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睡眠本该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但是，如果梦境不是在一片荒原上，没有眼前歇斯底里说教自己的家伙那就更完美了。
“你在那个时候管什么桥上的人？！”荒原上的黑影在月见的手下咆哮着，“你的腿是摆设吗？连区区一只恶灵都跑不过，你与你的血鬼术一样，弱得让人没眼看。”
黑影就好像是家长数落着你挂科的成绩，一遍遍将那不完美的成绩单砸在你的眼前。
无需去做无意义的辩解，毕竟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第一次的狩灵师工作，结果上来说成功了，但是对月见来说是失败的。
成功的原因是因为她是鬼，被撕裂的身体依靠着绝佳的恢复力才得以继续活动，忍耐着疼痛与恶灵以性命为代价竞速。她一旦失去了恢复力，或者是恢复的速度赶不上撕裂的速度，那么其结果就会变成纯粹拖后腿的那个人。
之前，在梦中面对黑影领悟的血鬼术也没有派上用处，不对上视线就无法起作用的能力真的很鸡肋。
月见：要怎么才能变强呢？
黑影答道：“只要你吃人。”
月见给与的回答是一顿揍。
把黑影彻底打成影子，月见拍打了几下手上的灰，“稍微不注意你就开始蛊惑人，老老实实呆着不好吗？非要来找揍。”再这么打下去，她都要打腻了。
黑色的影子贴在地上磨了磨牙，却被月见压制的完全没有反抗能力。
对他来说，不应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才对！
新生的鬼那混杂着名为‘魔术回路’的右臂，纹路像是有生命一般，黑色的痕迹下有什么游动而过，保护了她的精神，使之坚不可摧。
黑影暗暗咬牙，如果不能从内部搞垮对方，就只能像之前一样从外部夺取了。
黑影眯起红瞳，计上心来。
月见抬起了拳头，对着黑影又是一顿锤，“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再打你一顿，要不然我就吃亏了。”
这一夜，同体的两魂再次为身体的所有权大打出手，虽然结果都是月见单方面殴打寄生在自己身上的黑影。
清晨，一觉到天亮，睡到自然醒的月见坐起了身，副卧新买的床铺很柔软，可是她仍然觉得疲惫，毕竟打了一晚上的架。
早知道在梦里跟黑影打架，睡醒了依旧觉得累，她就不动手了。
月见抓了抓乱糟糟的长发，套了件足以当裙子的白t恤，打开卧室的门晃悠了出去。
公寓的客厅黑漆漆一片，新换上的厚重窗帘阻隔了阳光，让月见可以更自由的在客厅内乱逛。
咖啡机亮起了绿灯，深色的液体倒入了下方的杯体内，浓郁的咖啡香气飘散出来，渐渐覆盖了整个客厅。月见在公寓内晃了一圈，连主卧都进去看过，都没有日轮的身影。
月见：去哪儿了？
黑影：逃跑了。
月见抬手，控制着力道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脑中传出一阵顿疼，没过多久又渐渐褪去。
黑影大声抱怨着：你要把自己的脑浆打飞吗！
月见：闭嘴，再说话跟你同归于尽。
赶走了烦人的黑影，月见去厨房将咖啡杯捧起，打开了公寓的门走了出去。
日轮不在公寓内，那就是在隔壁事务所里。
他们住的公寓与事务所在同一层。
不如说是日轮买下了这栋十八层楼整个开放的顶层。并将空间分出了生活，电梯口和事务所三个区域。
公寓的落地窗很高，客厅空旷。三个卧室都拥有衣柜间，空间足够塞满四季的衣物。
起初，月见来这里住下时，被这整层的空间惊吓到了。不过，因为副卧没有人住过需要打扫，她入住的第一晚睡在了沙发上。真皮的沙发又宽又大又软又舒服，即便是她保持着成人的样子，睡在上面都不担心翻身掉下去。
这就是有钱人才买得起的沙发吧，月见睡在上面还蛮有压力的。
月见：原来做狩灵师这么赚钱吗？
毕竟鬼的一生太漫长了，她还是希望自己过得好一些。
生活区外的电梯间窗户，同样被厚重的窗帘遮挡，只有一盏小小的壁灯照亮着道路。
月见端着咖啡杯，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隔壁[心灵现象调查事务所]的门。
事务所里的窗户被两层纱的窗帘遮挡，保留着一定光源的同时，又隔绝了部分光照，使月见在事务所的空间也能自由行动。是日轮对月见的温柔以待。
整个空间混杂着各种味道，侵染着月见鼻子的同时，让她失去了对屋内人的判断。
背靠窗户的办公椅上没有人，只有资料架后面的沙发上传来翻书的声音。
月见将咖啡杯放在一旁的柜子上，说道：“日轮你的咖啡好了。”说着，将倒好咖啡端了过去。
资料架后的沙发，本来是日轮用来小憩的地方，现在被外人占据了。
当月见看到那金色的翘发，漂亮的混合色瞳时，差点把手里的咖啡杯扔过去，“为什么你这个人能在别人的事务所里翻杂志吃仙贝啊！还吃的到处都是！你是小孩子吗？！”
嘴角还黏着碎屑的童磨笑着抬起手来招呼道：“午好，月见酱。”
“午好你个头啊，你为什么在这里！”月见惊呆了，昨夜才见到的人，今天怎么又出现了。
童磨还一脸理所当然道：“是产屋敷先生准许我来的啊。”
月见莫名气得胃疼，咖啡杯重重的放在沙发前的咖啡桌上，然后被非常自觉的童磨接了过去。
童磨开心，“谢谢。”
“不是给你的！”月见一愣，连忙伸手试图夺回咖啡，可惜她现在终究是太矮了。不管多么努力的伸长手臂，她就是够不到童磨高举的手。
月见像是被逗弄的小狗一样，被童磨戏弄着。而逗弄她的人，不光是行动上，连精神上也不放过过。
“月见酱现在才起来吗？都已经中午了哦。”童磨的眼神，就好像是看自家懒床的熊孩子一样。
月见气啊，“吵死啦，我的早上是从十一点后开始的！”她的膝盖已经压到童磨的腿上，手也按住了他的肩膀，可仍然够不到！
气死月见了！
月见：这家伙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啊！长手长脚！
而童磨很高兴，“月见酱一见面就对人这么热情，这么喜欢跟大哥哥一起玩吗。”
“不要自作多情，谁要跟你玩啊！”
如果不是因为童磨是脆弱的人类，月见真想直接上脚踹。
够不到！
不过没关系，她是鬼啊！
在月见试图变大一点时，事务所的门被打开了，一大早半天不见人影的日轮回来了。
饲主归家。
童磨眼睁睁看着身前跟自己玩的女孩跳了下去，跑向了产屋敷先生身边，就好像是见不到饲主便会焦虑的宠物一样，追问着饲主一大早跑去哪里了。
月见这完美被驯服了的样子，让童磨觉得……真有意思。
经历过昨夜的事情，日轮明白自己并不能时刻呆在月见身边阻止她。总有他看顾不到的地方，总有他看顾不到的时候。月见需要习惯独自面对人类，习得控制食欲的方法。
而与他们有所交际，明白月见不同又不怕她的童磨是个好选择。他希望月见认同人类，把他们当作同伴而非食物。
日轮举起购物袋，“我出门买了点东西。”淡淡的香味从中传出，月见嗅到了她的代餐。
月见接过袋子准备去厨房饱餐一顿，如果背后没有跟着一个大尾巴就更好了。
童磨坐在厨房旁放的椅子上，看着月见将购物袋的食材拿出来，最多的是肉类，还有寻常人家很少会吃的鸭血块，然后是少量的蔬菜、鸡蛋、西式面包片。
“所以说，产屋敷先生是人类，而月见是妖怪喽。”童磨说着，看到月见拿破壁机将肉和鸭血混合倒入杯中，“你是生吃这些啊？唔——好吃吗？”
童磨伸出手指，在月见震惊的表情下，他的指尖擦过一点杯边的残留，然后塞进了嘴里。
人类无法适应的腥味在嘴中荡开。
“呕。”童磨面如菜色，使劲吞咽下了嘴中的味道，如同吃到了辣一样张开口吐出了舌头，发出了奇怪的“咧……”音。
“活该！”月见十分开心，“让你好奇心。”
月见将使用过的杯子放在水龙下冲刷干净，将杯子放入消毒柜，又取了新的杯子接了杯水递给了童磨，“喝吧。”
“谢谢。”用水冲刷掉嘴里奇怪的腥味，童磨又活过来了。
“真亏你能忍受这种味道。”
对童磨来说无法接受的味道，对月见来说却是必要的食物，吃不饱的话，她就要啃身边的人了。
“说起来，月见酱是什么妖怪啊？食用生肉和鸭血还怕光……”童磨说着，抬手以拳敲掌，“吸血鬼吗？”
谁能想到他猜的范围广到小说里去了。
“你小说看多了吧。”尽管月见的习性看上去还真像是吸血鬼，但是她可没有小说里的吸血鬼那么温柔，她可是真正以人为食的恶鬼。
不过，童磨仅靠第一次见面的印象，和拉上窗帘的屋子，就判断出她惧怕光了吗？
正常人都不会有他想的这么多吧？！
童磨还在说着，“不过，吸血鬼是欧洲的啊，日本的话没有吸血鬼的传说吧。按照传说来说，以血肉为食的妖怪都比较残暴吧？”然而，他看着长相极为可爱的女孩。
童磨笑着道：“如果是被月见酱这样可爱的孩子吃掉，哥哥我很愿意哦。”
月见感觉自己被挑衅了，露出了利齿道：“真的吃了你啊。”
“哇啊，你的犬齿看着好吓人！”
唇被按住了，锋利的牙齿暴露在空气中。童磨正捧着她的头，像是在看什么稀有物种一样，探究着她口腔中的四颗牙齿。
“啊。”他发出短促的声音，随之而来是美妙的香气。
童磨笑眯眯着，将手指举起来，“果然很锋利呢，不小心就被划破了。”手指流下了美味的液体，与美味近距离的接触让月见的大脑有一瞬间空白。
童磨看着呆楞住的女孩，将指头举到她的眼前，“要试试吗？”
事务所的隔壁传出巨大的声音，日轮闻声赶到，打开房门第一眼就看见了被掀翻在地的童磨，而月见正奔进洗手间。
月见在洗手间里举着漱口重新刷牙，边刷边抱怨道：“脏死了！不要把你的脏手伸到我的嘴里！人有多少细菌你有点数啊！”
日轮想，他之前的想法可能太杞人忧天了，想让月见食人，得先把她脑袋里的知识抽取掉。
月见与童磨的相处不是很愉快，日轮也在考虑是不是换个人更好。
童磨几次三番在月见的底线上蹦迪，要不是因为他是个人，就月见这小暴脾气，分分钟把人碾进地里。
看看在她身体内每晚挨揍的黑影，童磨现在的待遇该偷着乐了。
可是，又很少有人会像童磨这样不害怕月见，毕竟像是妖怪一样的异类，未知总会让人感觉到恐惧。
日轮只希望他们能尽快磨合好。
月见如果知道日轮这么想，一定跟身体内的黑影一起摇头，不可能的，别想了。
不愉快的相处，在日轮拿起钥匙下结束。
因为昨夜月见的衣服被她自己撕碎了，替换的衣服少了一件，日轮决定带她去买些新衣服，顺便购入说好的运动服。
而童磨……
“反正我今天不去学校，带上我呗。”童磨跃跃欲试，可月见并不开心。
“不要！”月见坚决表示了反对，但是日轮同意了。
“可以。”
月见气啊，拽着日轮的西装外套，“为什么带上他啊！”说着，拽着日轮不让他走，仗着自己力气大耍赖皮，“不要带他，不要带他！”
日轮道：“你又不是小孩子了。”
月见一愣，做小孩子时间长了她差点忘记自己本来的年纪，“哼哼，我可是成熟的大人。”尽管她掐腰开腿站立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合格的大人。
早已站起来的童磨差点笑出来，“等你长到大哥哥这么高再说自己是大人吧，顺便提一下句，哥哥身高一米七八未来还会再长的哦。”
“你是吃竹竿子长大的吧！”跟童磨比身高，原本只有一米七左右高的月见怕不是一辈子得当个小孩子。
出门逛街，就要把自己打扮的漂亮一些。
向车库走的路上，月见穿着纯白的洋装并不觉得开心，甚至抬脚踹了旁边给自己编辫子的童磨。
“日轮，家里就没有正常点我能穿的衣服吗？”
日轮想了想，提议道：“倒是有一件小时候的十二单。”
月见回忆曾看见过的古时十二单图像，摇了摇头，“那我还是穿洋装吧。不对啊，你有什么会有十二单？”
日轮答道：“我们家男性成年前，都会被当作女孩子养。”
“所以……”她身上的洋装……
日轮笑道：“是月见想的那样。”
月见震惊了，她一直以来穿的都是日轮的衣服吗？！
日轮还安慰道：“安心，都有好好洗干净。”
“不是这个问题。”月见想起那件黑裙子的惨状，“我之前不是把那个黑裙子撕碎了，对不起……”
日轮道：“那件不是哦。”
“嗯？”月见一愣，“不是吗？”
日轮笑着，为月见打开了后车门，“那件是月见的。”
月见脑袋还没转过弯来，坐上座椅才警觉，“日轮你是什么时候去买的洋装？”明明大部分时间都跟她在一起！
发动车子驶出车库的日轮笑道：“秘密。”
坐进副驾的童磨在一旁道：“订购不就行了？反正月见酱的身材均码就行了啊。”
月见震惊了，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
她坐在后座，从后袭击揪住了童磨的脸颊，“感谢你的解答，但是后面的话真让人高兴不起来。”
“好疼。”
在童磨的痛呼下，他们来到了商店街。
繁华的街区人来人往，日轮仔细检查过月见脸上带着的口罩，确定她可以忍耐在人群中站着，才把人交给童磨，自己则去停车场停车。
童磨牵着月见的手，俩人相差无几的发色，加上跟亚洲人完全不一样的瞳色，哥哥在兴奋的讲解着街道，而妹妹则平静的听着，偶尔拧眉，抬腿踹哥哥一脚，宛如一对出门逛街感情很好的兄妹一样。
“是莲君吗？”
后方传来唤声，童磨回头，看着不远处黑发的少年笑着回应道：“川上君，午好。”
左眼下有泪痣的黑发少年对着童磨微笑着，视线下移到月见身上时，他笑容淡去，问道：“这是谁？”
童磨答道：“我妹妹哦，可爱吧。”他像是在展现着什么宝贝一样捏住月见的脸，然后被月见抬起的手掐住了手背上的肉，又疼得松开了手。
黑发的少年抬起头来，对着童磨笑着道：“这样啊，真是……可爱呢。”
可是，少年再次垂下头的眼中，可不是看可爱之物的眼神。
月见总觉得对方的打量，在评估着这件东西是否有存在的价值，让人不爽的眼神。
似乎是评估完了，黑发的少年对月见笑着道：“我叫川上富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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