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章 将计就计
月姨娘一拳一拳地擂着自己的大腿,不停的长嘘短叹。
铃铛轻轻地给月姨娘拍着后背顺着气。
“姨娘,奴婢听您叹气了半天,究竟是什么事儿?奴婢跟了您这么多年了,可是头一次见您这样焦急上火,这可不像您的性格啊。”
“还能是什么事?当然是四小姐的婚事了。”
月姨娘气的不住地捶着自己的腿,咬着一口银牙怒道,“这个蠢女儿!她还是不是我月盈盈生的?嫁一个庶子?就算是正妻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的要受到那安夫人的欺压?她究竟知不知道安家的情况?”
“安家?安家怎么啦?”铃铛好奇的问道。
“你有所不知,安杰的母亲钟氏,当年与东平侯的事情可是闹得沸沸扬扬,眼看都要成婚了,谁知突然却散了,只因为那钟氏家中穷,势力眼的安老夫人死活不同意东平侯娶钟氏,最后才娶了富家女安夫人。”
“还有这回事啊……”
“你道安夫人为何善妒?还不是因为那钟氏?但钟氏也聪明,与安夫人同住一个府里,那安夫人愣是抓不住她的把柄。”
“……”
“香儿要是嫁到安家,安夫人收拾不了钟氏,还不得死劲的将小鞋给得香儿穿?香儿可是晚辈,那可就只有挨打的份了!”
铃铛有些不解,“姨娘,与安家结亲,老爷不是认定的是三小姐吗?还将三小姐的八字庚贴都送过去了呢!怎么您又说是四小姐了?老爷挺喜欢四小姐的,又宠着姨娘,不会是四小姐吧?”
“本来不是她,可这个蠢丫头不知道听了三小姐的什么甜言蜜语,竟愿意顶替她嫁到安家去。”月姨娘恨铁不成钢的怒道,“我这一生算是白操心了,白养了一个女儿。”
“原来是这样啊。”铃铛搬了张小凳子坐在月姨娘的脚边上,她冷笑一声,“姨娘,那三小姐还真看不出来是个有心计的,她自己不愿意嫁到安家,竟鼓动着四小姐嫁过去。”
“那丫头心狠着呢!”月姨娘咬牙切齿。
铃铛又道,“姨娘,依奴婢看,姨娘劝不通四小姐,不如从三小姐这里想办法。只要府里订下了一定要将三小姐嫁过去,四小姐再怎么想嫁,也轮不上她说话啊,上头可是有老夫人与老爷大夫人啊!”
月姨娘捶腿的手一顿,同时眼睛也跟着一亮,笑道,“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铃铛,那句话当真说得好,旁观着清!对,就是这么说的,我这当局者可不就迷在其中了?”
“……”
“我只顾着生气去了,怎么就不想着冤有头,债有主呢?三小姐自己不想嫁,竟然蛊惑香儿嫁过去,这口气我咽不下!她有前招,我有后招!哼,咱们走着瞧!”
铃铛说道,“那,依姨娘看,咱们该怎么办?如今府里的风头可是明显的吹向了二夫人与三小姐那边,明面上咱们不一定能争得过她们。”
“明的不行,咱们不会来暗的吗?”月姨娘得意的勾唇一笑,一计已在心头酝酿好了。
她忍辱这么多年,可不能败在自己的女儿身上。
女儿与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
从谢云香的院子里出来后,云曦与青衣正要走进曦园,就看见一旁的小道上,桂婶急急慌慌的小跑着向这边而来。
“桂婶,出什么事了?”云曦转过身来向桂婶走去。
“小姐,你有没有看到二夫人?”桂婶在云曦几步开外站定了,双手扶着膝盖略弯着腰不住的喘着气,显然是跑了不少路。
云曦心头一跳,“我娘?我刚从外面回来,没看到我娘,桂婶,我娘怎么不见了?我不是让你看着她的吗?”她几步走上前扶着桂婶的胳膊焦急的问道。
“小姐,都是老奴的错,老奴的家乡来了人,老奴想着都是好些年没见着的老邻居,便出府去同他们说了两个时辰的话,回来一看,二夫人就……”
桂婶说着说着都哭起来了,她抬着袖子拭着泪水。
“老奴将府里找了两遍了也没有看见她,二夫人这几天都一直不说话,闷闷的坐着。老奴心里也很担心,三小姐,二夫人会不会有事啊,她可从来没有这样突然消失过。”
青衣听见二人说话,也走了过来,挑眉问桂婶,“嬷嬷,你没有问门房那里吗?二夫人有没有出府呢?”
云曦摆摆手,说道,“问门房没有用的,他们可不会关心咱们西园几人的死活,别看我与我娘近段时间被老夫人重新关注了,但毕竟根基浅,没有心腹之人。”
“……”
“树大根深,这府里的仆人关系,盘根错节,随便找上一个人都能跟安氏扯上关系。倘若有人在找咱们的麻烦,那些人一准会说出来,但咱们受难了,他们知道情况也不会说。只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看热闹。”
“那……那到哪里找二夫人啊?”桂婶心急如焚,说着又哭了。
一旁的青衣又道,“小姐,要不要奴婢让青一他们找找?”
云曦摇摇头,“不用了,我娘只是个妇人,不会去很远的地方,还有,她常年深居府邸,更不会有朋友。”
关键是,她不想一丁儿小事就让段奕出手。
桂婶点了点头说道。“是啊,二夫人平时很少出门的。”
云曦蹙着眉,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又问,“桂婶,先别慌,你最后见到我娘的时候,她在做什么?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桂婶停了哭。
她擦掉了泪水想了一会儿,说道,“二夫人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啊,每天就是坐着缝制衣衫。累了就睡,醒了接着缝。”
缝衣服?
云曦有些想不明白了。
夏玉言前几天不是刚给她做了一身衣衫吗?
段奕还以大掌柜的身份退了她三百两银子,三百两银子,按着她的穿衣标准,足够她买上几年的衣衫了,怎么还紧赶慢赶的缝衣衫?
“缝的是我的还是娘自己的?”云曦随口一问。
而她心中则是想着,夏玉言究竟会去哪里?
这世上,与她最亲的人便是这府里的人,因着她一连五年都断断续续的生着病,夏玉言也就五年都没有出府,一个宅在府里的人会认识谁?
“不是小姐的也不是二夫人的,而是一件男子的衣衫。靛兰色的绸缎,看着是上好的布料。”桂婶说道。
“男子的?上好的布料?”云曦眼神一眯。
夏玉言自从自己的儿子失踪后,便与谢锦昆成了陌路人,两人见了面一个看东一个看西,有时夏玉言的眼中还带着仇恨。
那么这铁定不是做给谢锦昆的,而是……
“桂婶不用担心了,我知道我娘去了哪里。我现在就去接她回来。”云曦松了口气说道。
桂婶擦干了泪水,“啊,小姐知道二夫人去了哪里?真的吗?”
“桂婶,你在夏园里候着便是了,我与青衣去接二夫人回来。”云曦说着转身就往府门处走,青衣紧紧的跟在她的后面。
“三小姐,老奴也想去接二夫人。”桂婶松了口气说道。
“不,桂婶,你做些好吃的饭菜,等着我和二夫人回来。”
。
出了谢府,青衣问云曦,“小姐知道二夫人去了哪里?”
“除了东门兵马司,她不会去别的地方。”
夏玉言自从见到了谢枫之后,整个人都变了。
可是,在事情没有查清楚,并且谢枫的态度没有表明之前,夏玉言去见他无疑会给她自己与谢枫引祸上身。
。
东门兵马司的衙门门口,夏玉言怀里抱着一个包裹一直在门前徘徊着。
她忐忑不安。
这套衣衫,是她估摸着他的身高连着几晚赶制出来的,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而平时,他的衣衫又是谁人帮他做的?
大约是她的行为太奇怪,又或是她在那里站了太久让人看了于心不忍,衙门前一个守护走过来,问道,“这位大婶,这里不允许寻常人等前来,你还是快点走吧。”
说的话还算客气,夏玉言却更加慌乱了。
她从兜里摸出一角银子塞到那个护卫的手里,笑着说道,“小兄弟,问你一件事儿,这里有位叫谢枫的大人吗?”
护卫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有啊,正是我们头儿,你找她有什么事?”
“他……”夏玉言在心中运量着说辞,“他……他是我的一个亲戚,我有急事找他,劳烦你让我进去见见他吧。”
护卫有些犹豫,“谢大人吩咐过,这几日不让任何人打搅他。”
夏玉言扑通一声在护卫的面前跪下了,“护卫兄弟,求你了,我只远远的看一眼就好,不打搅的,你就让我进去吧。”
她的眼泪哗哗的流着,护卫被她哭得也于心不忍,便说道,“行了,别哭了,我让你进去就是了,但是你别跟他说话啊,有什么转交的话,你跟我说也行。”
“明白,我明白。”夏玉言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抹掉了泪水,跟着那护卫向兵马司的后院走去。
后院里有左右两间房,分别住的是东门兵马司的正副两位指挥使。
护卫将她带到西边的一间院子前,说道,“大婶子,今天是谢副使休假的日子,他就在屋里呢,但是我不敢放你进去。你就在这里看一看吧,看完马上随我出去。”
“好好好,多谢了。”夏玉言连连点头。
她走到那西间屋的附近,踮起脚来朝窗子里看着,遥遥可见谢枫正在屋里拿着针线缝着什么。
一起一落,蹩脚,但很认真。
夏玉言心头一酸,脚步不由得向前走去。
但胳膊却被那护卫拉住了,他连连摆手,小声说道,“你看也看了,现在快走吧,大婶子,谢副使要是看见我将你带进后院来了,一准将我也罚了。”
“那……”夏玉言也犹豫着,她将怀里抱着的一个布包裹递给那护卫,“劳烦小兄弟将这个交给你们谢大人,就说……是谢二夫人送来的,谢二夫人给他做了十五套衣衫,从六岁到二十岁的。这是最大的一套。”
说完,她将布包裹往护卫怀里一塞,转身就跑了。
谢枫的屋里,李治往窗外看了一眼说道,“有个妇人在你屋前看了你好半天了,你不去看看?”
谢枫不说话,仍是忙着手里的活儿。
守门的护卫走到他门前说道,“谢大人,有个妇人让小人将这个包裹交给你。”
“退回去!”谢枫头也不抬。
“啊?”护卫傻眼,“可妇人已经走了。”
李治拍拍谢枫的肩膀,“你看都不看是什么东西,就让他退回去?一个妇人找你,是不是顾家的人找你了?”
“我养父母十年前就死了。所以,这东西一定不是我的。”
谢枫语气淡淡,眼睛都没有往那布包裹上看一眼。
“也许是别的亲戚呢?”李治见护卫一脸为难,自己将包裹收了,又问道,“那妇人说了什么没有?”
护卫松了口气,“说了,她说她做了十五套衣衫,从六岁到二十岁的都有,这是最大的一套。”
谢枫的手一顿。
李治挥手叫护卫退下了,抓起那包裹就要打开,却被手快的谢枫一把夺了过去。
李治皱眉,“你还真是个怪人,一会儿嫌弃成什么样的,一会儿又宝贝似的,懒得理你,妇人送的东西我才没兴趣看,要是个小姑娘送的,我一定就抢了。”
谢枫抬脚将李治踢了出去,“今天你当职,还不快去前面衙门里看着?”
说完,他毫不客气的将门关了。
包裹被他抓在手里,也许是夏玉言抱在怀里抱了许久的缘故,有一侧还停着她身上的温暖。
谢枫的手停在包裹上那温暖的一处。
过了一会儿,他才将包裹打开。
里面装的是一件男子的绸衫,靛兰色的上好丝绸,针脚可比他这个半碗水的强上不知多少倍,细细密密,整整齐齐。
他将衣衫拿往自己身上比了一比,大小长短正合适。
护卫转述的话又在他的耳边响起,做了十五件?从六岁到二十岁的都有?
他难道弄错了什么?事情难道另有真相?
想着他前后见到夏玉言的种种神色,谢枫的眉尖不由得深深拧起。
思索了片刻后,他将衣衫往包裹里一卷,抓在手里飞快的朝衙门外追去。
只是衙门前早已看不见夏玉言的身影。
谢枫揪住刚才带夏玉言进后院的护卫问道,“刚才那妇人呢?往哪边方向走了?”
“回大人,往左边走了?”
“有谁陪着?有没有坐马车?”
“是走路来的,一个人呢。”
一个人出来?走路?
谢枫神色一凝,松开手放开那护卫,朝着护卫指的方向大步追去。
在一条僻静的小巷口,他看见夏玉言拐了进去,正要大声喊住她,突然,从另一侧的拐角里跳出一个人来,手里还拎着一个。
那人一脚踏在地上之人的肚子上,喝道,“胆子可真肥啊,知道你跟踪的是什么人吗?快说,是谁指使你的,说假话有你好看!”
谢枫吃了一惊,脚尖点地,施展轻功飞快的跃到那人面前。
却见这女子是谢云曦身边的一个大丫头。
走在前面的夏玉言听到声音也回过头来,讶然的看着青衣问道,“青衣,你怎么在这儿?曦儿呢?”
青衣说道,“二夫人,您出府也不说一声,三小姐担心得到处找你,她也来了呢。”又转身对谢枫说道,“谢公子,这人一直鬼鬼祟祟的跟着二夫人,你说怎么处理他?”
夏玉言马上抬头看向谢枫,起初是惊讶,随后是一脸的惊喜。
谢枫脸色陡然一沉,伸手一抓将那人从地上抓起来。
“先别打死他!”云曦的身影从小巷子里闪身出来,她走到夏玉言的身边站定了,说道,“娘,恐怕他的背后一定有主使,娘您一身简朴装扮,被贼人惦记的概率很低,这其中应该另有原因。”
夏玉言的装扮是扔到大街上就找不出的那种,年纪又大,却被人跟踪着,不会为财更不会为色,除非是仇家。
谢枫的手指稍稍一用力,马上就听到那人身上的骨头一声脆响,随后,脸色也变得惨白。
他咬着牙,冷冷的问道,“是谁派你跟着二夫人的?不说实话,定让你生不如死!”
那人已疼得身子开始发抖,颤抖着牙关说道,“我说……说,是……大……夫人……。”
“谢府的大夫人安氏吗?”云曦冷眸微眯,厉声问道。
“是……是她……”那人已疼得面孔扭曲着。
“安氏?她为什么要派人跟踪我?”夏玉言也是变了脸色,“我现在这样了,还有什么让她惦记的?她可是什么都有了,名声地位,儿女,财富,哪一样都不缺!”
夏玉言的脸色变得愤怒,声音更是凌厉。显然,这是她压抑了多年的心声。
谢枫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而是对手中那人更加施重了力度。
那人疼得惨叫起来。
“谢大哥,你等会儿,我还有事问他。”云曦走到那人的面前,将他细细的打量了两眼,冷声问道,“安氏派了几个人跟踪二夫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的?快说,否则,你的脖子就保不住了。”
“两个人……我们轮流着,从五天前就跟踪了。”
云曦与青衣对视一眼,她冷喝道,“还有一人在哪里?”
“是……是府里看门的小六儿。”
“小六儿?”云曦忽然一笑,这是安氏一个陪嫁的儿子,将这人安在府门前,可想而知,夏玉言去了哪里,他一眼就可看见。
“小姐,依奴婢看,胆敢跟踪主子的狗奴才,干脆杀了算了。”青衣抱着胳膊往谢枫手中瞥了一眼。
那仆人吓得脸色白了一白,“别杀我,我都跟你们说实话了,你们就饶了我吧。”
云曦微微一笑,“青衣,咱们女孩儿家,不要动不动就杀人,可以将他的胳膊拧断一只,腿敲断一只,这样,既没有杀他留了他一命,也免得他下次再跟踪二夫人,吓着二夫人了,岂不是更好吗?”
青衣拍手笑道,“小姐的办法不错。”
谢枫看了一眼云曦,唇角弯了弯,手下力道加强。
那就听到那仆人的胳膊“咔嚓”一声响,随后他一声惨叫,整个人软倒在地。
“三……三小姐,饶命啊,你让小人做什么都可以,别杀了小人,小人的上头还有九十岁的老母和刚出生的儿子……”他抚着那只受伤的胳膊哭着给云曦磕头。
云曦冷笑说道,“不杀你也可以,但你要帮我做一件事,我就放了你,如果不听话,你这只胳膊可就永远废了,哦不,可能另一只胳膊也不会给你!”
仆人在地上不住地磕头,“三小姐,我宋老七一定听三小姐的,三小姐尽管吩咐着就是了。”
他疼得大汗淋淋,传说中呆木的三小姐,手段竟是如此狠毒,他现在哪里还敢不听话?
云曦弯下腰下去,小声的对那仆人吩咐了几句,问道,“你听明白了没有,照着去做,这事儿过去了,我就放过你,还会帮你治好胳膊。如不然的话……”
仆人又磕了个头,“小人听明白了,小人这就回谢府去。”
宋老七抱着受伤的胳膊,很快就消失在小巷另一头。
云曦的眼中闪着冷芒,安氏敢派人跟踪夏玉言?她绝对不能让这事儿就这么过去。
“曦儿,你就这样放过他?万一他跑了,还给安氏通风报信呢?安氏可不会放过你啊。”夏玉言不免担起心来,女儿的胆子什么时候这样大了?谢枫拧断宋老七的胳膊,她眼皮儿也不眨一下。
“夫人别担心,咱们习武之人运力的手法都不一样,刚才宋老七的胳膊不是断了,是拧伤了,但要还原,只能求谢公子,宋老七哪敢跑掉不完成三小姐的任务?他不要他的胳膊了?”
“原来是这样的。”夏玉言松了口气。
青衣又找了个借口退到小巷外面去了,当下,巷子里便只有云曦与夏玉言,还有谢枫一共三个人。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谢枫走到夏玉言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多谢夫人送衣,只是在下无功不能受禄。”
夏玉言起初见他走到自己面前来,她心中欣喜万分,哪知谢枫却是客气的拒绝着,还要还给她衣衫,她心头一酸,又要哭出来了。
云曦将包裹挡了回去,依旧塞到谢枫的手里,说道,“谢大哥,我娘的意思是,上回你舍身救了谢府众人,她为了感谢你才做了一身衣衫送你,这怎么叫无功呢?这可是大大的功劳一件啊。你若不收,不是会让她伤心?她为了做这身衣衫,可是有好几个晚上都熬夜到天亮呢。”
谢枫往夏玉言脸仔细看去,果然见她眼圈周围有一片青黑色。
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有拒绝,“那么谢枫在这里多谢夫人的好意了。”
“这就对了嘛。”云曦笑了笑,然后挽了夏玉言的手,“娘,人家谢公子还有公务忙,我们先回吧。”
说着,她冲谢枫眨眨眼,拉着夏玉言的手向前走去。脚步飞快,不容夏玉言停留。
“可是曦儿——”夏玉言还在回头朝后看,但云曦的脚下却不停,一直将她拖到青二停马车的地方。
“曦儿,娘还没有同他说话呢!你怎么走得这么快?”
云曦沉声说道,“娘,谢枫没有拒绝你送衣衫给他,说明他心中已经不反感你了,但是娘要认清一件事,就是安氏不喜欢娘与他见面。”
夏玉言赫然看向云曦,“曦儿你是说——”
“娘还不明白吗?今天安氏派人跟踪娘,也一定派了人跟踪着谢枫。说明什么?说明她也在怀疑谢枫的身份,如果娘一定要认回谢枫,安氏也一定会从中阻拦,谢枫也不会这么容易回谢家。”
夏玉言咬牙冷笑,“十五年前,你哥莫名失踪,我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难道她还要让他永远进不了谢府吗?”
云曦又道,“大哥离开谢枫都已经十五年了,这么多年一个人的相貌完全可以改变,何况他那时还是一个幼儿?就算咱们相信他是,可府里的其他人谁又相信?咱们就这么贸然将他带回去,老夫人会怀疑,府里上上下下也会怀疑啊。”
“……”
“谢枫如果真是我大哥,咱们为什么不能等时机成熟一点再接他回去?谢枫一直不敢说出他的身世,想必也是这种想法吧。”
“……”
“他一定是怕给娘添乱子,就比如今日,安氏派了人跟踪娘,以前可是没有这种事发生的。谢枫就算要回去,不应该是咱们求着谢府收下他,而是要谢府的人跪着求大哥回去!”
夏玉言点了点头,脸上神色肃然,“曦儿,娘明白了,只要他不反感娘了,娘就有机会带他回去,娘也不再去找谢枫。咱们再等等,机会成熟再接他回谢府。”
“娘,咱们不能光等,咱们要行动,娘的软弱才导致了安氏的猖狂,才会有今天的跟踪,娘想要大哥一直担心,让女儿一直担心?”云曦趁热打铁的说道。
夏玉言不笨,也并不是骨子里软弱的人。
她是早先年丢了儿子,谢锦昆又淡漠,女儿又胆小多病,再加上娘家又没人了,才养成她今日的胆怯性子。
“你说得对,曦儿,娘不能总让安氏欺负着,你大哥要是回了谢府,娘这么没用,他也会伤心的。”
云曦与夏玉言的一番谈话后,不光她心中的石头落下了,夏玉言也开朗了许多。
她想将安氏拉下水,如果夏玉言仍如以前混沌,她岂不是给她人做了嫁衣裳?府里的几个姨娘可都不是善茬。
……
谢询被赶出府后,安氏也被放出了祠堂。
谢锦昆向老夫人提出建议,将她手里的掌家权分出了一些,外边采买的事务交与月姨娘打理。
安氏听到消息,倒也没有反对。
她只冷笑一声,“月姨娘?一个屠夫的女儿?她能管什么家?呵呵,别到时候搬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
安氏的贴身嬷嬷笑道,“可不是吗?据说,她最近盯着三小姐盯得紧。那三小姐也鬼精得很呢,她惹上三小姐,只怕讨不到好处。”
“三小姐?”安氏的眼睛一眯,然后森冷地说道,“那母女现在竟然这么会蹦哒了,居然在大街上找了个人想认作谢家大公子?”
“夫人,咱们可万不能让那谢枫进了谢府,夫从那日没有见着那人的样子,竟比咱二少爷还……”
安氏打断了江婶的话,冷眼一瞥,嗤笑说道,“还怎么?再怎么也是个路人,有我在,他绝对不可能进得了谢府!”
主仆正说着话呢,便听外头的婆子说道,:“夫人,宋老七回来了。”
“叫他进来!”
宋老七扶着自己受伤的胳膊在安氏的面前跪下了,“大夫人。奴才查清了夏玉言每日去的地方。是西街一个胡同里的一间院子。”
安氏眼睛一亮,“说,她是不是去见一个年轻男子了?二十出头的样子,高大身材,长得还不错的?”
宋老七低下头回道,“是。”
“好,很好。”安氏弯唇一笑,又命江婶看赏。
宋老七拿着赏银出了聚福园。
江婶这时笑道,“夫人,夏氏想找个人替代她儿子进谢府,夫人正好借此毁了她,这女人只要名声一毁,可就立不了足了,到时候,就算是老夫出面,也保不了她。”
“可不是吗?跟我斗,夏氏,二十年前你输给我了,现在一样的输给我!”安氏招手叫江婶附耳过去,耳语了几句后,挥手要她快去准备着。
……
而云曦刚回了谢府,便听到府里有仆人们在议论纷纷。
“呀,怎么突然的,我们姨娘屋里的鹦鹉就死了?”
“是啊,二小姐屋里的小兔儿一早还活蹦乱跳的,这时就躺在地上不动了。”
“还有我屋里养着的一只猫儿,也不动了呢。”
“喂,你们说,这是不是在闹鬼啊?”
“别胡说了,当心老夫人打你板子!”
云曦不禁挑眉,昨天还没有这些事发生呢,怎么今天就出现这些怪异的事了?
青衣见云曦神色凝重,忙问道,“小姐,要不要奴婢去查一查?”
云曦点了点头,“去查一查也好。”
青衣离开后,云曦陪夏玉言回到夏园。
母女俩又商议了一番,然后接下来的两三日,夏玉言依旧是一个人外出。
当然,夏玉言外出的时候,云曦让青裳悄悄的跟着。
宋老七因为伤着胳膊了,每次都让小六儿跟踪出去。
有一次,夏玉言甚至在府门前绊了一脚,手里的包裹散了,一双男儿的鞋子掉了一只出来。
小六儿殷勤的跑上前,笑着帮夏玉言收在包裹里。
只是那两只眼珠儿转悠个不停。
等夏玉言走出一段路后,他马上悄悄地跟了上去。
只见夏玉言走了大半个时辰后,在一间小院的门口停下来了。
她伸手敲了敲门,门开了,夏玉言闪身走了进去,但小六儿在门关上的那一刻看到有个着男子衣衫的人站在院子里头。
他便一刻也不停留,飞快地朝谢府跑去。
小六儿一口气跑进了聚福园,惊喜的说道,“大夫人,奴才又看见二夫人进了那院子里了,这次去时,同样的又带了一双男子的鞋子。”
安氏喜得站起身来,带着江婶一边往外走一边问小六儿,“老爷还在前院吗?”
“回大夫人,老爷还在前院呢,奴才同知客刘先生说好了,他正在前院里拖着老爷讲学问呢。”
“夫人,奴婢觉得,要想事情闹得大一点,不如将几个能嚷嚷的姨娘也一并带去,对了,老夫人自然不会少。”江婶紧跟在安氏后面献着计策。
“那还不快去?还要我一一吩咐着?”安氏扫了一眼江婶。
江婶点了点头,叫过两个小丫头,吩咐了几句后,然后她亲自去往百福居来请老夫人。
江婶到了百福居里,却没有找到老夫人,但想着只要老爷与姨娘们去了,夏氏的脸面一样会丢尽,一样的会宣扬出去。
月姨娘被安氏的丫头请去了前院,另外两个姨娘沈姨娘与翠姨娘也到了。
铃铛小声的对月姨娘说道,“姨娘,您想着让夏氏母女丢脸面,居然有人帮你出头了,姨娘倒是省了心。”
月姨娘冷笑一声,“夏氏倒了有什么用?我要的是三小姐谢云曦栽倒。”
铃铛小声说道,“姨娘你怎么又糊涂了?夏氏倒了后,三小姐就没有依靠了啊,还不是在咱们的手里捏扁差圆的?人们一定要说,一个做娘的都这样了,女儿还好到哪里去?说不定对她的出身都会起疑心呢。”
“嗯,不管怎么说,那两个女人我一个也不喜欢,管她谁先倒,只要不影响到四小姐就行。”
…。
安氏到了谢锦昆的书房里,一言不发的就跪下了,清客刘知章倒是识趣的退了出去。
谢锦昆不禁挑眉,“你跪着做什么?”
“老爷!”安氏一脸纠结的说道,“这话儿,妾身都不知怎么跟你说才好,夏氏她……她……”
安氏故意吞吞吐吐,引得谢锦昆更加好奇了,“引得夏氏做什么?快说!”
怀疑,火爆,固执,便是谢锦昆最大的性格败笔。
安氏抓着他的缺点,不停地说着夏氏这两日的行踪,更是夸大了言语。
然后,低下头,偷偷一笑。
以谢锦昆的性子,夏玉言准完,哼,跟她抢?下辈子吧!
这辈子,谢府主母的位置是她的谁也动不了,谢家长公子也一定会是她的大儿子谢诚。
果然,谢锦昆听了安氏的一番话后,暴跳如雷。
“什么?那个贱人敢这么做?一而再的拒绝老夫进夏园去,原来是在外头有了野男人了?看老夫我不打断她的腿!老夫待她不好吗?她一个乡下妇人如今可是二品官的平妻,走出去多风光?居然还勾引野男人?”
安氏则是叹息一声,说道,“老爷也不要生气了,老爷这几年大多在为妻与几个姨娘院里走动,那夏园里冷冷清清的,看着渗人,老爷才不去的,可那夏氏不知道修饰自己的屋子反说老爷待她凉薄,真是辜负了老爷的一片真心。”
煽风点火,外加多疑,谢锦昆再也坐不住了。
“你说,那个贱人去了哪里?”
“西街柳树胡同里最边上的一个院子。”安氏掩藏着得意说道。
“叫管家也跟着,带上四个嬷嬷,老夫今天要当众将那对狗男女杖毙!”
“是,老爷,为妻这就安排去,只求老爷不要为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生气了,不值得呢!”
“你甭管,快去!”谢锦昆几乎是在暴跳如雷。
哪里用得着特意的去传人?安氏一早就吩咐了众人等在前院。
谢锦昆一吩咐,安氏很快就让人找到谢来贵管家与前院的几个婆子。
一众人呼啦啦的跟在谢锦昆的后面,向安氏说的那个胡同的院子而去。
几个姨娘的心里都藏着兴奋,想不到一向木纳的夏玉言也会红杏出墙?
半个时辰后,一众人到了一座院子前。
院子门紧闭着。
“呀,这还关着门呢,青天白日的关什么院门啊!”
“就是,也不知关着门干什么勾当?”
“男人女人还能干什么?”
三个女人一台戏,三个姨娘叽叽喳喳的议论着,如同一把大扇子,将谢锦昆这堆刚刚冒出了火星的柴堆“嘭”的扇得火焰冲天。
一旁的安氏掩唇一笑,这几个女人还真没有带错,果然是一群会点火的。
“给老夫将门砸开!”谢锦昆看到紧闭的院门气得暴喝一声。
夏玉言竟敢给她戴绿帽子,他定要亲手打死她!
谢来贵叫出两个仆人,三人一齐用力踢着那院门。
院门本来就不是很结实的那种,三个人踢了两脚后,院门被踢开了。
谢锦昆当先就冲了进去,“给老夫将那对奸夫**拿住,拿住就打死那个奸夫!老夫要亲手打死那个夏氏**!”
正屋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云曦与青衣青裳两个丫头站在门前,嘲讽的看着跑来的一群道貌岸然的人。
谢锦昆一怔,夏玉言竟然带着女儿来会情夫?
“曦儿,你娘在里面吗?”
“在。”云曦冷然说道,“父亲一进院子就嚷着要捉夏氏**,父亲就算是厌恶我娘,怎能用这种恶毒的言语来诬陷她?父亲难道不知这样会毁了她的名节吗?”
一旁的安氏则说道,“曦丫头,老爷之所以来,当然是看见了你娘与一个男子来了这里,老爷担心事情闹得外人皆知,才亲自带了人来找你娘,三小姐不如让老爷进屋里看看?有没有一看便知。”
云曦却拦着不让众人进。
“娘在里面与人说话呢,没有你们说的什么奸夫,那是个重要的人,你们不能进去打搅!”
安氏一笑,这丫头一脸慌张,只怕就是有鬼。
“老爷,三小姐生为老爷的女儿,竟然藐视长辈不让您进去,真是大逆不道!”
谢锦昆正在气头上,见云曦还拦着他,只怕里面更是有鬼。
他走到云曦的面前,扬手就要打去,云曦身子往安氏身边一闪,躲开了谢锦昆的巴掌。
但他收不住,那一巴掌却打在了安氏的脸上。
啪!
清脆一响,安氏的脸霎时红了半边。
安氏当时就气得火冒三丈,这个死妮子,敢算计她?
但她此时又找不出云曦的错处,是她自己站在云曦的一侧的,只好对谢锦昆继续煽风点火,“老爷,三小姐拦着老爷,这是以下犯上。”
“你这个逆女!”
第二个巴掌又要打来。
云曦冷笑,“父亲带着一大群人来就只为打女儿吗?女儿究竟做错了什么,让父亲这么兴师动众的带上一二十号人来打女儿?”
谢锦昆扬起的巴掌顿时停下,他心思一转,不对,女儿为什么拉着他一再废话,难不成那里面的二人正准备逃走?
他重重的哼了一声,从云曦身边走过,大步迈进了屋内。
云曦这回没有挡着,大大方方的让在一边。
三个姨娘则是个个都脸带欣喜,蜂拥着跟在谢锦昆的后面走进屋内。
安氏则两眼森冷的扫了一眼云曦。
“将屋子门给老夫撞开!”
谢锦昆指着里间关着的门说道。
谢来贵与那两个仆人又要一齐撞门,但这次,门却是从里打开了。
一个人站在门口冷然看着众人,谢锦昆攒了一肚子怒火正要发作,见了那人竟生生的吞了下去,脸上更是吓得惨白。
“你这是要打死谁呢!”屋里一群人走出来,当先一人冷声的喝道,“锦昆,你敢污蔑你养母是**?”
谢家老夫人站在一众人的最前面,脸色黑沉沉的盯着谢锦昆,眼中更有滔天的怒火在翻腾着,唇边挂着冷笑。
谢锦昆如被雷击了一般,整个人僵在那里了。
老夫人怎么会在这里?
“问你话呢,为什么不说!”谢老夫人冷冷的盯着谢锦昆,“老身是‘**’,你们想捉哪个‘奸夫’?”
安氏也是大吃了一惊,老夫人?坏了!难道是弄错了?
她脑袋转得快,悄悄地就往门外退去。
但谁知后来的人却将她的胳膊拉住了。
她恼恨着用力的抽着胳膊却怎么也动不了,扭身一看来人,更是气得咬牙切齿,但此时人多,她又不好开骂。
青衣与青裳一左一右的双双钳着安氏。
云曦巧笑嫣然的看着她,“大娘,你为什么要走啊?你见了老夫人连声好也不问就这么悄悄的溜走么?”
云曦拉着她的袖子,将她拽到老夫人的面前。
安氏挑起事端就想全身而退?她怎么可以让她跑?敢跟踪夏玉言,敢害得她前世莫名枉死,她怎么可能放过她?
她发过誓,要一点点跟她慢慢的清算!
老夫人听到这边说话,马上就喝道,“绣娘!你怎么也来了?”
又往更外面看去,几个姨娘花枝招展的也跟在后面,还带着各自的丫头婆子们仿佛来看大戏一般。
她的脸色更难了,心中更是明镜似的,冷笑一声,“来得倒是齐全!”
安氏哪里敢见老夫人?
但身子被人钳住动不了,她只得讪讪的上前问了好,“老夫人。”
谢锦昆这时醒悟过来,揪起安氏的衣衫,抬手便是一记响亮的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他陪着笑脸,转身对谢老夫人说道,“母亲,儿子怎么敢诬陷母亲呢?都是这安氏,她在儿子耳边一个劲的说着夏氏与人在这里幽会,儿子本着要整治身边人的想法才带了人来的,哪知母亲在这里,让母亲受惊吓了,儿子有罪。儿子并不是要诬陷母亲啊。”
后面的一众姨娘见安氏被打了,个个眉眼儿都闪兴奋之光。
谢老夫人木着脸,“你们口里说着误会了,实则心里头是不是还不服?”说着叫过金珠,“去,请老爷与大夫人到里屋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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