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真是妙绝、好极!
新春时节的大家都忙忙碌碌,准备着过年,就连着衙门口都比以往更显得冷清。衙门口的衙役抱着手中的棍子,无精打采地站着,心里不由地抱怨起县太爷太注重面子,这种时候还让人在衙门口守着,说是不能失了县衙的门面和精气神。两个衙役正发着牢骚,一个中年男人就从市口缓步走了过来。衙役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县太爷刘强。衙役们赶紧站直了身子,使劲表现出点老爷说的那股子精气神,生怕县太爷唠叨,好在县太爷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就低着头地走进了县衙里。
刘强不一会儿就到了后堂的书房,师爷一见刘强回来了,赶紧上前接过刘强脱下的裘服。发现刘强心不在焉地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这才问道:“太爷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
刘强见师爷发问,摆了摆手,坐在了椅子上,说道:“你还记得景元吗?”
“景元?那不是这几年一直求太爷帮他举荐赶考的那个景家孤子吗。”师爷当然知道景元,这少年连着好几年给他家太爷送求举信,但自家太爷也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给他举荐信,现在见刘强又提到了景元,心里不由得更加疑惑:“怎么了,太爷怎么突然提起了他?”
刘强笑了笑,答道:“倒也没什么,只是我在回来的路上,听见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说景元写了一幅绝妙的楹联和一篇绝好的文章。所以,就突然想起了他。”
师爷听了刘强的话,也笑道:“哈哈,估计是小孩子的涂鸦,以讹传讹。算起来景元今年也就十六岁,哪能写出什么绝好的文章。市井中人,没见过世面,当不得真。”
刘强也点头赞成,眼睛就瞥见了书桌上有一封信,上面写着“求举信,刘太爷亲启”,随手便拿了起来,打开一看,开篇就是“刘太爷在上,学生景元三拜······”,原来又是景元的求举信,也不往下看,直接把信扔到了桌子上。刘强心想,这小景元倒也是有这恒心,连着四年给我写求举信,只是他的情况我都知晓,家里多次遭受灾难,他还创办了孤儿院,收留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的孤儿。要不是他善经营,估计家产早就败光了。再说我若真给他写了举荐信,他也算是我的学生,先不说他家里请不起什么好先生,没有什么知识和阅历,就单单是他与那群贱民混在一起,我就万万不能和他扯上关系,免得自堕身份。原来这靖国十分讲究门第,世家子弟看不起平民,视平民如草芥更是稀疏平常的事情。刘强之所以不帮景元写举荐信,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景元收留孤儿,甚至还给孤儿请先生教他们读书识字。其实城里的世家公子小姐不愿与景元来往,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这。
想到这,刘强对师爷说道,“赶紧把这东西扔了,免得污了我的眼。”
师爷听话也不怠慢,伸手拿起景元的求举信就准备扔掉,随手一翻,突然发现求举信后面还有一张信纸,上面就写着一首小诗,师爷停慢了脚步,仔细一看,不由大吃一惊。赶紧调回,冲着刘强就喊道:“太爷,好诗啊!”
刘强看去扔求举信的师爷又调转回来,手里拿着没扔掉的求举信,高声喊着“好诗,好诗”,不由得脸就黑了,怒道:“我不是叫你去扔了吗,你瞎喊什么?”
师爷也不多说,直接把景元写的诗递给了刘强,说道:“太爷,您先别着急,您看看这个!”
刘强拿起师爷递过来的信纸,上面题目写着“望岳”,再往下看,“太岳夫如何?池越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读完刘强就呆住了,他以前也算是池州有名的才子,但他至今也写不出这么好的诗,别说是他,估计就算是他的老师也写不出这么好的诗来,难怪师爷刚刚大喊“好诗,好诗”,的确是一首极好的诗。
“太爷?太爷?”师爷见刘强就痴痴地看着诗,也不做声,赶紧叫了刘强几声。
刘强听见师爷叫他,赶紧问道:“这诗哪来的,是什么人写的?”
“太爷,是我在景元的求举信里找到的。这等文采,实在是让人赞叹,不光赞叹了我池州太岳的高大巍峨的气势和神奇秀丽的景象,更是借此诗表达了他不怕困难、勇攀高峰、俯视一切的雄心壮志。读了这首诗,他那卓然独立,兼济天下的豪情壮志已经展现在我眼前。太爷,这等好机会,可不能放过啊!”师爷一边品评景元的诗,一边止不住地夸赞起来。
刘强听了师爷的话,心想,这要真是景元写的,可见这小子有非同常人的诗才和志向,我若是举荐他,日后他要是真成了我靖国的权贵,我怕是也能借此一飞冲天,更上一步。若是我今日还是犹犹豫豫,像这般,我还不知得混多少年,才能更进一步,说不定一辈子就只能做一个小小的县丞,倒不如帮他一把,赌上一赌。不过我也不能就只凭他这一首诗,我还得亲自去见见他,再看看他到底如何。想到这里,就对着师爷说道:“你同我一起去那景家见见这景元,若真的是麒麟才子,我就给他写上一封举荐信,若不是,以后就不必再谈了。”
师爷听了刘强的话,也不怠慢,赶忙吩咐衙役们准备轿子,刘强上了轿子,不一会儿就停在了景府门口。刘强一下轿子,就看见景府门口乌压压的一大片人,再仔细一看,整个沛城的读书人们都聚在一起,盯着大门口旁边的墙上的红纸上看。原来先前小书童在沛城把景元写了一篇绝好的文章宣扬的沸沸扬扬,惹得沛城的读书人都想来看看这绝好的文章到底有多好,这才把景府的门口围的水泄不通。众人一看刘强来了,急忙忙施了个礼,给刘强让出了一条道路。刘强缓步走到红纸前面,上面洋洋洒洒写着一篇文章,“劝学”再往下看“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鞣以为轮,其曲中规。·············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者,用心躁也。”全篇读完,刘强大吃一惊,这等文采,这小子以前竟然不曾显露出来,只怕是隐忍之至,这样的人,日后必能成大器。再看他的文章,已然有了大儒风采,就算是朝中的几位大儒估计也很难写出这种发人深省,振聋发聩的文章。这等人才,我若不抓住机会,怕是这辈子都没什么机会了。想到这,赶紧带着师爷来到门口,门口的楹联也是新贴的。
“三阳开泰家家福;九域逢春处处欣。万象更新。不错,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妙极的楹联,但也符合新春之意,也有几分妙意!“师爷念了出来,也不由得夸赞了几句。然后跟景元家门口的仆人说了一声,仆人一听说是县太爷,赶紧带刘强进去,跟刘强说,他家少爷早有吩咐,如果是县太爷前来拜访,无需通报,直接带到书房就行。刘强听了仆人的话,心里更是一惊,这景元竟然算到了他会上门,这等自信也非常人能比。
不大一会儿,刘强便跟随仆人到了书房,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有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念书,时不时就要咳嗽两声,不用说,定然是景元。县太爷和师爷迈步走进书房,景元一见县太爷来了,赶忙放下了自己手中的书,躬身行礼。县太爷这时再仔细打量着景元,脸庞稚嫩,面色苍白无力,眉头因为咳嗽时常皱着。但是整个人有这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气质,如傲世梅花般,遗世独立。刘强再打量着书房,书房不大,但书籍很多,还有许多景元准备抄录给孤儿院的书。书桌上有一副刚写好的对联,上写着“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这等好学不倦,真是少见,这幅对联倒称得起绝妙。
刘强心里虽然想着这些,嘴上却一句也没说出来,只是坐下,笑道:“贤侄的求举信我已然看过了,那首《望岳》更是让我惊为天人,更不用说门口那篇劝学,已然有大儒风采。”
“太爷谬赞了,学生才疏学浅,在大人面前卖弄文墨了。”景元谦虚道,心里想着,这诗圣杜甫和荀子都不能把你拿下的话,那我可真没办法,好在这个世界没有什么重叠的,不然我还真不敢抄。
刘强听了景元的话,笑着摆摆手,从身上拿出了一封信,正是景元心心念的举荐信,然后交到了景元手上,面带愧色地说道:“说来惭愧,先前贤侄几次找我写这举荐信,我一时担心贤侄的身体,二来也怕贤侄从小父母早逝,无人教育,没有才学,这才一直推辞。不过今天贤侄的一首《望岳》已经把心中志向向我展露,这举荐信我再不给你便是我没有识人之名了。”
景元急忙接过举荐信,只见上面写着景元的家世来历,写着刘强的荐词,信上还有刘强的亲笔签名和印信,以及沛城县衙的公文。这才放了心,站起身来向刘强躬身行礼,说道:“老师今日之恩,学生没齿难忘!”
刘强赶忙扶起景元,他帮景元写举荐信,景元称他为老师这是理所因当的事情,刘强心里十分开心,赶紧让景元坐下,又交代了来年春考的一些细节,也不再多留,就要回县衙去。临走之前还特地让景元重新写了一份《劝学》给自己带走。景元一路送到大门口,刘强跟景元告了别,刚想上轿,突然想起一件事,又叫住了景元,说道:“我听说你在城南创办了一个孤儿院,虽然是好心,但是最好还是打住,毕竟你是世家子弟,传出去你和那些贱民呆在一起,风评还是不好的。”
景元愣了一下,答道:“多谢老师提醒,学生自有分寸。”
刘强见景元这幅反应,也不再多说,上了轿便回府了,路上又品评着从景元那里拿来的劝学,不禁说道:“真是一篇绝好的文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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