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是否能见面
“如果给你一次机会让你选择，你想不想留下来？”
佟硕晖感觉自己被黑暗慢慢吞噬，周身陷入到一片空旷带青烟的空间里，这个环境让他感到陌生。
“每个人这一生都必然经历这一天。只要当你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就会有回去的那一日。如果可以，你愿意留下来吗？”
佟硕晖看不到说话人的样子，只觉得声音中带着悲凉，他无法再听下去，这种气氛让他感到很不舒服。
“这里是什么地方？”
明知道前后已经没有退路，佟硕晖还是想要问清楚这个地方是哪里。
“这里是什么地方？来这儿的人从来没有问过，但是他们进来后便不想回去了。回去后面又会面对身后的嘈杂，还有源源不断争吵，让人时常会陷入痛苦与挣扎中，不信，你往你的身后看。”
那人话音落下的时候，佟硕晖下意识朝身后看过去。依旧是看不到任何人的相貌，只有一堆争吵，女人的声音，男人说话的声音，孩子的哭闹和大声吵闹一并灌入耳朵。
“看到了吗？这就是人世间要面对的烦恼，源源不断，来这里你就轻松了，不会再有任何的痛苦与纠结。留下来吧！”
佟硕晖没有直接回答对方，他顺手摸了摸右腹部的位置，已经没有任何的疼痛，身子也变得越来越轻盈。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他还没有想明白的时候，对方的声音一起消失在黑暗中。
佟硕晖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他只知道顺着黑暗中继续前行。
前方，出现了一束白光，白光中印着一个男人都身影，佟硕晖只觉得这个身影好熟悉……
他是谁……
“硕晖，作业做完了没有？”
“做完了，今天的功课都完成好了，明天要学的知识我也预习完毕，还有，要背诵的诗句我也背下来了。我背给您听……”
才长到佟海坤腰际的佟硕晖对父亲是敬重的，父亲是老师，从小就对自己十分严厉，对此，也是有所敬畏的。
“不错，功课完成得很好，继续努力，可不能骄傲……”
“硕晖，你说实话，这次的东西是不是你拿走的？”
面对发怒的佟海坤，小小的硕晖躲在了母亲的身后。
“海坤，孩子还小不懂事，你就不要责备他了。”
“秀芳，你不能这样护着这个孩子，小时候损失没有教育好，以后就难改了。佟硕晖，今天如果不承认错误，你就别想吃饭！”
这是佟硕晖第一次被父亲责备，小小的脸上露出了惊吓，他害怕这个样子的佟海坤，就算母亲护着自己也没有用。
很多年后，他望着父亲已经露出的白发时，会伸手帮对方挑出来，然后兴致勃勃地告诉父亲，从中得到一些奖励，这是父亲答应自己的事情，挑出一根白发奖励一元。于是那个时候的佟硕晖，便想着通过这种方式赚零花钱。
可是，等到了后来，他便不会再挑了，挑出的那一大把白发，偷偷扔掉，并假装笑着告诉父亲已经再也挑不出白发，自己也不需要任何奖励。
从佟海坤的笑中，他明白父亲知道自己已经长大懂事了。
长大了后，佟海坤成了佟硕晖的知己，佟硕晖有什么事情也会和他商量。
佟硕晖知道，如果没有父亲这些年的教诲，自己也不会拥有今天的人生观。是对家庭的责任与生活的上进心。
借着那抹光线，佟硕晖又似乎看到了父亲的面容，已经好几年没有见了，这种熟悉让他忍不住冲了上去。
“父亲！”
“硕晖，你回去吧！我在这里很好，不用挂念着我。”佟海坤还是和以前一样露出笑容。
“爸，我们都很想您！”
“傻孩子，我们一家人总有一天会重聚。只不过不是现在。你快回去吧！回去吧！”
光线和声音一点点消失，佟海坤的身影也慢慢被黑暗所吞没。
“滴滴滴……”
旷海市急救室内，心电图机上的荧光绿在不停跳跃着，就像一个调皮的孩子。
佟硕晖勉强睁开眼睛，四周只能看到几个模糊的身影，此时的他虽然说不出话，却能清楚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处境。
他并不害怕，只是不愿意再看到母亲为此而感到痛苦。
急救室的门被推开，梁秀芳在钟萍萍等人的搀扶下不愿意再看到甚至害怕听到医生口中要说的这些事情。
该来的还是要来。
“您好！有些事情我们还是要说明白，也好让家属门做一个准备。”
“什么……”
“现在如果病人还有什么想见的人或者要完成的心愿，尽量满足他吧！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作为医者，实在是不愿意对家属亲口说出这样的话。
梁秀芳怔在原地，仿佛身体被雷给击中，那一瞬间她只是在口中蹦出几个字：“硕晖还可以活多久？”
周围陪护的萍萍还有子非，他们完全想不到梁秀芳会这样问。
医者低着声音慢慢地说道：“也许就是这几天了，或者几十个小时……”
梁秀芳没有任何过激反应，她只是默默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就要朝着病房走廊的深处走过去。
萍萍上前拉住梁秀芳，并安慰起她：“阿姨，您要好好的。”
“姑娘，阿姨没有事，我们去看看硕晖吧！”梁秀芳脸上表情木讷，脚下就像是被人控制住的木偶一般，慢慢朝着前方一前一后地移动。
老何从医多年，白发人要送黑发人场景最让他不忍，父母抚养一个孩子多么不容易，为什么要有病魔来拆散原本幸福的家庭。
忽然间，老何觉得自己很没用，就算是医者在一些病魔面前也显得格外无力。
他让佟硕晖到原本安排好的病房内，像这种情况的病人，随时都可以走掉，一切治疗方案都试过了，剩下要做的就是让病人们安详地离去。
病房内
越来越多的人过来探望佟硕晖，佟硕晖意识并不清醒，他知道来了人，这种情况就和佟海坤最后的日子时候一样，陪在身边的只有母亲。
等周围人都走了，原本冰凉的手心里传来一阵温暖。
梁秀芳紧紧握着佟硕晖的手，脸上有轻松的笑：“硕晖，只要有妈妈在，你就不会有任何害怕，更不会有任何痛苦……”
佟硕晖虽然意识不清晰，头脑却十分清醒。
他费力地说出了几个字：“妈……妈……我求您……求您一件事好吗？就一件事……”
梁秀芳用力点点头，笑着回应：“孩子，你说，哪怕再困难的事情，只有妈妈在，就一定可以办到。”
“我想见……想见槿桦，还有……还有雨慧……”
梁秀芳听到此处，原本就撑着不流泪的眼中忽然泪如雨下。
“孩子……你……你好好的，你等着啊！等着，她们很快就会来。”
钟子非和萍萍在身后早已听到了这一切。
钟子非走到病床上，用力握住对方的手，脸上表情郑重：“硕晖，你放心，我一定把槿桦母女带过来，你一定要好起来，撑下去。”
佟硕晖虚弱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感激，他虽然没有说话，却用脸上挤出的情绪来表达感谢。
钟子非拉上萍萍的手朝病房外跑去。
“子非，你现在是要去……”
“时间不等人，没时间了，现在就出发。”
“好，我陪你。”
钟子非对萍萍对视，脸上露出了真挚的感激。
紫城市
殷槿桦正在家中整理衣服，雨慧已经去上学。
“嘭！”地一声响动。
殷梅听到了里屋动静，走出来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殷槿桦正在收拾地上被风刮落的花瓶碎片。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忽然刮起了大风，这个花瓶……”
殷梅看到槿桦拿起花瓶端详着，久久都不说话。
这只花瓶还是殷槿桦和佟硕晖新婚没多久时候买的。
这个时候忽然破碎，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殷槿桦没有心思去想那些事情，她瞧了瞧窗外的天气，乌云已经黑压压地压了过来。
“雨慧今天出门好像没有带伞，这个孩子，真是粗心。”殷槿桦念叨着，一面又走到杂货间去拿了一把雨伞。
随后对母亲说：“妈，我去给雨慧送一下伞。”
“欸，槿桦，你等等。”
殷梅不住地摇了摇头，这个孩子，老是一副急性子。
旷海市医院
佟硕晖的生命指标再次出现不稳定，此时医院里只剩下了梁秀芳。
医者们得到消息，再次进入病房施救。
这样的场景，梁秀芳已经经历过一次，那一次见到佟海坤被这样痛苦地接受治疗时，她的心也跟着一起痛，甚至还想要帮对方解脱出来。
她握住手中的的玉佩挂坠，捏得手心就要被按出纹路。
心里在替儿子默默祈祷，他一定要见到槿桦。
这一路的时间，却越发过得很漫长。
钟子非开着车前往紫城市，正好这个时候遇到了堵车，前方出口至少被堵了十几辆。
他拼命拍着方向盘上的喇叭，一个劲抱怨：“怎么什么事情都赶到了一起？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堵车。”
“子非，别心急，我们再等等。”萍萍伸手抚上对方的手背。
钟子非感激地点点头。
紫城市
一场大雨终于落了下来，殷槿桦奋力撑开伞，这一场大雨，她很少经历过，狂风刮着伞面，她用力抓住伞柄，试图不让伞面被吹翻。
离雨慧的学校越来越近，她看到了雨慧站在屋檐下四处张望，等着自己的焦急。
好不容易跑到了雨慧身边，殷槿桦抖了抖身上的雨水。雨慧扑进自己怀里，这一刻，她又一次感受到了孩子依赖自己。
“雨慧，我们回家。”
殷槿桦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雨伞，替雨慧撑开。
两个人踏着水花，一深一浅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到了家中，殷梅已经做好了饭，见到了殷槿桦和雨慧。
有些嗔怪起来：“下这么大的雨，怎么也不打个车回来？快瞧瞧，我们雨慧淋湿了没有。”
雨慧发出甜甜的声音，脸上一副自信的表情：“外婆，妈妈说了，在风雨中才能让自己更坚强。”
殷槿桦对此满意地笑了笑，殷梅也是跟着笑着摇头：“你这个孩子呀！从小就和槿桦一样，要强。”
“妈，要强好，这样以后就不容易被人欺负了。”
“好了，槿桦，妈妈说不过你，凡事你都有自己的道理，快洗手吃饭。”
旷海市
经历过一系列抢救后，佟硕晖已经睡着，这样昏昏沉沉睡着的样子，已经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清醒。
梁秀芳这一天什么都没有吃下。
每一寸呼吸，都带着一份痛苦，牵动着每一条神经。
紫城市公路上
“终于通了。”钟子非看了看车载时间，此时正好是晚上八点。
“这个时候去打扰人家会不会不太合适？”萍萍问道。
“事出有因，现在硕晖情况危险，我们要尽快赶过去，今天在路上已经耽误了很久，我想把事情说出来，他们一定可以理解。”
钟子非按照地址找到了紫城市殷槿桦的住宅。
“是这里了。”钟子非上前敲门。
“谁这个时候来家里？”
殷槿桦已经让雨慧睡下，自己和母亲坐在客厅聊天，正好听到敲门声。
“您好！殷槿桦在家吗？”
殷梅将门打开，看到了钟子非和萍萍，槿桦这个时候也跟着走过来。
殷槿桦认出来他们两个人。
“你们这个时候来是做什么？”
“槿桦，是硕晖，硕晖快不行了，我们已经赶了一天的路。就是尽快通知你。他想见你和孩子一面。”
钟子非脸上带着哀伤。
“你们等我一下，我收拾东西，现在就出发。”
没想到殷槿桦没有做出任何的犹豫，当即便同意和对方一起赶往旷海市，她也知道这次的情况非同寻常。
之前罗宇铭说的情况是真实的，她不愿意想太多，佟硕晖为什么会忽然病到这个地步？
“槿桦，路上要注意安全。”殷梅还不忘叮嘱一句。
她又何曾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承受着多大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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