？”
“我喜欢她……”钟谷话说了一半，突然反应了过来，转头看向王轩，“谁喜欢她了？”
王轩笑道：“好好好，我喜欢我姐，行么？”
“你？小小年纪，喜欢什么喜欢。”钟谷摸出手机，扔到王轩手里，“你去通知你同学，一会儿一起去医院看周老师。”
王轩把手机还了回去：“不用了，哥，我有手机。”
“有手机就赶紧联系去。”
“……我已经联系好了。”王轩翻出消息，在钟谷面前晃了晃。钟谷略有些不自在，道：“几个人？人多了我还要换车。”
“不用了不用了，他们自己去医院。哥，我懂，哪凉快哪呆着去，我不打扰你们了。”
王轩说完就溜了，留下钟谷一个人。
“钟老板，我的北冰洋到了吗！”管半笙被烤的口干舌燥，她大呼小叫，钟谷看了一眼外卖位置，道：“快了，我去给你拿。”
见钟谷走开，管半笙赶紧摸出了水碧粉。
也是凑巧，本来在超市买菜的时候什么异界食材都没找到，出门的时候碰见了糖炒栗子，管半笙借着买栗子为由，抓了一把炒栗子的沙。
这沙子平平无奇，但其中却蕴含着水玉，把被炒黑的外壳清洗干净，用指甲掐开，里面的细小水晶便是水碧。
这是小水碧，不如在耿山上的大水玉的功效，耿山上的水碧服用后入火自烧而不死，可成仙，这小水碧也只有个治疗疾病的功效。
把水碧粉放好，搅和均匀，管半笙盖上盖子，钟谷也正好拎着饮料回来了。
“给。”钟谷把饮料递给管半笙，盖已经开好了，他正准备找吸管，管半笙一口就干掉了小半瓶，紧接着打了个嗝。
“kya——嗝——”
钟谷一愣，继而笑了笑，对啊，管半笙就是这样的，不会在乎自己的形象，只要自己开心了就好。
“汤煲上了是吧？你去休息吧。”
钟谷把管半笙拉了出来，管半笙一脸懵逼道：“干嘛，不让我待在厨房吗？”钟谷叹了口气道：“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我先给你们煮个pasta垫着点。”
对哦，管半笙才想起三人都没吃饭，她想了想，道：“不如一起把晚饭也准备好吧，到时候直接下锅带走就行了。”
钟谷无奈地点了点头，管半笙也不走了，撸起袖子道：“我也来帮忙。”
看着管半笙认真的神情，钟谷不好也不想拒绝，他今天倒是弄明白了一点，管半笙招人喜欢的地方多得是，不需非要用言语去说明，她就是她，就是和别的人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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