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同化
薨星宫。天内理子穿过环形排布的古建筑群，忐忑地走向最中央的巨树。
方才在气头上时，她不假思索就放出了豪言壮语：“妾身选择死亡！”决心不顾一切完成使命，与天元大人同化。
放完狠话她转身就走，听到夏油杰在她身后喊她的名字，而她只给夏油杰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颇有报复成功的快意。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报复的，又有什么好快意的，反正她就是爽了。
但爽完之后，她也不得不承担相应的后果——她亲手断送了取消同化的可能。
为了爽就拒绝活下去的机会，这是不是有些不合算呢？
微妙的有一点后悔，但也没有多么后悔，毕竟她早就准备好了迎来这一天。
她将与天元大人同化，按照夏油杰的话来说，就是为了保护非术师们献出生命，听起来相当高尚的样子。
她可不像夏油杰那样瞧不上非术师，她学校里的朋友们都是非术师，她挺愿意保护朋友们的，从不觉得非术师有什么不对。
接着她想到了五条悟。
总觉得那个白毛生命力相当强，应该不会轻易死掉。但如果没死，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还不来薨星宫啊？明明说好了要等他一起的，可是现在马上就到同化时间了。
她真的要一个人去同化吗？不知道天元大人长什么样子，会不会很可怕，同化的过程又难受不难受。
“天元大人就是妾身，妾身就是天元大人……”天内理子低声碎碎念，以此给自己加油打气。
薨星宫的本殿好安静，她有一点点心慌。
糟糕，夏油杰没提议过还好，听过取消同化的提议后她突然就不那么情愿了。比起同化，她果然还是更想回到黑井身边，想和大家继续在一起，想见识更多的新鲜事物……
但是，夏油杰太让她失望了，她不想自己的人生由这个混蛋延续。
天内理子抬起手蹭了一下眼角不小心渗出的泪珠，停下脚步。
她看到了，在巨树之下站着一个人，是个粉色头发的年轻女人，长相好可爱，穿着一身公安的制服。
莫非……天元大人其实是女性？
粉发的女人朝天内理子招了招手，语调轻快：“是天内理子吗？来这边。”
薨星宫内压抑的气氛忽然就消失了，天内理子晕晕乎乎地走了过去。
迎接她的是一个大大的拥抱，粉发女人相当关切地对她说：“你出了好多汗，在紧张吗？安心安心，我的肩膀借给你靠，多久都行。”
天内理子晕头转向地陷在了柔软的怀抱里，不知为何突然鼻子一酸，积攒满心的委屈再也绷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粉发女人完全不介意天内理子的涕泗横流，她温柔地轻轻拍打天内理子的后背，像是母亲在安慰自己的孩子。
“我的名字是玛奇玛，要好好记住。”
——
夏油杰走出咒术高专的校门，拾级而下，远远的就看到有一片山林被摧毁了。他走过去，跨越一地狼藉，在废墟尽头找到了战斗的胜利者。
树木的纤维破片和碎石土地以那位胜利者为中心向外辐射发散，组合成一只巨大的王冠。白发王者背向他站立在王冠中心，微微垂头，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宇宙的终极奥秘，又似乎只是在观察败者的尸体。
伏黑甚尔败了，活下来的人是悟。
夏油杰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感到失望。或许有一些吧，但他又丝毫不觉得意外。
虽然理智告诉他悟也是人，是人就会死，但不讲道理的感情总是让他萌生出无逻辑的念头：悟是杀不死的。
“呦~杰！我学会反转术式啦！”五条悟转过头来，展开无比灿烂的笑颜，“就是可惜没有章鱼小丸子了。”
墨镜不知被丢去了哪里，五条悟透彻的浅蓝色双眸毫无阻挡物，就那样明亮地闪耀着。浓密的睫毛又长又弯，像是晶莹的蓝色星球散发出的一圈白色光晕。
夏油杰有种被灼痛了的感觉，垂下眸避开视线，选择去看五条悟身上被血液浸透的破烂校服。
灰土和血迹交叠在一起，纠结成含混不清的脏色，光是看这身校服的遭遇，就能想象到方才发生了怎样激烈的战斗。
悟其实也赢的很不容易吧？就和上辈子一样，濒死时突然顿悟了反转术式，迎来绝地反击。
虽然过程很艰难，但终究取得了胜利。
夏油杰无声地叹了口气。
指望别人果然不行，就算提前叮嘱了伏黑甚尔，结果还是失败。他不会再尝试了，因为这就是他所能把握住的最有可能成功杀死悟的机会，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一个机会。
既然连这样都不成功，只能说明上天都站在悟的一边，那他还有什么好不服气的呢？
就这样吧，他就原谅悟杀死他这件事吧，该考虑刺杀失败之后的行动了。
如果还能继续隐瞒，那他就在高专里多待一段时间，尽可能多接委托多祓除咒灵，将咒灵吸收为己用。
身处高专有一个很大的好处，就是消息灵通不缺咒灵。「窗」的人手分散在全国各地，兢兢业业探测各地咒灵，那些发来高专的委托总是量大质优。等叛逃之后再想找咒灵就没这么轻松了。
但如果瞒不下去了，他就立刻叛逃，先联系孔时雨接收盘星教，然后去某个村落接走美美子和菜菜子。
这样一来他的处境或许还不如上辈子，但人活着就有必须要做的事。
五条悟笑嘻嘻地弯腰，从地上双手抱起一只胖乎乎的丑萌咒灵，像是在复刻《狮子王》中的经典一幕：狒狒高高举起了小狮子辛巴。
这只咒灵是伏黑甚尔饲养的武器库，之前伏黑甚尔用于战斗的长刀和“天逆鉾”都是从这只咒灵体内取出的。
现在这只咒灵失去了主人，可怜兮兮地挣扎着，毫无反抗之力。
五条悟喜气洋洋地把咒灵往夏油杰怀里塞：“杰你看，这是个可以储存物品的咒灵，好东西啊，我特别注意没把它打坏，喏，送给你。”
夏油杰打量着五条悟的笑脸：虽然脸上沾到了血和灰，但笑容本身毫无阴霾。
悟似乎不知情。伏黑甚尔居然没有出卖雇主的信息，这倒是个好消息。
夏油杰打起精神道谢：“谢谢了，悟。”
“不客气不客气~我们赶紧去薨星宫找臭丫头吧。”五条悟迈开长腿就往学校走。
夏油杰拦住他，说：“不用去了。”
“诶？”
“天内理子拒绝取消，她自愿与天元大人同化，所以我们的委托已经圆满完成了。”
夏油杰看了眼手掌上缠绕的手链，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还有，谢谢你送我的礼物，真难得你有这份心。”
五条悟怔住。
半晌，他才有些恍惚地做出了反应：“啊……不客气。还有，不开心就别勉强自己笑了，你装开心的样子好难看。”
也不知这句话戳到了夏油杰的哪根心弦，丸子头的男人忽然忍不住吐露心声：“悟，我没能救她……我再也不想失败了。”
“我知道。”五条悟似是叹息的低语。他的身体往前倒，好像全身突然没有骨头了似的，扑到夏油杰肩膀上。夏油杰被压得往后仰身，不得不伸手紧紧抱住他。
五条悟就这样灰扑扑、脏兮兮地赖在了夏油杰怀里，像是漂泊旅人终于找到了休憩之地。
“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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