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七十九章西毒

绿萼不由得有些发怔，心想全真宫如今名声鼎盛，那一片殿宇从山下都看得见，这人怎么还会找不到？但也不虞有他，指着山路道：“想是你走岔了，沿这里向东过去，拣着大路人多的地方走，就看到了。”

        那人答应了，却又不走，仍笑道：“敢问姑娘可是仙人么？”

        绿萼上一生除了杨过，从未见过油嘴滑舌的男子，还当世上只有杨大哥一人说话风趣，讨人喜欢。如今听见这人嘴甜，虽带三分调笑之意，还是觉得暗喜，摆手道：“这是从何说起。我们只不过是山野女子，这位……先生可不要乱说，冒犯了仙人。”

        那人笑着听她说话，蓦地又想起什么，问道：“我们？”

        绿萼正要再答，身后房门一响，黛玉已走出来，正色道：“我们姐妹为避红尘俗世，才到这山里来隐居，不愿多与人交往。先生既然打听清楚了道路，就请快去吧。”

        那人目光一动，似是从未见过如此清雅风姿，但听黛玉说得毫无转圜余地，只得再拱了拱手道：“打扰二位姑娘了。”方转身一步一顿地去了。

        绿萼等他去远，才看着黛玉道：“这人有什么古怪，你那样冷淡他？”一边说着，一边想起他方才笑意融融的模样，脸上竟红了红。

        黛玉叹道：“我还道你悟了，原来见了个出色男子，还是这般。”

        绿萼的脸更红了，跺脚道：“你还是个神仙，有这样儿说话的么？我又没……没怎样，只不过初见，犯不上对人家没好气。就是看他生得好些，多看了一眼，也没有砍头的罪过！”

        黛玉听到最后一句，不由失笑，拉了她的手道：“你说的是，倒是我矫情了。连圣人还说‘好色知慕少艾’，许他们男人爱看美貌女子，难道不许我们看他们？原没这个道理。只不过那人……”

        绿萼奇道：“那人怎样？你才刚出来，也没打听他底细，就知他不是好人了？”

        黛玉点了她额头道：“你呀！前世不知怎么过的，还恁般天真。这里离全真宫才有多远？他一个大男人，就算初到此地，还能走岔了？就是走岔了，像你说的，走上大路去，不拘哪个行人问一问。哪有问咱们这种独居女子的？”

        绿萼被驳得无话可说，想了想才叹道：“这世间原来这么多不安好心之人，也就怪不得夕拾那丫头，一口一个‘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立誓永不嫁人了。”

        两人闲闲说着，自回屋里去，至于那男子究竟是故意搭讪，还是真要去全真宫，也不多作理会。

        谁知不过几天，全真宫那边哀乐大起，上山之人也络绎不绝，绿萼好奇之下找人打听，竟说是重阳子羽化登仙，是以全教举哀。回来跟黛玉说了，两人静悄悄地混在人群里过去，只见宫中果然张了白幡，众弟子服素，向前来吊唁之人一一答礼。

        黛玉向来深居简出，不想多染红尘，见人多乱得不堪，先行去了，到夜深时才又同绿萼过来，也不找人通报，掐了个隐身法诀，径自入内殿来寻马钰。

        王重阳先后收了七名亲传弟子，马钰居于首位。如今七人果然正在殿上守灵，见黛玉二人不知不觉进来，纷纷脸色大变，有性急的已经拽出佩剑来。

        马钰是认得二人的，忙喝止了，快步迎上前来，打了问讯。黛玉随便一礼，只问他王重阳逝世缘故，马钰便叹道：“师父是与那欧阳锋对决，内力耗尽，故尔仙去的。”

        黛玉一惊道：“欧阳锋？这人与重阳子有仇？”

        马钰沉吟片刻，只说灵前不是说话场所，引了二人到后面厢房坐了，方道：“我师父曾对姑娘提起过《九阴真经》吧？”

        黛玉点了点头，绿萼却当即想了起来，道：“那欧阳锋来夺《九阴真经》？重阳子武功那么高，怎会不敌？是对方偷施暗算么？”

        她一时口快，把想到的事一古脑问了出来，这才见马钰微皱了眉，叹了口气。

        黛玉却在旁低头不语，只听马钰道：“倒不是欧阳锋偷施暗算，硬要说来，却是师父暗算于他才对。”

        绿萼听得诧异万分，心想王重阳是何等人，怎么效江湖鼠辈，搞起那些下乘手段来？嘴唇动了动，又不好说。马钰早看出来，淡淡道：“全真一道讲求自在随性，倒是没那么多条条框框，怕落人口实的。我师父近年来只觉身子大不如前，怕大限将到，我等修为又远不如他，到他身后，若有人来夺经，我们须抵挡不了。”

        黛玉闻言点头道：“所以他就想趁生前将劲敌除了，以护真经周全？”

        马钰道：“正是。所以从前几日，我们便已放出风声去，只说师父已经羽化。果然就在昨日夜里，那欧阳锋公然闯入全真宫，要劈开我师棺木夺取真经。”

        他为人淡泊，口才也是平平，本来惊心动魄的一件事，被他说得毫无味道。但绿萼连前世也没听过这故事，仍是紧张得瞪圆了眼睛，问道：“然后呢？要是重阳子在棺中暗算欧阳锋，他自己怎么又耗尽内力而亡？”

        马钰叹道：“情形便是如此。我师父以毕生修为，使出南帝段皇爷的‘一阳指’，破了欧阳锋多年修炼的功法。那欧阳锋固然是大败逃亡，我师父却也已油尽灯枯，当真驾鹤归去了。”

        绿萼点了点头，半晌不语，心想王重阳当真是天下第一人，连死都死得这么传奇，难怪数十年后，江湖上仍然津津乐道他的事迹。又问：“那《九阴真经》呢？”话刚出口，就被黛玉拉了一把，自己也觉得不对，忙摆了摆手。

        马钰却道：“这事对两位说也无妨。我师叔得了师父临终嘱托，将那真经拆成上下两部，要分藏于两处，就算将来欧阳锋卷土重来，也不能如愿。”

        黛玉静静听了半晌，方道：“重阳子这一番用心，可谓难得了。只盼从此太平无事，方不辜负了他。”顿了顿又问，“那欧阳锋，说是西域之人，他可生得什么模样？”

        马钰听了奇怪，不知道她怎么问起这种没要紧的事，但也据实道：“他确是西域胡人，高鼻深目，四十多岁年纪，身材颇为高大。”

        绿萼一听，不禁“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道：“那……那不正是……”

        见黛玉缓缓点头，心下也顿时了然。日前到她们门前打听全真宫所在的，果然就是那号称“西毒”的欧阳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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