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卑微的管管
管半笙记得前几年她进电影院看了一部电影，剧情记不太清了，唯独记得片尾曲有个陕西男声大声唱着：
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
歌词通俗易懂，没有字幕也听得清楚，管半笙就爱听这种接地气的歌。
而之所以提起这首歌，还是因为眼前这景象。
大师傅领着两位师傅走了过来，之前也是提过的，三位师傅都是重量级人物，当三位师傅并排走过来时，那场面那气势，那是管半笙这辈子都够不着的境界。
大师傅在钟谷的左手边拉开椅子，坐下，二师傅和三师傅也拉开椅子，在钟谷的右手边坐下。一张小小的四方桌，在三位舅舅的夹击下变成了三方会谈。
会议便从家长里短开始唠，先是三位舅舅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唠完了imeet和三宝的发家史，开始唠如今两家店的定位和后期发展，三宝不用说，自然是按稳扎稳打的路线继续经营，对人才的需求并不大，只要稳定可持续发展的员工，接下来就算要招人，也招那种安于现状的老实人，这种模式俗称养老。
而imeet则不同了，为了夺回米其林评星，imeet需要储备大量人才，管半笙正是这样的人才，所以，管半笙必须回imeet，没有商量的余地。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让管半笙回去，因为管半笙说的话他们很赞同。他们一致认为钟谷做的食物没有灵魂，须得由管半笙在一旁盯着。
三个舅舅以人生经历和长辈身份压制，钟谷愣是一句话都没法反驳，就被连哄带轰的撵了出来，身旁还跟了个管半笙。
“你……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方才被轰出来的时候，大师傅还突然来了一句：“早点安定下来吧，也老大不小了，该想着点人生大事了。”
钟谷不是听不明白，只是他的注意力还集中在“没有灵魂”这四个字上。上次这么说的就是管半笙，这次连舅舅们都开始念叨这个了，可想而知管半笙又大嘴巴到处说了。
管半笙无辜地眨眨眼道：“我没有啊，我就提了一嘴我想回去，大师傅说帮我的忙……”
“仅此而已？”钟谷疑惑地看向管半笙，管半笙点点头：“仅此而已。”
钟谷正要问她有没有说些别的，管半笙却岔开了话题：“哎呀，都要3点了，钟老板，我们该回imeet去准备晚市了。”
在管半笙的连拉带哄之下，钟谷也只能暂且按下不表，取了车，先回imeet再说。
一别接近一个月，imeet倒是变了一些。
几个厨工去年过年没回得去，钟谷给他们提前放了假，早早回老家休息去了。陈朵朵这几天张罗着把父母接到北京过年，到处找房子，最后还是小杨帮她找到了，两个人走的挺近。
至于叶一提，还是那副老样子，硬说前段时间闪了腰还没好，坐在小板凳上看着仓库。
见到管半笙回来，大家也不是特别意外，这段时间chief老是往三宝跑，明眼人都知道是为了谁。众人简单的做了个欢迎仪式，便各自散去干活了，管半笙则被钟谷带进了办公室。
“这几天你还是做之前那些事吧，过几天等舅舅他们想通了，你再回三宝。”
钟谷还是打算把管半笙放在三宝，这样既能让管半笙在熟悉的领域发挥自己的特长，自己又能抽出时间把米其林套餐准备好，等过完年再把管半笙调回来也不迟。
管半笙一听，立刻激动的冲了上去，把钟谷按在了墙上。
“钟老板，别让我回去，我绝对不会碍事的，而且，我真的可以帮你料理升级。”
钟谷：“？”
管半笙道：“你看，大师傅他们也说你做的菜没有灵魂，这茬可不是我一个人提的，所以，你现在非常需要我，非！常！需！要！”
管半笙是准备把钟谷侃晕了，她近距离看看钟谷的项链，她一边说，一边像小猫踩奶一样，一点一点的往下拽钟谷的衣服。
钟谷低头看着管半笙真诚的大眼睛，顺带就看到了自己越来越下的衣领，他赶紧把住管半笙的手：“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要动手。”
他倒是不怕管半笙做什么，他是怕自己把持不住，还有一点：
“我说过了，我做的菜，不可能没有灵魂，你不要再提这点了。”
钟谷的脾气其实是不好的，只不过这段时间比较有耐心而已，但管半笙再念叨下去，他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发火，倒不如现在就说清楚，再提就没什么好忍的了。
可管半笙为了留下来，也只能往这上面说，她想了想，估计得婉转一点。
于是她说道：“那——钟老板，你知道神阙吗？”
钟谷一头雾水：“what？”
“神阙，就是——神阙啊。”管半笙追问道，“我一直在找神阙，你知道神阙在哪里吗？”
“神雀？”钟谷疑惑道，“鸟？麻雀？你的秘密，就是要找一只麻雀？”
这还是钟谷第一次听到神阙二字，他本能的以为管半笙要找的神阙是神雀，听起来像是什么古老的东方神秘力量。
管半笙是兵行险着，她想的是，如果钟谷知道神阙，她就趁热打铁，若钟谷不知道，她……她还得继续缠着钟谷。
“不是麻雀，神阙怎么会是麻雀呀。”管半笙正想伸手去勾钟谷的项链，可她的双手都被钟谷握住了，挣扎不出，“钟老板，男女授受不亲。”
钟谷白了她一眼道：“是吗？好像刚刚是你在扒我的衣服吧？”
管半笙想了想，是这么回事。
“行吧，那就不论这个了，也不说神阙，我们来说一说你的菜没有灵魂的事吧。没有灵魂的菜，味道虽然不会差，但是吃多了容易腻，并且……”
“来，过来，小杨，去把我的车开过来。”
“我不要！”
后厨的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钟谷捉住管半笙的手，强行往外拖着，管半笙一直后退着，却抵不过钟谷的力量，被钟谷一步步拖着走。
啥情况啊？恋爱还没开始谈就开始打架了啊？
“我不走，我现在回去，大师傅肯定会骂你的！”
“骂就骂，随便他怎么说，你过来，今天我非把你送回三宝不可！”
钟谷和管半笙还对抗挣扎着，众人的眼光全转向了叶一提。叶一提一愣，道：“看我干啥？我不知道她们俩的事啊——”
叶一提出了声，管半笙才想起叶一提还在这，她刚想叫叶一提来帮忙，谁知叶一提敏捷的一扭头就跑了，管半笙气的不行，却也是找到了藏身之处。
“哎唷我的手。”
管半笙装作吃痛，露出痛苦的表情，钟谷见状眉头一皱，下意识的松了手，“你没事——”
关心的话还没说完，管半笙就一个健步蹿进了仓库，“咔哒”一声将门反锁了。
“我不走，钟老板，要走你走，我是不可能离开imeet的！”
吃瓜众又扭头看向钟谷，这一看不得了，各个被吓的作鸟兽状散开，只见钟谷面色铁青，脸色难看至极。众人从未见过钟谷被气成这样，为了不波及自身，赶紧跑了。
“chi……chief，车……车。”小杨话都说不利索了，钟谷接过车钥匙，头也不回的出去了。只听垃圾桶一脚被踹飞，钟谷气冲冲的走远了。
“这……这这，不会出事吧……”小杨靠在墙上心有余悸，管半笙听动静探出了头，看了一眼道：“不会的，钟老板没那么傻。”
这倒是实话，钟谷虽然被气的昏头，却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叶一提在外面看见他叫了个代驾，一路往西城区去了。
钟谷本是要去西城区取一套餐具，顺路能把管半笙送回三宝，管半笙这么一搅和，他就算气，也要把事办完。
叶一提摇着头啧啧啧，盛怒之下依旧不忘本职工作，他算是小瞧钟谷了，这份魄力与涵养，如今能做到的年轻人已经没多少了。
叶一提刚想回去，却被一彪形大汉捂嘴拖走，叶一提挣扎不得，直到了小巷深处，大汉才露出脸来。
“斗鬼？”叶一提见是斗鬼，惊讶之余忍不住骂了一句，“你有病啊？大白天的捂我嘴干哈啊？”
斗鬼的脸上却露出一丝羞涩：“一提哥，你知道，怎么让女孩子开心吗？”
叶一提被这句话惊着了，他原本就大的眼睛瞪的巨大：“干哈？你小子也学会勾搭人了？勾搭谁了啊，长啥样，哥给你看看。”
斗鬼幸福的摇了摇头：“不给。”
叶一提就知道他会说这句话，从前斗鬼就是个闷葫芦，闷起来一年都说不出一句话。叶一提摆了摆手道：“得了，除了这个，还有啥正事吗？”
斗鬼清了清嗓子，道：“师父让我告诉你，你的时间不多了，尽早决定自己的去留。”
叶一提心里一沉，他知道自己比不过管半笙那个变态体格，就算是每个月靠管半笙的菜续命也是有时限的。师父早就跟他打过预防针，时辰一到，他必须到师父身边去，由师父保管他的身体，直到未来的某日，再由师父将他唤醒，只是那时他便会和斗鬼一样，失去全部的记忆。
师父也承诺过，会让重生的叶一提永葆青春，会让他以一个健康而年轻的身体活下去，但是叶一提他终究是舍不得，他这一路跟着管半笙，知道管半笙的不容易，这些年若不是俩人相依为命，叶一提估计也受不得这百年孤寂。
他与管半笙，早就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了。
再说了，他还没见到管半笙认真的拥有一段感情，他还没将她托付给一个值得的人，他舍不得，放不下。
“我知道了，你去跟师父说，我会琢磨这事的，你也别出现在师姐面前，免得她又有其他的幺蛾子要搞。”
斗鬼点了点头，快步离开了。
叶一提在原地停留了片刻，抽完了一根烟才回了后厨。
钟谷赶在晚市前回来了。
陈朵朵顶了前半段，钟谷回来接手了后半段。后厨没有一个人敢提管半笙，全都安安静静的做着事。
晚市结束后，管半笙也不曾露面，钟谷沉默的收拾好了餐具，一个人在办公室里一言不发。
最后还是陈朵朵跑去打的圆场。
“chief，没什么的事的话我们就先下班了哦，小管她刚刚回来了，就在后门，不过她没法进来，她说找你有事。”
钟谷冷冰冰地抬头看了陈朵朵一眼：“什么事？”
陈朵朵顶着压力道：“你去看看就知道了。我走了啊，明天见！”
陈朵朵火速下班了，钟谷思考了片刻，最终还是站起身来，他倒要看看，管半笙能因为什么事，忙的进都进不来。
待到推开后门，钟谷的脑子直接“嗡”了一声，血压直接上来了。
只见管半笙身边围了一群流浪狗，各个摇着尾巴，低头狂吃。管半笙蹲在狗狗们中间，手里还捧了只没睁开眼的小奶狗。
“这是？”
管半笙听见了，抬起头，笑容灿烂：“我给它们做了饭。”
钟谷眉头一皱，管半笙连忙解释，她不是从仓库拿的材料，而是垃圾桶里的材料。
imeet的后厨垃圾桶有好几类，一类是厨余，一类是拆掉的包装纸，还有一类就是每晚都会淘汰出来的边角料，钟谷下午踹倒的那个便是装边角料的。
这些材料其实都是还能吃的，就如同面包店里卖不出去的面包，关店后都要扔掉。管半笙把这些材料收拾了一下，做成了狗饭。
北京的冬天那么冷那么长，这些流浪狗大多数都活不过冬天，她在三宝时也注意着，如今到了imeet，她也不想忘记。
“钟老板，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管半笙圆圆的小狗眼此刻看起来更加可怜，“我不想你跟我生气，我也不想离开imeet，你就让我留下吧，就算你不需要我，这些狗也是需要我的。”
“你养他们一时，也养不了他们一世。”钟谷伸手将管半笙拉了起来，“再说了，万一它们其中一只咬了人，你这个喂养人可是要承担责任的，你的善良反而会成为负担。”
管半笙道：“我知道，但是我看不得……我就是看不得他们受苦。”
管半笙低下头碎碎念，钟谷的气早就消了，他揉了揉管半笙的头，道：“行了，就算你姓管，你也管不了那么多的。”
管半笙噗的一笑，道：“太冷了，这个笑话好冷哦。”
两个人相对着笑着，越看对方越顺眼，钟谷是因为管半笙面对他的楚楚可怜，以及马上解释不是用店里食材的小心翼翼，他是看上了管半笙，也知道管半笙有些怕他，但管半笙竟然这么怕他误会，这二者交织在一起，倒是让他不由的反省起自己当初对她的态度到底有多差。
管半笙则是因为他在为她考虑，除了师父叶一提，钟谷是第一个让她切实感受到为她考虑的人，尽管来来回回拉扯了这么久，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以至于她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算计，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那，钟老板，我再求你一个事呗——”
“什么事？”
钟谷顺口回了，却突然警醒，每次求他都没什么好事，这次她又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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