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旧相识
皇宫内,后宫慈安殿内一阵摔打东西的声音,跪了一地的奴才婢女,个个瑟瑟发抖,只见一个身着雍容华贵服饰的中年女人,发饰是明晃晃的金凤凰,那凤凰做的栩栩如生,象征女人身份尊贵,头发有一丝凌乱,脸色凝重,异常愤怒,“废物,全都是废物,那么多人,连一个人都没杀掉。本宫要你们何用?”
跪了一地的奴才婢女更是惊恐,“奴才该死,奴婢该死”声此起彼伏,能听出声音里的极度恐惧,好像有人驾起大刀,死亡就在他们面前。
“该死,全都该死。”中年女人胸膛因气氛,上下起伏。
“来人,再派人去找,多派些人,一定要杀了他,不能让他活着回京。”女人眼中的狠厉,像是她痛恨的那人,若此刻就在她面前,她能就地活吞?
“母妃,母妃,为何如此动怒,是谁惹母妃不高兴了,拖出去杀了便是。”太子齐辰从殿外往里走,还伴着笑声。
太子齐辰更是张扬外放,他穿的衣服竟全是金丝制作而成,就连鞋子都是,头发根根规矩的垂在后背上,两边各取一缕用一根金丝带束绑着,身上满是酒气,这太子向来荒唐,不知刚从哪个红馆回来。
这女人便是秦后秦淑华,她见儿子进来,改了面色,慈爱了不少,拉过齐辰的手,“还不是那该死的齐宣,母妃派去的人,都被他杀了。”
“那又何妨,母妃再多派些人去便可,再说五弟向来身子不好,他哪有杀人的本事,若是母妃看他不顺眼,回京后,向父皇请一道圣旨,杀了他便可,何必动怒,伤了身子,儿子会心疼的。”齐辰说话声有些虚浮,这销魂酒可没少喝。
“儿子,你不要被齐宣外表的样子蒙骗,柔弱身子不好都是装的,他心计颇深,母妃将他杀了,也是以绝后患,这太子之位你也坐的踏实。”
“母妃,五弟确实身体有病,上次我拿了毒酒去探望他,请他喝,他一饮而尽,就算他以前没病,喝了我的毒酒,即使解了毒,定也需要卧床修养。”“咦,前几日我去探望五弟,他还在卧床养病,何时出了京城,母妃是不是弄错了?”齐宣让自己弟弟喝毒酒的事,从他嘴里说出竟像是别人的事情,可见他的内心更是冷血。
秦淑华听齐辰这么说,也诧异,但也不放心,劝诫齐辰,“辰儿,你再去睿王府探望一下,确认齐宣是否真的在府里养病,母妃心里总觉得不安。”
“好好,母妃,您别生气了,我给您按摩按摩。”齐辰应承着,将秦淑华拉至软榻上,给她按摩肩膀。
齐辰喜酒色,又荒/淫无度,回太子府后,将秦淑华的话抛之脑后。
五柳、朗月兮两人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马车也摇晃的厉害,车轮应是撞在一块石头上,朗月兮脑袋一下撞在木板上,两耳嗡嗡直响,她想伸手去摸,却发现手都很难抬起。
若是将五柳同阿福放在一口箱子里,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又放不进,头悬梁锥刺股俩人一高一矮刚好,朗月兮是女子身材较男子瘦小,所以她现在跟五柳在一口箱子里。双腿蜷缩着,身体也只能侧躺,两人才勉强躺进去,现在身体更是动弹不得。朗月兮心里叫苦。
朗月兮撞了脑袋,只得将脑袋朝五柳挪近一些,恰又刚好碰到他胸膛,她能清楚听到五柳心脏跳动的声音,铿锵有力,“你还有心跳?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没有心的怪物。冷血,定是从小没人爱。”朗月兮似是被他的心跳声烫到,微抬起头,她最高也只能抬起那么高。
五柳将她的头按下去,没有接她的话,而是说:“我在胡安寝殿看到一副画。”
“什么画?”
“落日余晖下的楚郦河山,自由,洒脱,气势磅礴,又缱绻秀丽。”“我从小生活在皇宫内,十四岁分了府邸,也一直在京城。这是我第一次出京,一路南行,也没有见过画中楚郦的样子。”这是他第一次讲自己的事情,朗月兮看不到他的脸,只有头顶处能感受到五柳鼻子呼出的气息,温热,她从声音中能听出他的落寞,还有对楚郦的惋惜。
五柳这个人小心谨慎,做事果断,但神经紧绷,她第一次见像他这般谨小慎微的人,更难以置信他会对外人讲自己的事。
“所以,才需要你去改变它呀。”第一次面对五柳的落寞,她竟想要安慰他,又不知该如何说,只是简单回了句。
五柳像是没听到她的话,独自说自己的,声音很淡漠,“爱是这个世上最无用的东西,它只会牵绊人心,让人束手束脚,我不需要,如果你想报仇,最好抛弃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五柳不再称本王,朗月兮为这个发现惊奇。但他说爱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也让她舍弃。
“我自打出生母亲就去世了,一直跟随父亲在南境,南境生活清苦,但父兄对我疼爱有加,我八岁时将军府被屠,我与一头刚失去孩子的母狼生活两年,它虽不会说话,但待我也极好,后来辗转到了朗府,朗大人,朗夫人,我哥也很疼爱我,你要我抛弃爱,也要将良心抛弃吗?”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失去一样东西,又获得另外的补偿。
五柳陷入回忆,他的母亲一生谦和,也很疼爱他,诺大的皇宫内,那是唯一疼他爱他的人,可是她死了,被人残忍害死,他的父亲,高高在上的皇帝,第二日便风光封新后,昭告天下。从此他便不信善良,不信爱。
他一直隐忍,装病,才苟且活到今日。
“能报仇雪恨,没什么是不能抛弃的。”五柳声音坚毅。
可能五柳经历的要比她更残忍,那冷冰冰的高墙内从来没有温馨,她又怎能奢望活在那样环境里的齐宣像正常人一样去爱人,他恐怕每日想的唯一的事是如何活下去。她感觉得到五柳的心更坚硬,被仇恨包裹。也是,那样的千锤百炼之下,换她可能熬不到今日。她突然庆幸,自己心中也恨,但从未失去爱。
朗月兮将头靠在五柳胸前,继续听他有力的心跳,砰一下,砰一下······被催眠一般,昏昏欲睡。
朗月兮是被人强拉起来的,她轻揉了下眼睛,刚睡着的动作竟有些可爱,眯着眼睛,声音软糯,问:“到了吗?”
五柳跳下车,在整理自己的衣服,阿福见状,走过来替他整理,五柳张开双臂,由阿福整理。
朗月兮坐在马车上的箱子里心想:什么时候了,还这么讲究。马车上他说的话,瞬间觉得不真实了,她摇了下头,那可能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五柳没好气的喊道:“还不下车。”
朗月兮也没好气的应了声,“知道啦。”
她双手扶着箱子的边缘起身,竟一屁股又蹲坐了下去,一直侧躺着身子,整个右侧麻了。
“又怎么了?”五柳见她还在车上坐着。
“我腿麻了。”朗月兮皱着眉头求救。
“真是麻烦。”说完,还是走过去,手臂用力将她拉起,朗月兮借着他的手劲下来,好大一会才缓过来,看自己还紧抓着他的手臂,慌忙松开,“不好意思。”
五柳整理被她抓皱的衣袖,“辛苦两位前辈了,前面就是李将军府,想必两位并不陌生。”
“那是,来去自如。”头悬梁骄傲的很,锥刺股不好意思的笑着。
“那我们进去吧。”
头悬梁将头凑过来,若有所思的劝诫她:“丫头,我看那日冒险去寨子救你的哥哥人不错,若是身边这位就算了,实非良人。”
“头悬梁大侠,这话啥意思?”她是真不懂,头悬梁只管摇头,“你这丫头聪明,自己想吧。”
朗月兮琢磨了一阵,恍若明白了一些,惊呼:“您该不会以为我喜欢他吧?”
五柳回头眼神深邃的看了她一眼,他早就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不过头悬梁在这方面眼光不好,但在听到别人比自己好时,心里也莫名不舒服。对她的答案也生出几分好奇,她明知自己与朗云台并非亲兄妹,又如何看待两人之间的关系?
朗月兮随压低声音说道:“大侠误会了,那日在寨子冒充患难与共的夫妻,也只为博得凤尾寨主同情,是为保命。都是假的,望大侠保密,若是这消息走漏,坏了他名声,我小命难保。”
“你呀,可真是个鬼灵精。”头悬梁突然有些喜欢这个丫头了。
“到了。”五柳冷着声音说。
李将军已然早已收到胡安命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书信,撤了军队,只留几个亲信在身边,此刻正在门外等候。
李柏年身材魁梧,常年练兵,又驻守边境,皮肤粗黑。
“臣,参见睿王殿下。”
“李将军快起来。”
李柏年将他们五人迎进内殿,五柳将他丢失的虎符拿出,放进李柏年手里,“李将军,之前都是误会,不过这次可要将虎符放好了,若是落到小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微臣知罪,还望睿王惩罚。将虎符弄丢本就是要杀头的重罪。李柏年甘愿受罚。”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李将军放心,本王不会惩罚你,也不会将此事讲与别人听。”
“李将军,之前是我兄弟二人对你有所误解,一时糊涂,就想着偷了你的兵符,你就没办法在调动士兵去抢老百姓的粮食了。在禹州碰到了睿王,他将误会解开了,我兄弟二人今日是随睿王来给李将军赔罪道歉的。”锥刺股拉着头悬梁给李柏年鞠躬赔罪。
“两位就是江湖上有名的头悬梁锥刺股,能在重兵把手下,神不知鬼不觉的盗走兵符,果然名不虚传。”“二位也是为百姓报不平,李某虽是这南境首领,却不及两位为百姓做的多,惭愧。”
“既然误会解开了,不知两位前辈以后有何打算?”五柳问道,二人此行本就是澄清误会。
“不知李将军这里缺不缺人,我二人想追随李将军上阵杀敌。”
“那真是太好了,若我李柏年能得两位前辈相助,当真是如虎添翼呀。”李柏年笑起一脸褶子。
李柏年得两元猛将,一阵欣喜,命人将两人带下去休息。
殿内只留睿王,阿福及朗月兮,五柳望向坐在最外面的朗月兮一眼,眼神中透着疼惜,声音温润,说道:“月兮,过来。”
朗月兮感到莫名其妙,过来就过来,干嘛这样看着她,还这样亲昵的叫她的名字,不知道的人以为他有多疼惜名字的主人,满心满身的不舒服,甚至嫌弃。她确定,五柳这是要开始演戏了。
朗月兮还是起身,向前走了几步。
“李将军可觉得这女孩面熟?”五柳知道李柏年刚入伍那年正好编入任重将军所带的军队,任将军对自己的士兵,向来亲厚。他带出来的兵,无不对任将军赞赏有佳。
李柏年看着面前的女孩,也是一愣,随后又摇摇头,嘴里小声嘀咕着:“不不可能啊······”任月兮眉眼间跟任将军极为相似。
“李将军,她叫任月兮,任重将军唯一的女儿。也是那场屠杀里唯一幸存的人。”
李柏年听后,眼泪瞬间流出,激动的嘴唇都颤动起来,“月兮?”他艰难的叫出她的名字。
任月兮一脸茫然,她并不记得将军府有他这号人物,这五柳非要拉她前来,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这人知道她是任将军的后人,竟还哭了。
“李将军曾是你父亲治下的兵,那时还没有你。”
“是啊,任将军当年待我不薄,后来我被选入皇城禁军,在那里待了十年,任府被屠后,我对朝廷彻底失望,请命来守南境,发誓此生不回京城。”
“李伯伯?”任月兮试探的叫了声,“哎。”李柏年听着这声李伯伯更是激动。
“苦命的孩子啊。”
“李将军,人也认了,误会也解除了,我想我们该走了。”五柳起身。
“不知睿王要带月兮去哪里?”
“月兮要报仇,自然是带她回京城,毕竟她的仇人在那里。”
“任将军当真是被冤枉的,是谁?还望睿王告知。”
“秦后还有宰相阮孟清,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任府两百条性命的血海深仇,月兮必须去报。”任月兮眼中满是愤恨。
五柳点头。
“丫头,单凭你一人之力,如何与两位权利至高无上的人相斗。那不是去送死吗?任府就你一人幸免于难,任将军一定不希望你这样去送死啊。报仇要从长计议。”李柏年转向五柳,“不知睿王怎么看?”
“我今日带她来见李将军,李将军应该明白本王的用意,有朝一日还望李将军能助我一臂之力。”
“睿王是要······”
“是。”
三人互相交换着眼神,然后是良久的死寂。
“好,末将八万将领愿唯睿王马首是瞻。”李柏年双膝跪地。
五柳双手搭在李柏年手上,用力一握,“本王等的就是李将军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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