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初见
【只看你,就够我忘了世界。】
当晚夏酌、时与、邱云哲和封睿一间房,两张床,四个人轮番洗漱。厕所外的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吐槽着学校里的事,偶尔玩手机,偶尔翻笔记。
洗漱完,大家渐渐困了。本应关灯睡觉,但是封睿在陌生的环境睡觉时会害怕完全的黑暗,所以为了提高他的睡眠质量,就得稍稍拉低其他三位的睡眠质量。
幸好封睿不需要灯火通明,只是要求不拉窗帘,让外面街灯的光透进来就好。
十二月份的北方,已经很冷,尤其是旅店里的晚上。这个旅店很细心地给每个床上都加了一层厚厚的毛毯,但是毛毯触感不好,太扎了,所以只能盖在棉被上面。两人一床,不能一个人盖毛毯,一个人盖棉被。
于是一直住在时与家用着时与的被褥和枕头的夏酌,第一次和时与睡在了同一个被窝里。
夏酌许久都睡不着。
可能是窗外的街灯太亮了,可能是另一张床上的封睿鼾声太不均匀。
但他很清楚,两者都不是。
他面朝天花板平躺着,因为这样的视野最开阔,并不需要翻身,只用转动眼球就能揽尽180度弧度里的风景。
不过他也没想看的太远。毕竟左右眼各有大约300度的近视,摘了眼镜,他最远不过能看到时与是闭着眼睛的,而且睫毛浓密,具体多少根,数量不明。
夏酌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将气息吐到底。如此往复十五次,心情才总算平复。
棉被下的距离实在太近了,他都能听见时与均匀的呼吸声。
本以为,时与能够回国,时与能进南中,时与能留在一班,时与能和他坐同桌,时与能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他住,就已经是他们这辈子最近的距离了……
不曾想,金榜还没提名,就已经同床共枕了。
夏酌只好又吐纳了一次,然后闭上眼睛,努力回溯着自己是怎么认识时与的,他们的人生初见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只有专注地思考问题,他才能暂时停止用余光窥伺枕边人的睫毛。
可是他实在想不起来。大概是在两家门外的楼道里?或是幼儿园里?还是时与家里?太久远了,哪怕他记忆力再好,也真的没有印象。
他考试时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烦人的情况。任何需要背下来的东西,诸如概念、公式、课文、单词,它们在笔记或课本里出现的位置,夏酌在考试时都能准确又清晰地在脑海里找到。可是他究竟是怎么认识时与的,却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
初相识,只得先遗落在记忆的褶皱里。
有机会问问与哥吧,或许天才会记得。夏酌这么想着,长舒一口气。
他只记得,第一次没来由的心动。
那天早晨,对着英语课本睡眼惺忪的他,寻着一个温柔到魅惑的声音抬头望去。
“我叫时与,时间的时,与众不同的与。”
声音很陌生,因为时与出国的时候还没有变声。
样貌也大致是陌生的,因为时与走的时候才一米三,回来的时候,已经一米八三,更遑论那一头灰蓝色的卷毛,还有蓝色的美瞳,以及反射着所有颜色的那只白银耳钉。
唯独名字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大概刚会说话就已经叫过这个名字。
时与,时间的时,与众不同的与。
你的确与众不同。
因为我喜欢你。
喜欢你的归来,也喜欢你的变化。
喜欢你陪在身旁,也喜欢你躺在枕边。
喜欢你令我心动,也喜欢你让我心安。
……
时与当然也知道什么姿势不用翻身就能得到最开阔的视野,所以他此时也是面朝天花板平躺的。
他一直没睁眼睛,是因为他不太敢纵容自己在这种情况下窥伺夏酌。毕竟人家把你当好朋友、好兄弟、好哥们儿,你怎么能只想着人家的脸呢?太肤浅了!时与紧闭着眼睛,不允许自己成为肤浅之人。
虽然没睁眼,但是听到夏酌的呼吸一会儿长一会儿短,他就笃定,旁边那个长吁短叹的哥们儿,肯定没睡着。
此刻时与的呼吸比夏酌的要均匀许多。夏酌偷偷沉浸在心动之中,而时与则正在理智地思考,到底该如何趁此月黑风高夜,揩一回花小美的油。
趁夏酌还没睡着,应该也不算揩油,非要算的话,人家醒着,揩了也不至于太过邪恶。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时与鼓起勇气,打定注意,轻轻转过身,凑到夏酌耳边,低声问道:“睡不着?冷吗?”
简单的问题,逼近的呼吸,竟把夏酌浑身上下都惹僵硬了。
“不冷。”夏酌僵硬着说。
“我冷。”
“……”
时与凑的更近了,忽然双手抱住夏酌的胳膊,力气不小。
不料原本设想的肌肤相触揩油大戏,竟然被夏酌穿的长袖睡衣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郁闷!时与郁闷地将脸埋在被长袖盖着的夏酌的大臂上,轻声一叹。
夏酌头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所措,只得敌不动我不动。
“外面太亮了,借你的肱二头肌遮下光。”
时与倔强地保持着这个郁闷的姿态。
“……”
夏酌不战而屈自己之兵,然后暗自庆幸他们没有生在战乱的年代,不然时与一句话,他就能溃败千里。
时与肆意地闻着夏酌身上的味道,是家里的味道。
沐浴露的草木香很清新,洗衣粉的花香很妩媚。两种香气缱绻萦绕在夏酌身上,就变成了迷醉。
然而时与始终是个理智的人,更何况他现在很清醒。
只迷醉了两秒,他就赶紧撤退了。虽然他还想在夏酌的肩膀上蹭一蹭脸,但他不想让夏酌把他当成变态。
时与躺回自己的枕头,背对着夏酌说:“逗你玩儿,赶紧睡。”
夏酌侧身,往时与那边挪了挪,对着时与的后颈低声问道:“你之前喝酒助眠,最近不需要了吧?”
闻你,我就醉了。还要什么酒?不过这种话,时与脸皮再厚也说不出口,更何况房间里还有邱云哲和封睿。不说,想想而已。
夏酌还等在原地。
温热的气息抚过时与的后颈,他从未有过这种能瞬间抹杀掉所有理智的慌乱感。
一慌乱,就猛地翻了个身。
两人的脸颊前所未有的近。
窗外的街灯不太亮也不太暗。看不清肌肤纹理,却也不止看个轮廓。
时与的眼睛有500度近视,此时没戴眼镜,竟也能看清楚夏酌的睫毛。
睫毛轻颤,呼吸一滞。刚才问了时与什么,夏酌已经不记得。
就这样专注地看着彼此,因为陶醉,故而不觉时间流逝。
只看你,就够我忘了世界。
忘了这是哪里,忘了为什么而来,忘了刚问的问题,只想专注地、安静地,看一看长大了的你。
儿时圆润的脸庞,如今有了棱角。这双眼睛,大而明亮,依然慧黠。
时与也打量着夏酌,还是头一次在夏酌醒着的时候这么近距离地看他。
直到邱云哲翻了个身,支支吾吾地说了句梦话,时与才从沉溺中找回理智,伸手用指腹戳了戳夏酌的双颊,笑了起来:“我刚在想,上次那‘合格猪肉’的章,是盖在这边儿,还是盖在这边儿。”
“哦,”夏酌也才回过神,“我刚在想,你的眼睛长得跟我妈的眼睛还真的挺像。”
“我不介意你管我叫妈。”时与闭上眼睛,敛了笑容。
“我也不介意你管我叫爸,时逍遥。”夏酌侧身回平躺的姿势,也闭上了眼睛。
时与仍然面朝夏酌,低声说:“课业很紧,没时间乱想,我已经很少失眠了,也不需要喝酒了。”
“那就好。”夏酌说,“别多想。既然选好了一条路,前进就行了。”
“英雄所见略同。”
“还有个问题,我刚没想出来。”
“哪道题?能明天车上再讨论吗?”时与掩面打了个哈欠。
“不是。我想不起来咱俩怎么认识的了。你还想的起来吗?”夏酌微微侧头,看向窗外的街灯。
“在南医妇产科认识的。”时与回答的太干脆,像是敷衍地开了个玩笑。
夏酌叹了口气,心想这天才居然也不记得。
“睡觉吧,同学。再聊五毛钱,那俩就该起来骂人了。”
“嗯。”
话虽这么说,两个人却同时失眠了,并且很有默契地觉得对方睡觉不太老实。竞赛压力大?浅眠?怎么老是翻来覆去?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是终于理解了诗经里的“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很多年后,他们偶然听到一句话,说遇到真爱,女生会勇敢,男生会胆怯。回想起来,的确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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