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过眼云烟
当我联系蔺凭川时，蔺凭川丝毫不意外，仿佛早料到我会同意。
“想好了？”
“……是。只要你能救姜丰睿，我答应你的条件。”我空洞得如一个木偶。
“那是自然，一言为定了。”
我放心不下，“你要怎么做？”
他的语气势在必得，“一切都安排好了，明天早晨便见分晓。”
——
焦急地等待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我便明白了蔺凭川话中的深意。
一则爆炸性的消息忽然传遍全城网络。
“据最新调查结果显示，姜姓检察官击毙嫌犯另有隐情。该嫌犯身患艾滋，并且试图在拘捕过程中恶意感染受伤警员……故而，姜姓检察官是为了将人民生命安全损失降至最低，不得已开枪。此前一直沸沸扬扬的误杀消息并不属实……”
一夕之间，风云变化。
反转性的调查结果再加上媒体引导，舆论就像一刻火星，再次引燃了关注这次事件众人的情绪。
之前对嫌犯有多同情，此刻就有多愤怒，大家纷纷要求还给姜检清白。甚至包括那对闹事的孤儿寡母，也被喷得仓皇逃走，再也不敢叫嚣血债血偿。
我放下手机，强烈的冲击空白了一瞬间，理智才慢慢回笼。
这一刻，姜丰睿的话犹言在耳。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看到他停下来，脑子一热就……”
那时候，我与姜丰睿俱以为是理智失控造就了意外，现在回过神，原来是他敏锐到超乎想象的直觉，救了受伤的同伴一命。
为了这份敏锐，姜丰睿险些万劫不复……
无数光芒在眼中忽明忽暗，我蓦然想到什么，径直冲出家门。
几经通报后，我站在了龚叔的办公室里。
这位老领导终于露出了几分如释重负，“小孟，我收到消息，丰睿很快就能办理保释。后面的流程有我在，你们大可放心。”
得到了如此保证，我却反应平平。
“怎么了，小孟？你不高兴？”对方似乎感觉到我的踌躇。
我斟酌着语句，“龚厅，我当然高兴，但有个问题，令我百思不得其解——这样明晃晃的大漏洞，为什么一直无人揭穿？”
这才最是匪夷所思——一个身患绝症的悍匪，难道尸检的法医不知情？追捕的警方不知情？甚至连他的妻女都敢厚颜无耻地出来卖惨！
唯一的解释是，所有人都知道，唯独姜丰睿和我们不知道。我们硬是被耍得团团转。
好半晌后，龚叔轻轻叹了口气。
“池鱼林木，殃及无辜……这是一场权力斗争必不可少的牺牲。对方想寻机威慑我，便打算剪除丰睿这个有力羽翼，使我重创。我说出来，只会令场面愈加复杂……”
我心头猛震，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到对方话锋一转。
“不过令人没想到，蔺家竟会强行插了一脚，彻底打破了我们互相掣肘的局面。只是我很好奇，蔺凭川这人素来爱惜羽毛，从不参与政治的浑水，如今为什么会打破底线，放风保个并无交情的人？”
一时之间，我的呼吸重了几分。仅仅如此细微的变化，对方便眼疾捕捉。
“难道，是因为你的缘故？”
我好半晌才点点头，“是……”
停顿了几秒，龚轻轻叹了口气，“也好，也好，想不到到头来，却是个小辈帮了我。孟星，无论之后你与丰睿如何，我都欠你一次。”
走出检厅大楼，我才发现自己眼眶不知不觉红了。
心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闷疼，离别前的信号越来越强烈。
我知道，即使我再不想，我和姜丰睿，和姜家的一切一切，终究要变成了过眼云烟。
——
接姜丰睿出来的那天上午，天色阴阴的，又不像是要落雨。
蔺凭川与我同去，抵达的时候，姜父姜母，以及傅媛媛，早已到场。
形成鲜明差别的是，他们那边喜不自胜、频频张望；而我与蔺凭川这边，却是一片寂静无声。
当我们视线相碰时，两下静悄悄一片。
蔺凭川侧头，凑在我耳边道，“我去办担保书，你有时间可以慢慢道别。”
作为保释姜丰睿的担保人，他今天的角色不可谓不重要。
目送男人阔步进入了警局的感应门，我迈开腿，走到了姜立民他们面前。
我昨天已经打过一番电话，大家心中已经有数，可当面再说的时候，总藏不住面面相觑。
“小梦，我们姜家该好好谢。”姜立民沉重道。
我摇摇头，“姜叔叔，当年的救命之恩、收留之情，我这才有机会偿还。”
方咏梅轻轻拉着我的手，怅然若失，“真的没有法子了？你要是走了，丰睿不舍得，我们也不舍得啊。”
话语真的是有力量的，刚刚我心中的几分苦涩，瞬间被人温暖抚平。
“阿姨，你们不用担心，蔺凭川他……待我是好的。”
她急急道，“可是你们明明——”
人多口杂处，方咏梅的话又咽下。她是知晓一切内情的，所以知道，今日嫁去的不光是孟星，还有谈梦。
我比想象中还要平静，只是拜托，“叔叔，阿姨，这件事不需跟丰睿说明，我不想他为难。还有就是，我最挂心烁一……麻烦你们再照顾一些日子，等我安顿好了，马上就会接到身边来。”
姜立民叹了口气，“你放心，我们一直把烁一视作亲孙子。”
得到允诺，我心头的大石落地，也没有什么再担忧的了。
这时候，我注意到身旁欲言又止的傅媛媛。我们对视了一会儿，罕见地没有争执，没有红脸。
“孟星，对不起……我当时说话太重了。”她低着头，与我道歉。
我浅浅勾了勾唇。其实对这位傅小姐的心思，我一直都看得很通透。我不讨厌她，还有点欣赏她的爱恨分明。
但我终究没有说出，把姜丰睿交给她的大方话，毕竟那太假了，假得我讲不出口。
言尽于此，我不想待会亲自与姜丰睿碰面，选择又回到了车上。
远远再看一面……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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