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初秋的清晨，风带着几许凉意。守城兵挺直站着，任由秋风将身上的衣服吹得簌簌发响。
江景明骑长鬃骏马而来，晨光照在他天神眷顾的脸上，烨然俊逸。他跃下马背，从包袱里取出文牒，笑容潇洒中带着些淳朴平实。
官兵一见是无双大名鼎鼎的剑修，扬起面孔，向他投去崇拜的目光。他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您、您就是上届试剑大会的魁首吗？”
“对，是我。”江景明说。
“我，”官兵羞赧地红了脸，声音越说越小，“我的姐姐可喜欢您了，天天嚷嚷着要嫁给您……可以给我签个名吗？回头给我姐看，她肯定羡慕极了。”
江景明是来自远古的人类社会开拓者，洪荒封神时得了一个闲散职位，在天界过着有滋有味的日子。“妙手天音”是他消磨时间的工具，也是他获取生活小妙招的平台。
他从没想过刷生活小妙招，竟然能把自己刷进异世界。
更可怕的是，原身在这个世界身份极其引人注目，走到哪里都会收获拉风的反响。江景明在洪荒的生活平凡而低调，他完全没做好一朝爆红的准备。
面对官兵热切地注视，他点点头，在官兵递来的画册第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古拙有力，颇有前人的风范！”官兵接过签名，吹捧道。
江景明面上笑呵呵，心中想当然，他可比官兵口中的“前人”老得多。临进门，他顺口问了一句：“你这是什么画册？”
“是您的头号追求者‘红叶落乔’的限量版画册，崇光书局一共才分得三册，被我……啊不，我姐连夜抢到了。”官兵热情地将画册递给主角本人，“绘者的水准极高！”
江景明翻了两页，突如其来的燥热涌上面颊——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其中，有他端坐在闺房床沿，用团扇轻轻掩面的含羞一幕；有他踏上高山雪原，征服群山遍野的猛兽，高举胜利火把的光辉时刻；还有他背负翅膀，飞上长天，试图用手摘取日月的荒谬画面。
用成涟世界的话来说，这是一本极度ooc的同人大杂烩。
江景明把画册还给官兵：“脸画得挺像。”
随着城门与大地碰起的土灰，城外的第一缕阳光照进了崇光郡。
【平淡是福：我到了，你们在哪里？】
成涟接到这则消息立马抬头，只见秋风将落叶带进门框，飞鸿楼并没有新客。
【英俊潇洒的菠萝王子：没看见你人，是从大门进来的吗？】
白则川向厨房要了一壶大麦茶，却不喝，只是抱着暖手。他也看见了群里的消息，思索片刻，有了一个合理的猜测。
【tequila：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平淡是福：没有啊，这里就是飞鸿楼。】
【英俊潇洒的菠萝王子：拍张照看看呢？】
【平淡是福：什么是拍张照？】
成涟“噗嗤”笑出声，对白则川说：“你看，还有比我更古的人。”
【英俊潇洒的菠萝王子：输入栏下面有按键，你点开，用图像记录发送。】
【tequila：平淡是福能用“妙手天音”，却不会拍照，那你是在哪里刷的视频？】
江景明发来一个丑陋的兔子流泪表情包。
【平淡是福：我在天机渡照世镜里发现的“妙手天音”。】
【平淡是福分享[图片]：自定义图片】
成涟定睛一看，牌匾确实是飞鸿楼，但和他们所在的飞鸿楼长得不一样。她问康老板：“老板，崇光郡还有第二家飞鸿楼吗？”
“有，”康老板咧嘴而笑，“不仅有第二家，飞鸿楼是老品牌，在崇光郡有十数个分店。”
近旁的食客和老板一唱一和：“没错，崇光郡向来有‘十步一飞鸿’的说法。”
成涟懂了，飞鸿楼就是修真版的“海上捞火锅”。
经过商量，三人决定在盘天塔下碰头。作为崇光郡的地标性建筑，盘天塔下总是聚集着许多虔诚的香客，香客们可以一边礼佛一边赏景，可谓是崇光郡最成功的旅游景点。
盘天塔檐牙高啄，平地兀耸，处处彰显着修真界高超的建筑工艺。塔下是一座园林，粉墙黛瓦，颇有江南气韵。
时值初秋，枝头已经没有了花的痕迹，落叶洋洋洒洒铺了一地，游人踏在发脆的黄叶上，仿佛踏碎了一萍秋光。
成涟踮着脚，试图从熙熙攘攘的香客里寻找那一抹属于主角的亮色。
根据短视频的文案，男主“风华月貌，俊美无涛，宛若降临人间的神祇”。他总是穿着雪青圆领袍，举手投足间皆是天生傲气，灵统八荒，剑指九霄……
龙傲天的形容词太多，总之两只手是数不过来的。
等了半天，成涟没看见俊美无涛的男主，却看见了熟悉的白色背影。
老实说，顾卿的模样虽然漂亮，却并不显得柔弱。她和白则川差不多高，肩宽腰窄，浑然天成的清贵。
她一走近，便带起一阵含香的风。不是寻常女子身上的脂粉味，更冷，更淡，令人联想到晚夜皎皎的寒月。
看看人家的气场，又看看自己，成涟完全心服口服。要不说人家是主角呢，有些人天生就是主角。
“成涟姑娘，”顾卿道，“又见面了。”
为了讨好主角，成涟朝她粲然一笑，甜声道：“顾姐姐好。”
不知道是膈应她的语气，还是膈应她的称呼，顾卿略皱了皱眉。
白则川冷淡地扫了顾卿一眼，抱手立在成涟身侧。
【tequila：她好欠揍。】
【英俊潇洒的菠萝王子：？】
【英俊潇洒的菠萝王子：白哥，你是男二，别崩人设啊！】
白则川立刻收拢眼底的试探，温柔友善地向顾卿笑笑，声音如春风般和畅：“真巧，在哪里都能碰见。很高兴认识你，顾姑娘。”
成涟不知道的是，白则川的系统也给他下派了任务，其中最让他难受的便是这条【热脸贴女主的冷屁股十次，0/10】。
白则川想起自己说的“叱咤星际多年，从未讨好女人”，不由对系统生出许多埋怨，语气故意加重，把“高兴”咬得格外切齿。
顾卿心下一怔，这句“很高兴认识你”似曾相识。她下意识看向成涟，莫非这两个人的话术都是批发来的？
为了完成任务，白则川搜肠刮肚，刮出来一句酸话：“芙蓉不及美人妆，顾姑娘这身……白色的裙子，很衬你。”
白则川看着任务栏里的“0/10”跳到了“1/10”，终于舒服了。
成涟想笑又觉得不合适，笑声卡在喉咙里，变成似咳非咳的古怪音节。
【英俊潇洒的菠萝王子：你也太造作了，男二才不会这么说话！】
【tequila：那我要怎么说？系统又没给我发台词。】
【平淡是福：我有，等我在收藏夹里翻一翻。】
【平淡是福分享[视频]：超温柔，不油腻！如何给女方留下美好的第一印象？】
【tequila：……平淡是福躲在哪里，还不出来？】
【平淡是福：我在给女孩子们签名[流泪]，她们太热情了，弄得我很惶恐。】
成涟和白则川看到这条消息，不约而同地发笑起来，嘴角将扬不扬，像两个发呆坏笑的奇怪人士。顾卿看见他们诡异的笑容，心底发毛，默默向后退了一步。
成涟收回笑容，死皮赖脸地凑到顾卿身边，推进剧情：“顾姐姐，听说闻名遐迩的龙傲天江景明也来了，要不要去一睹他的真容？”
“叫我顾卿。”顾卿拒绝了她的称呼，垂眸想了想，又问，“龙傲天是谁？”
成涟私下总是把男主叫做龙傲天，忘了这个词在修真界还没出现。她琢磨一会，强行解释道：“龙傲天是我们粉丝对景明哥哥的爱称，寓意他像飞龙一般傲视群雄，畅游天际。”
顾卿像个好奇宝宝：“粉丝又是什么？”
成涟：“……”
——和土著讲话真费劲！
“是一个团体，由景明哥哥的崇拜者组成。我们像煮熟的粉丝一样团结，所以叫做粉丝……你能听懂的吧？”
顾卿不理解为什么煮熟的粉丝就是团结，但她还是点头道：“懂了。”
白则川笑吟吟地继续推动剧情：“景明哥哥正在给粉丝们签名，我们也去看看吧。”话音落地，他面前的二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怎么也叫他景明哥哥？”顾卿惊恐地问。
【tequila：该死，顺口就说出来了。】
在女主面前，白则川只能干笑着挽回：“江景明剑术非凡，是我等学习的榜样。我只是崇拜他，不是成涟那种女人的小心思，你懂的吧？”
成涟忙和男主撇清关系：“我也只是崇拜，不是女人的小心思。”
顾卿觉得这个解释说不出的奇怪。出于某种原因，她必须要接近所谓的“医圣”和“剑圣”。眼下医圣成了剑圣的崇拜者，虽然怪怪的，倒也方便了她。
“哦。”她说，“那就去看看好了。”
盘天园不大，很容易就找到了角落里簇拥成一团的女人。她们或是大叫，或是尖笑，手里挥动着江景明的各色周边，比二十一世纪的追星族更加狂热。
成涟惊叹道：“龙傲天魅力不小啊，难怪走到哪里都被人缠住。”
“她们手里拿的是什么？”顾卿问。
“画册，”白则川从乾坤袋里拿出同样的一本，“我也有。”
一瞬间，他刚刚的解释变得苍白无比。成涟讪笑着看向他，顾卿质疑地看向他，她们心中都有同样的想法——这家伙是真的喜欢江景明。
【英俊潇洒的菠萝王子：白哥，你绝对是男主控。】
白则川说：“这是康老板的画册。他听说我们要见江景明，委托我一定要得到亲笔签名。”说着，翻开写在扉页上的“康东来”，证实自己所言非虚。
成涟接过画册，和顾卿一起翻看起来。
绘者画功极强，人物、场景栩栩如生。随着纸页翻动，她们目见了闺房中的娇俏江景明，雪原上的英雄江景明，天空中的鸟人江景明，甚至还有长着两只兔耳朵的萌汉江景明……
眼看着成涟的手指越攥越紧，险些把纸张折出痕迹，白则川抽回画册，说：“康老板说这本画册很难买，你别给他弄皱了。”
顾卿眉目似初雪微融，流出浅浅的笑意。
三人在人群外守候了许久，狂热的人群稀稀拉拉散去，江景明终于得以脱身。
他掸去雪青衣袖上的尘埃，目光落在面前的三个人身上。
江景明是典型的男主样貌，俊朗挺拔，眸若寒星。他腰间的宝剑名唤“幽篁”，是无双特意为他在剑池里刨出来的神兵，通身流转着蓝色灵息。
他步伐飒沓，略过两个女人，与白则川寒暄道：“想必公子是传说中的日沉阁医圣，久仰大名，百闻不如一见。”
【平淡是福：菠萝是绿衣服还是白衣服？】
感情他没分辨出成涟和顾卿。
【英俊潇洒的菠萝王子：绿的！女主气场这么强，你是不是瞎？】
江景明好脾气地笑了笑，又踱步道成涟面前：“姑娘就是临水阁的成涟吧，你们师父常和我提起你，说你天赋异禀，日后必然大有造诣。”
面对顾卿，他在话术短视频里寻寻觅觅，最终敲定了开头：“这位姑娘，谢谢你！”
【英俊潇洒的菠萝王子：你撞了，这句话我之前对她用过。】
顾卿低低一笑：“你很高兴认识我？”
江景明愣在原地。
“你们三个……”顾卿道，“是不是早就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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