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婚礼
山风袭过，将身后纪帆的声音吹得很远。
他小跑几步来到方暮雨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能不能跟我说一声再见。”
方暮雨愣了一下，他叫住她，就是为了让她跟他说句再见？
“我想跟你好好告别。”纪帆认真地看着她。
告别，方暮雨心里咯噔一下，一些画面在她脑海飞快闪过。
“放手。”
纪帆的手从她手腕滑下，他绝望地看着面前的方暮雨。
“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方暮雨停顿一下，狠狠心接着说，“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以后也不会再有任何关系，把一切都忘了吧，反正你爱的那个人从来也不是我。”
说完方暮雨低着头离开，她没有去看纪帆脸上的表情，她没有想过这次离开会是诀别，她和纪帆，在一起荒唐，分开也仓促，连一声再见都没有好好说过。
“再见。”方暮雨朝着纪帆轻轻挥手。
纪帆望着方暮雨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冰冷覆盖他俊秀的面容。
婚礼很快开始，红毯上洒满白玫瑰，方暮雨牵着姐姐的手，一步一步朝谢云升走去。
宾客席中，众人的目光皆在美丽的新娘身上，只有纪帆凝望着方暮雨。
方暮雨今天化了一个淡淡的妆容，穿着定制的浅粉色蕾丝纱裙，清丽淡雅，一点都不喧宾夺主，像点缀花束的满天星，不易被人察觉。
婚礼进行曲婉转悠然，方暮雨牵着姐姐走到谢云升面前，在把姐姐的手交给新郎之前，方暮雨轻轻抱了一下方孜欣。
“去吧，姐姐，你会幸福的。”她在方孜欣的耳边轻声说。
方孜欣感动地看着她，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婚礼仪式完成之后是舞会。
璀璨灯光下，新人在舞池中央，集万千光芒，跟随现场钢琴师演奏的乐曲摇曳舞步。舞池四周即是跳舞的宾客们，衣香鬓影，熠熠生姿。
方暮雨端着高脚酒杯，游离在他们之外，给自己倒了一点伏特加。
方孜欣向来不准她饮酒，然而此刻肯定无碍，大家目光都聚焦在方孜欣身上，没有人会注意到她。
毫无存在感，要是放在以前，她会自怜自哀，并会想方设法吸引大家注目，但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自在。
自在，不仅仅是可以偷喝烈酒，更是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
她举起酒杯，小口抿了一下，正眯着眼感受酒精给唇舌带来到刺激之时，一只手伸过来夺走她的酒杯。
这个扰人兴致的人将她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喝完之后，还舔着自己的唇角说：“未成年禁止饮酒。”
方暮雨气上心头，与纪帆辩驳，“我下个月就满十八了。”
纪帆一脸那有怎样的表情，方暮雨气上心头。
“未成年不能喝酒，但是…”纪帆停顿一下，接着说，“可以跳舞。”
“嗯？”
方暮雨还没有反应过来，纪帆一把拉住她的手，一个转身，把她带入舞池。
纪帆搂住她的腰，顺着音乐节拍轻轻摇晃。方暮雨下意识地把右手搭在纪帆的肩，也跟着音乐踩起舞步来。
“跳舞，要就不跳，要跳就要去正中央跳。”纪帆俯下身子，在她耳边低声说。
语音刚落，纪帆牵引着她大步旋转，直至转到舞池中央。
“你干什么？”方暮雨从齿间挤出一句话。
纪帆没有回答方暮雨的问话，淡然地反问：“你姐姐没有教过你跳舞吗？”
方暮雨怒目瞪着他，狠狠踩了他一脚之后，翩然走起舞步。
就此在舞池中央，两束追光下，两对容貌绝佳的男女被众人瞩目。
一曲作罢，谢云升和方孜欣牵着手笑脸盈盈地下场，另外一对壁人，方暮雨毫无留恋地抽身离开，纪帆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
音乐声再度响起，所有的追光都打在纪帆一个人身上，他静默不言，浑身散发着忧郁，目光里是化不开阴沉。
纪帆落寞地穿过舞池中的男女，往一个黑色的角落走去。
婚礼结束后的几天，方暮雨都没有什么实感，家里突然多了一个谢云升，并没让她有任何不适，可能是因为上辈子她和他一直住在一起的缘故。
方孜欣住惯了自己家，不想搬去婚房，谢云升宠着她，只好自己打包行李入赘过来了。
其实方暮雨知道姐姐不想搬家的真正原因，她是害怕方暮雨跟着搬去谢家，会有寄人篱下的感觉，所以才不搬的。
方暮雨上辈子也知道，但她上辈子没有领方孜欣的这份情，现在回头想想，十八岁的方暮雨真是幼稚又叛逆。
饭桌上多了一个人，家里自然也热闹许多，吃饭的时候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安静。
“姐，你们什么时候去度蜜月？”方暮雨边往碗里盛汤边问。
方孜欣笑着说：“等你姐夫忙完这段时间，趁你还没有开学，我们一起去欧洲逛一圈。”
谢云升在一旁附和着点头。
方暮雨白他们一眼，说：“拜托，你们度蜜月，为什么要带上我？”
方孜欣眉头微微蹙起，“你一个人在临州我不太放心。”
“姐，我都这么大了，有什么不放心的。”
“可是…”
“别可是了，你们去好好享受二人吧，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见方暮雨态度坚决，方孜欣也不好再说什么。
整个下午方暮雨待在影音室看电影。一部九十年代的爱情片，方暮雨很喜欢，看过很多次，甚至连台词都能流利背下来。
不知不觉，太阳落山，金色的光芒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地上，方暮雨按下暂停，画面停留在女主角走向车站的背影上。
方暮雨走出影音室，迎头撞上一个不想见到的人。
“你怎么在我家？”方暮雨冷言冷语地问。
纪帆微微抿唇，反问：“你…为什么讨厌我？”
方暮雨一时失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没有讨厌纪帆，只是不想再与他有交集。
“我很好奇为什么每次遇见，你都一副巴不得要离我远远的模样。”
“没有，你想多了。”
方暮雨绕开纪帆，往楼梯走，纪帆追了上来，“是我做错了什么，惹你不开心？”
“没有，你真的想多了。”
方暮雨疾步往楼下走，一不小心，踩空一个阶梯，霎时间失去重心，直直往下坠去。
“啊！”方暮雨条件反射发出尖叫。
纪帆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入怀中，心跳声扑通扑通，惊魂未定。
她靠在他的怀里大口呼吸，纪帆伸出右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异常温柔地说：“没事，我在你身边呢。”
方孜欣闻声从客厅赶来，看到两人抱在一起一脸茫然，她着急地问：“小雨怎么了？”
听到姐姐的声音，方暮雨立刻从纪帆怀里挣脱出来，低着头继续下楼，对方孜欣说：“姐，我刚刚差点摔倒了。”
“没事吧？”方孜欣走上前去，关切地打量她。
“没事。”方暮雨摇摇头。
“没事就好，下回小心一点。”
晚饭是四个人一起吃的，气氛还算和睦。吃完饭，方暮雨在院子里散步消食，不停张望家门口是否有车驶出。
终于，半个小时后，方暮雨听到汽车引擎声响起。
方暮雨兴高采烈地走回屋里，准备去影音室继续看下午没有看完的那部电影。
经过一楼大厅，方孜欣正和纪帆坐在沙发上喝茶。
看到方暮雨，方孜欣赶紧招呼她，“小雨，快过来吃水果，纪帆下午带了你爱吃的蓝莓回家。”
方暮雨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大拇指情不自禁地开始摩挲食指。
指结大颗的蓝莓洗得干干净净放在水果盘中，的确诱人。方暮雨在方孜欣旁边坐下，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纪帆。
纪帆带着笑意凝视着她，方暮雨没好气地问：“你怎么还不走？”
方孜欣尴尬地笑，“小雨，纪帆不走了。”
“什么意思？”方暮雨转头看向姐姐。
“意思就是我要住进来了。”纪帆淡淡地说。
方暮雨震惊，什么操作，上辈子纪帆没有住进过她家里啊。
“小雨，云升他大姐亲自打电话给我，拜托我们照顾一下纪帆。”方孜欣解释道。
“你就答应了？”方暮雨不愿相信现实。
“嗯。”方孜欣点头。
虽然木已成舟，但方暮雨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埋怨。谢云升怎么能这样，自己过来也就算了，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姐夫，纪帆住进她家算什么，陪嫁外甥吗？
“小雨，你吃点蓝莓。”方孜欣说。
方暮雨咻一下从沙发上起身，赌气地说:“我不吃。”
丢下一句话，方暮雨就气鼓鼓地回房间了。
晚上，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她苦苦地想，如果是蝴蝶效应，牵一发而动全身，那她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
那只蝴蝶是在何时何地轻轻扇动翅膀，改变了一切。
她明明是想远离纪帆，怎么最后的结果是让他离自己越来越近，甚至登堂入室，搬进她家里。
从头开始回忆，第一次见面，她推开那扇门遇见了他，他送她和姐姐回家。第二次见面，婚礼上他抢走她的酒杯，拉她进舞池中央。
一共就见了这么两次，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方暮雨闭上眼睛，开始搜刮回忆里隐秘的角落，当她想起上辈子她和纪帆初遇的场景，一切都明白了。
豁然开朗，原来是这样。
方暮雨猛得睁开眼睛，眼前仍是无尽的黑暗，但她的心总算是明亮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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