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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飞鸟尽


  贺长青果然噤声,只叹了口气,握住夫人的柔荑,不再言语。

  贺长青这位夫人出身不高,只是一个县令的女儿,可那县令清正,屡屡被打压,怀才不遇,又只得江扶华一个女儿,教导得极好。

  贺长青当时办完了手里的案子,已是中秋佳节,正连夜赶回帝都,经过江县令辖地,正巧看见江扶华一身锦衣华服,素手撩帘,从马车上探出头来。

  那夜月色极好,女子一袭温婉的橙红束腰裙,梳了逐月髻,环佩叮当,月下一双潋滟春水眸,琼鼻皓齿,端的是万千芳华,像极了他当时心里割舍不下的那人。

  贺长青当时没敢唐突佳人,只默默地回京述职,然后调到江县令辖区,这才开始正式接触到江扶华。

  然而越接触,贺长青就越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江扶华外表温婉俏丽,内里实则饱读诗书,极有主见,所以直至桃李年华也待字闺中,却追求者甚众。

  这可苦了贺长青,原本年近而立还未成婚就够苦了,他上门求亲,却被江夫人质疑,这么大年纪还未成婚,该不是有什么隐疾?可不能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贺长青想尽办法证明自己是事务缠身,分身乏术才未成亲,好在江扶华自己是个有主意的,直接禀明父亲母亲,心悦贺长青!江父江母这才松口,贺长青这才终于抱得美人归。

  直至两人风光办了婚礼,两人入了洞房,江扶华回门,江母拉着女儿说了好些私房话,确定了某件事后,两人这才终于把贺长青当成了自己的乘龙快婿,越看越满意。

  如今一晃几十年过去了,两人却始终恩爱如初,两人育有三子两女,如今帝王年迈,京都局势不明,贺长青索性打发几个儿子都去了偏远地区就任,待日后局势稳定,儿子们自有一番建树。

  两个女儿不曾入宫,算是低嫁,却都是贺长青安排双方远远见过一面,女儿们娇羞点过头的。

  虽不及贺长青与江扶华一生一世一双人,却也是妾室们安安分分,夫君敬爱有加,公婆敬重,比旁人要省心很多的日子。

  贺长青如今也是儿孙满堂了,可朝堂有苏离这个变数在,贺长青也不敢提前过上颐养天年的日子,只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趁着苏离不在,去向陛下讨要一份开仓放粮的手谕来。

  见夫君坐在软椅上,右手食指无意识的叩击着茶桌小几,江扶华知道这是夫君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也不出声打扰,只默默斟了一杯温茶,放到夫君手边,只需伸手就能够到。

  其实夫君心底住了一个人,做为枕边人的江扶华心里是清楚的。

  贺长青人长得不赖,翩翩公子一表人才,又年轻有为,还是在御前露过脸,被陛下器重的人,而且心思灵巧,会讨女孩子欢心,江扶华不是不心动的。

  两人新婚燕尔,蜜里调油,也是有过一段格外恩爱的日子的。

  直到后来有一日,江扶华无意在贺长青常用的衣柜里发现一个十分精致的木盒,盒盖上是一副精美的浮雕,皎皎明月,月下佳人,佳人手握一颗明珠,看手法,底稿应是出自贺长青之手。

  江扶华心头一颤,打开木盒,便看见一颗莹润硕大的夜明珠。

  能被夫君如此珍而重之收藏起来,且亲自描绘收敛的木盒的,赠珠之人于贺长青而言有多重要,答案不言而喻。

  而且看那浮雕描绘的,明显是个女子。

  江扶华生气,恼怒,可是心中升起最多的情绪,是委屈。

  明明她才是贺长青八抬大轿三书六聘求取而来的正妻,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她夫君却在念着另一个女人。

  江扶华的性子注定她不会忍气吞声,在一个宁静无月的夜晚,江扶华亲自下厨准备了一桌酒菜,酒过三巡,江扶华温温柔柔的向贺长青提出,自己不是一个称职的夫人,要自请下堂。

  贺长青当时酒都吓醒了。

  等贺长青弄明白缘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得伸手将气鼓鼓的夫人揽进怀里,安抚道:“我的好夫人,你这是吃哪门子醋?”

  说着将自己同麟毓的过往一一道来,包括自己当初对麟毓身世的猜想,全都和盘托出:“我当初的确是对那姑娘动过心,可那姑娘瞧着就不是凡人,出手就是一颗贡品才有的夜明珠,而且似乎修习玄术,况且当时那姑娘自始至终都不知我的心意,我们之间并无私情,只是那夜明珠着实贵重,如果露于人前,我怕解释不清,故而封存起来。现在我的夫人是华儿,我定只心悦华儿一人!”

  闻言,江扶华却更气了,合着还是自己夫君单相思:“原来还是君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说罢别过脸去,不肯再看贺长青。

  贺长青不由失笑,明明说着要自请下堂的话,却又丝毫不能容忍自己夫君被人轻慢,他的华儿,果然是这世间最可爱的女子。

  贺长青无奈一笑,轻声细语的哄着自家夫人,良久,才终于哄得江扶华破涕为笑。

  经此一事,两人解开了心结,两颗心反而靠得更近了。

  后来许多年,贺长青将那颗夜明珠交由夫人保管,也遵守诺言从未纳妾,两人自始至终恩爱如初。

  *

  又过了几日,宫中传来消息,明日用过午膳,皇贵妃要前往京郊别庄修养几日。

  贺长青提前做好准备,只等苏离一出皇宫,便入宫去向陛下讨旨。

  翌日午后,皇贵妃果然备了车马凤撵,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宫去了。

  贺长青下了早朝,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了宫,转个身就从帝宫侧门又溜了进去。

  贺长青到达陛下的书房外时,守在门外的近侍似乎并不惊讶,只垂首行了个礼,便将贺长青引入殿内:“丞相大人,陛下已等候多时了。”

  贺长青闻言,心下自有一番计较,垂首还了一礼,随近侍入内。

  甫一入内,贺长青只觉一阵热浪袭来,五六月的天气,室内竟燃了碳,才过知天命不久的陛下偎坐在软塌上,身上还披着一件深秋的外袍,瞧着竟显出几分老态龙钟来。

  贺长青心下悚然一惊,当即跪倒在地,叫道:“陛下!”

  皇帝摆摆手,声音带着几分虚弱:“岁寒呐,寡人知道你今天来是想向寡人讨要一份手谕,寡人已经写好盖过印章,就放在那边书桌上。”

  说着说着又咳嗽了两声,一副随时要倒下的模样。

  贺长青慌忙上前,又是顺气,又是倒水,好半天陛下才止了咳。

  贺长青犹豫良久,还是试探着开口:“陛下,皇贵妃娘娘……”

  贺长青刚起了个头,就被陛下抬手打断:“我知道,你想说皇贵妃几十年容貌不老,且动辄插手朝堂,而寡人还宠爱于她,弄得自己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是错信妖孽对不对?”

  贺长青张了张嘴,发现想说的话全被陛下说完了,于是又默默地闭紧了嘴,听陛下说话。

  垂垂老矣的帝王沉默了一阵,开口说道:“寡人都知道。”

  贺长青抬头看向软塌上的皇帝:“那陛下为何还……”

  帝王叹了口气:“寡人知道她是妖孽,可连国师都拿她没办法,寡人也只能徐徐图之!”

  说着又感慨道:“苏相国何等家风严谨之人,苏梨又是何等温婉贤淑的女子,哪里是这等狐媚惑主的妖孽可比的?”

  贺长青闻言,低头嘀咕道:“这妖孽狐媚惑主的时候,也没见陛下您拒绝啊!”

  “你说什么?”

  贺长青嘀咕的声音太小,皇帝一时间也没听清,于是问道。

  贺长青闻言,正色到:“回陛下,臣是问,陛下如今有何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不收了那妖孽,寡人国不像国,君不像君。”说着又咳嗽起来。

  不待贺长青上前,皇帝又止住了咳,摆摆手,示意他不要紧,顿了顿,才接着说道:“这么多年来,寡人一直在耗费心血布置一个可以将她击杀的阵,那阵就布在京郊皇家别庄里,寡人这半年一直推脱,昨日如了那妖孽的意,今日她汲取了寡人的气运,定要躲到别庄去炼化。国师替寡人卜算过了,今夜子时,正是那妖孽气运最薄弱,最好下手之时!”

  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话,皇帝明显有些呼吸不畅,只得停下平缓气息。

  看陛下这体虚气短的样子,怕是昨夜没少被那妖孽折腾!

  别说是亲手除妖了,就是走几步都费劲!

  贺长青一边在心里腹诽,一边上前一步,跪倒在年迈的帝王面前:“愿为陛下分忧!”

  高高在上的帝王混浊的眼里,满是对跪倒在地的丞相大人的审视。

  贺长青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出生中等士族,家道中落,并无什么强有力靠山,他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这个皇帝,他就像是自己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剑,所向披靡。

  可如今自己年老体迈,他却正值壮年,他要把帝位传给自己最中意的长子,那个他一发现苏离不对,就远远打发出去的嫡长子,那个他的中宫皇后所出,从小当做储君培养,寄予了他深厚期望的儿子。

  他必须除去这个如今朝中根基稳固的丞相大人,尽量避免主弱仆强的局面出现。

  好在贺长青这人倒也知情识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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