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喂
“殿下,我只对你有感觉啊。”
当甘棠说出这句话的时侯,燕沉潇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动作微顿,抚慰了一下不争气颤动的心脏,最后淡淡道,“别废话了,快吃。”
——
养伤期间,甘棠过得也算舒适,燕沉潇虽没有来顿顿照顾她,但时间不会超过两天。
想到他曾经面对自己的样子,甘棠觉得他现在这样的贴心温柔,简直就是换了个人。
与此同时,她也没忘记别的事。
“殿下,那日在林叔家把您带走的女人叫做林善,是林叔的妻主,也是常丰寨的人。”她在跟燕沉潇梳理这些人的关系,“那常丰,是平河城薛家的的女儿,薛家家主色迷心窍,在不知道有了女儿的情况下休了常丰的爹亲,常丰的爹亲独自把常丰养大……因为她是薛家的独女,又常常‘供奉’平河城府衙,无人敢惩治她。”
她说完,看了看燕沉潇,“还请殿下致信朝廷,为一方百姓严惩这几个喝血啖肉的豺狼虎豹,还平河城一个安宁。”
燕沉潇修长莹润的指尖敲了敲桌面,“我晓得。”
甘棠忍了一下,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那林叔他家……他们家唯一的女人被抓了,两个男子生活终归有些艰难,殿下可否……”
甘棠还没说完,燕沉潇便说道,“无需担心,我会安排好的。”
让林叔同那女人和离不就成了?
他手下的想娶夫的人多的是,若林叔不愿意再嫁,也没关系,安排个轻松差事给他便可。
甘棠说完了,他也开口道,“伤好后你便回京吧。”
他还有许多事要去做,路途危险,生死难料。
甘棠:“……”
经过这么些时日的修养,她的伤已经好多了,此刻正在抓着笔给甘凌和江无情写信,想和燕沉潇的信一起送回去。
听完燕沉潇的话,她动作一顿,墨汁在粗糙的纸面上泅成一个墨点,慢慢晕染开来,“殿下要把我赶走么?”
她脸上的轻松笑意一下子消失了,搁下笔,眼角往下压,面无表情道,“殿下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燕沉潇面色微冷,脸庞白得像是初化的雪,抿嘴道,“你的伤未好,随我去做什么?我有正事要处理。”
“我可以护着殿下!”
“你伤势未愈。”
“我先前伤势未愈也能把殿下从强盗手中救回来!”
“不可。”
甘棠扭过头,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拒绝,“殿下不让我跟着去,我自有办法跟着殿下。”
“……”燕沉潇沉默,他相信甘棠说的话。毕竟她一向神神秘秘,神出鬼没。
甘棠软硬兼施,“殿下,让我去呗,我绝不会拖殿下后腿,也不会给殿下带来麻烦。”
她眨眨眼,作悲痛欲绝状,“若是殿下离开我,我又如何能养伤呢?离了殿下,我便同云离了风、鱼离了水,夜夜不寐,郁郁而终……”
“……”燕沉潇手指紧了紧,再也听不得这肉麻话,面无表情道,“闭嘴。”
他抬眼看向甘棠,乌黑的眉宇间一片冷然,“带你去可以,只是若是你惹了麻烦,我半路便丢掉你。”
甘棠灿烂一笑,“谢殿下!甘棠绝不会给殿下惹麻烦。”
燕沉潇看她一眼,面无表情走了。
甘棠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收笑翻了个白眼,他才是最惹麻烦的人吧。
燕沉潇的事情确实不能再拖,两天后,眼见甘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两人便出发了。
从川陵去到南陵还需经过兖陵,川陵大江直通南陵,水运十分便利,两地人民常常通过船只运输货物和去往其他地区,故此行燕沉潇和甘棠两人也是走的水路。
她们身边出现了别的人,时常沉默,隐藏着自己的行迹和动作,看起来同燕沉潇没什么关系,但甘棠还是发觉了。
她没有说出来,也没有问燕沉潇这些人是什么人,正如她所承诺的那样,她不会给燕沉潇惹麻烦。
两人在船上待了些时日,行程已经到了南陵的一半,甘棠在船上,无聊极了。
同燕沉潇下棋,无论什么棋,她都下不过对方,燕沉潇也不会高抬贵手,杀得她一点乐趣也无。
在船边钓鱼,船驾驶着根本无鱼上钩,休息时好不容易钓上,结果鱼挣扎得太过猛烈,她没握紧鱼竿,不仅没有钓上鱼,还把鱼竿也落入了水中。
一旁的船娘面无表情,两眼幽幽地盯着甘棠——那是她吃饭的家伙。
甘棠有些尴尬,讪讪给船娘赔钱道歉。
刚赔完钱,一回头就看见燕沉潇站在船舱门前,目光落在她身上,刚一接触到她的眼神,他忽而弯了一下眼睛,“可要同我一起下棋?”
甘棠:“……”
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回了船舱,把棋子摆上唯一的棋盘,下得垂头丧气,了无兴趣。
“叭嗒——”燕沉潇又落下一子,甘棠看了一眼,抬手拈上一颗黑子放入棋盘,表情郁郁。
可谁知她刚放下棋子,手还未来得及收回,便被燕沉潇一把按住。
他的表情严肃,黑沉沉的眼眸注视着甘棠,红唇启开,“认真点。”
“……”他的手冰凉凉的,甘棠忍不住缩了缩手指,叹气道,“哦。”
但下棋不是她认真就能赢的,甘棠两眼紧盯棋盘,眉头拧着,手指无意识地扣着桌角,十分为难的样子。
反观对面,燕沉潇腰背笔直地坐着,面容闲适,一派风轻云淡,仔细看去,眼里藏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甘棠太过专注,也没有注意到对面人逐渐转移到自己身上的视线,从额头到眼睛,鼻子,嘴唇,下巴……一寸一寸往下移,最后收回来停在甘棠因为纠结而咬得嫣红的唇上。
“啪嗒。”
一声清响在棋盘上响起,燕沉潇默不作声收回了视线,落在棋盘上,看了一会,抬手又落下一子。
甘棠:“……”
她看了看黑白交错的棋局,沉沉呼了口气,抬手又要落下一子,燕沉潇却半路拦截,洁白如玉的手推着她的手腕移到了一处,“这儿。”
“?”甘棠面色狐疑地看了一眼燕沉潇,燕沉潇坦荡回视,相顾无言,甘棠最后犹疑着把棋子落到了他说的地方。
在此之后,每当轮到甘棠下棋,燕沉潇就带着她的手在相应的地方落下。
燕沉潇下棋时看似柔和,实则在无形中布下天罗地网,不留后路,最后出其不意、一网打尽。
甘棠被他指导几次,也觉出了些门道,每下一棋都下意识看向燕沉潇,待燕沉潇点头时她才落下,两人直到落日时分才停止“对弈”。
甘棠下得十分尽兴,结束后走出船舱忍不住伸了个懒腰,眺望远方的山,船娘同她说,这是兖陵的边界城市,岑越城,没过多久她们就能到南陵了。
只是天不遂人愿,第二天竟然下起雨来,她们躲在船舱里,甘棠看到燕沉潇示意她下棋的眼神,脸色微微一僵。
虽说昨日下得十分尽兴,但她实在不想下了,反正也是燕沉潇带着她下,跟他自己下有什么区别?
假意没看到,她径直掏出一本书,十分认真的模样。
燕沉潇盯着她,目光颇有些幽怨。
兖陵边界山高谷深,岑越城便位于其中的低谷平原处,四季多雨,本今日她们便可离开兖陵,谁知道过河关时却被拦住,问了缘由才知道前方水路被从山上滚下来的巨石拦住,船只难以通行。
船娘为难地看向燕沉潇,燕沉潇皱了皱眉,甘棠道:“既是走不了,那我们便先在岑越城待上两日如何?陆路难行,不如等水路通行了再启程。”
燕沉潇“嗯”了一声,看向船娘子,“按她说的做吧。”
一行人便从河关码头处上了岸,周围船只众多,许多人同她们一般从船上出来,有些人面色喜悦中带着期待,有些却眉头紧锁面色不佳,想必也是走不了了。
甘棠先行跳下船,燕沉潇头戴锥帽紧随其后从船头迈下,两人身后跟着其他人,手中拿着的正是两人的行李。
才一下船,甘棠也看到了许多头戴锥帽的郎君,有一个正好在甘棠身旁,脚步轻盈地落在地上,声音软软地抱怨,“就砸了块石头下来,这些人几日都处理不了,真是没用。”
她身旁的女人安慰他,“不是什么大事,过几日再走就是了。”
“不行!”男子着急起来,“我明日就要离开!二姐让这些人今天就把石头清理掉。”
甘棠听到,心中汗颜,下意识看了看燕沉潇,没见他脸色,但能感觉到他十分平静,似乎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她莫名其妙就松了口气。
一行人走向城里,找客栈住下,谁知走了好几家都没了房间,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却只有一个房间,甘棠犹豫了一会,掌柜劝道:“女郎便住下吧。别的客栈也没了,说不定女郎一走,最后我这儿也没了。”
她解释道:“再过两日就是八月十五,岑越城每年都举办盛会,家家户户奉上瓜果鲜饼祭月,歌舞从晚上到早上都不停歇,这个时候来岑越城的人本就是数不胜数,客栈是一房都难求呢。而且今年临近中秋,水路不通,半途歇在岑越城的人更多了。”
她耸了耸肩,“我见女郎模样讨人喜欢,特地告了女郎这事。今日我可不缺客人。”
甘棠:“……”
她尴尬地笑了两声,看向燕沉潇,问道:“要不,我们便住在这儿?”
燕沉潇看向甘棠,甘棠一脸无辜,他也只能点头,甘棠于是付了钱和他上楼走向房间。
她一路上还有些恍惚,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八月十五,可今年自己是回不了家了,往常觉得这节日同平常日子没有什么区别,可如今出门在外,别人都是阖家团圆的景象,自己身边却一个亲朋好友也没有,倒有几分凄凉了。
甘棠十分自觉,跟燕沉潇睡同一张床是不可能的,说不定大半夜就被他的人丢出去了。
房间不大,她跟小二拿了床铺,就铺在燕沉潇的床尾,互不相见,也不算太过冒犯。
虽然在同一间房睡已经是最冒犯的事情了……但这并非甘棠的错,也绝非她想要的!
这么一通折腾已经是傍晚了,天边被雨水洗过,连云彩和夕阳都显得格外澄澈,在天边晕染着柔柔荡开来。
甘棠跟店家借了纸笔,写了封信回家。
动笔之前,她问道,“殿下可要写信?”
燕沉潇坐在一旁看着她,“不用。”
甘棠也没在意,转过身拿起笔,在纸上落笔。
燕沉潇看着她左手执笔写字认真的样子,眼眸微动,半晌忽然开口道:“你的右手,天生如此?”
“唔。”甘棠动作一顿,随后缓慢摇了摇头,“不是,小时候碰见了意外,被人打的。”
话落,燕沉潇也顿住了,红唇渐渐抿成一条直线。
甘棠看不见他的表情,说道:“不过现在我的左手已经同右手无异了,倒也还好。”
燕沉潇听着,指尖却无意识紧了紧,在甘棠放下笔的一瞬间低声道:“对不起。”
“……”甘棠动作缓慢地松开笔,回头看向燕沉潇,眼神微讶,半晌笑了一下,“殿下怎么忽然道歉?”
燕沉潇也看着她,认真道:“之前,我放狼咬过你。”
甘棠听罢,伸手抓了抓头发,眯眸说道:“原来你自己知道错啊。”
“早该道歉了。”她还是笑了一下,叹道,“殿下以后别再放狼咬人了。”
抿了抿唇,燕沉潇垂下眼睛,长睫如蝶翼振翅欲飞,低声道,“不会了。”
甘棠看着他的样子,心中一暖,长乐皇子还没有道德泯灭,还不算无药可救。
她这么想着,于是等到晚饭送来时,她看着桌上的美食,垂涎欲滴,可一想到待会都是尝之无味,心中遗憾,视线默默落到燕沉潇身上,半晌厚着脸皮说道:“殿下啊……那个,呃……我好像旧伤复发了……手有点痛。”
听到她的话,燕沉潇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了,“还疼?”
“我去叫大夫!”
“不不不!不用了!”她觉得自己在耍流氓,为了美食违背了自己的修养,但还是一本正经道,“也没这么痛,就是……有点行动不便。”
好吧,她放弃了。
她径直说道,“殿下可不可以喂我吃饭。”
她在心里骂自己,对一个男子说这种话,不就是妥妥的耍流氓吗?她甘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内心小声唾弃自己,现实中勇敢出击。
听到这直白的话,燕沉潇明显愣住了,呆呆地看着甘棠,一张脸竟然渐渐红起来,“我……”
若是他拒绝甚至冷漠地讥笑一声。甘棠还适应点,说不定还能赖着脸皮继续说,可他现在竟然是这种小男子情态,看得甘棠如遭雷劈,后悔了。
“我逗殿下玩的,殿下吃吧我饱了。”
说完她就起身离开了,身后燕沉潇的目光还在呆呆跟着她,许久睫毛闪了闪,什么也没说,默默提起筷子吃饭来。
只是脑海里一片空白,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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