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那晚李晏和艾恒说了好多，应该是军训到现在，艾恒和李晏相处最和谐的一次。
其实这个过程李晏是完全不能决定的，只取决于艾恒，只取决于艾恒是否愿意和她谈和她料，李晏十分被动，根本就没有能和艾恒好好聊天的主动权。
只是因为艾恒那天晚上心情好，亦或是在心里做了决定，愿意放松下来听李晏的说话，才有了这次的聊天。
艾恒说，老师，我以后不学生物了吧，太难了。
李晏就是生物老师，听了这话十分生气，她生气的不是艾恒不愿意学她教的学科，而是生气艾恒不学生物。
于是李晏刷刷扔了三支笔过去：“不行，必须学生物！你必须选物化生！”
现在的高中是3+x选科制，学生虽然不用强制性选文理，但在一中，打从当年的李晏到现在，一直是重理轻文。就连那些火箭班和重点班也都是必须学纯理的，纯理拥有学校最好的师资力量。
唐晓云和李晏说过，新老师基本没有带纯理的可能，因为纯理班压力非常大，能带纯理的都是干过两三年的“老教师”，“老班主任”。
所以李晏知道，她注定没办法带艾恒到高考，她一直都知道。
现在艾恒说不想学生物，虽然他可能只是一个玩笑话，但一向认真的李晏认真的生了气。
“你好好学不就行了，你只要现在别让你的生物拖后腿，等分班以后，纯理班的老师都是年级里最好的老师，你再好好学。反正到时候我又带不了你，你不会的就去问啊，你有什么好怕的。”
“说真的，艾恒，我跟你的缘分就到这儿了。”李晏突然说道。
李晏说到这完全是自己情绪深入进去以后不由自主的伤感发言。
艾恒闻言笑了一下，他也是没料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会让李晏那么认真，甚至说出了这样郑重又让人难以伤感的话。
后来又说到了班里的情况。
李晏和艾恒说，你会办事儿，让你当班长你愿意吗？
艾恒断然拒绝：“我不干，太尴尬了。”
他刚跟李锐断了关系就让他干班长，太招恨了。
李晏也不意外：“所以我当时找都没找你。”
她也不会这样做，等于是把艾恒往火堆里推。尽管在这段时间里李晏已经意识到，艾恒在班里男生中有她可能想象不到的影响力和权威，以及只要他想，让班里的女生喜欢他听他话也完全不是问题。
“但艾恒，孟雅一个小姑娘，又是中间当上班长的，她连咱班男生的名字都还认不全，如果男生这边有什么事儿，你能不能帮一下她。”
帮了孟雅，就等于帮了李晏。
李晏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可以对艾恒提这样的请求，当然，以李晏的心智，她在那时候也想不了太多。
艾恒是有些犹豫的，他不看李晏，似乎是在心里思量权衡，但他并没有把这份犹豫持续太久，他看着地面，低低的嗯了一声。
答应了。
李晏心里陡地松了口气。
她觉得艾恒会答应，尽管想想，对他也是为难。
李晏看着艾恒，他脸上始终带着笑，仿佛之前的吵架对他来说根本就不存在，李晏心里有点放松，却更多的事难过。
她知道，即便如此，即便现在，她还是不了解艾恒，她只知道他早慧机敏聪明，只知道，只要他想，多得是女孩倒贴过来，只知道，只要他想，他就有办法让她这个老师一次一次为他让步，他甚至不用做什么，只要对她笑笑就可以了。
现在就是如此，李晏道歉了：“我当时不该吼你的。”
艾恒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在，更加看向别处了：“你说什么了？我忘了。”
李晏低头笑了笑。
最后李晏踌躇很久，犹豫很久，才鼓起勇气和艾恒说道：“艾恒，你以后别和我置气行吗，你不知道，前段时间你和我置气我状态有多差。”
李晏很紧张，她自己也知道和一个学生说这样的话似乎有些不恰当，但她不想把话憋在心里，她不想再像前不久一样和这个男孩老死不相往来了。
李晏自嘲的伸手数：“哭，买醉，失眠，酗酒……”
她眼前倏忽晃过前不久，她在凌晨的家里失声痛哭的模样，想起那句“我是我最喜欢的学生最讨厌的老师”那句话。
她更自嘲的笑了笑，自暴自弃的回头看向艾恒：“所以你别再像这次一样跟我置气了行吗？”
她回头看到艾恒依然看向别处，他似乎更加不自在了，他似乎不能理解李晏的话，似乎只提炼到了那句别和他置气的话，于是他眼睛还看向别处，却伸手和她比了个ok的姿势。
也因为李晏说，让艾恒在接下来半学期里要帮帮他，艾恒一出门就行使了自己的权利，对站在门口宿舍罚站的两个学生说：“别站了，回去吧！”
唐晓云和李晏对视一眼，都不由自主的笑出来。
李晏低头笑，心里分不清是难过还是欣喜，她想，可能欣喜的成分还是大一点的，毕竟艾恒愿意和她聊天，对她是一个极大的意外。
她知道艾恒不明白她的话，更不会知道她的情感。
她想，艾恒想不明白也好，有谁能相信一个老师能爱上一个学生。
她知道未来那条注定被堵死的路，前途不是坦途亦不是荆棘，而是一片无穷无尽的黑暗，两条直线短暂的相交，注定只能在未来越来越远。这短暂相交的几个月，在艾恒未来的人生里，实在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那只要现在就好了，只要这两个月的时间就好了。
就像很早之前，李晏就清楚，她不可能带艾恒高中三年一样。
她不能强求什么的。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也不过如此了。
李晏还没来得及为她和艾恒的破冰开心几个小时，第二天早上，李晏上晨读就遇上了事儿。
正好第二天是李晏值班。她日常巡班，学生都在嗷嗷背诵。这时候一个男生从座位里出来，戴着个口罩，跟李晏说：“老师，有人打我。”
这个学生就是贾维，艾恒舍友，还是他下铺。
李晏那时候还没意识到这事儿什么情况。贾维说有人打他，李晏就带贾维去办公室问话，一问知道是自己班打自己班的，打贾维的人是孟一凡。
李晏立刻把孟一凡叫过来了。
孟一凡这个学生，李晏对其有一个很波折的感情变化。
孟雅是李晏当初新生入学时接的第一个女生，孟一凡其实是李晏接的第一个学生。李晏犹记得旁边的20班和18班学生呼呼来报道的时候，李晏的桌子就跟个冷摊子一样无人问津。然后孟一凡就来了。
再加上孟一凡这人最开始多少有些乖巧的成分在，所以李晏一开始对孟一凡印象还真的不错，甚至还想过让他当班长，也真的跟他沟通过，后来每每思及此，李晏都无比汗颜后悔。
后来孟一凡就表现出了他固执不听的一面，尽管他会乖乖的和老师打招呼，但他拧起来，李晏多少还是有些害怕的。这个孩子父亲七年前就去世，一直是母亲抚养长大，他还有一个读小学六年级的妹妹，但是患有抑郁症，发起病来谁也治不了的那种。
孟一凡这个人，因为早期李晏对他有所青睐，他能感觉到李晏对他的喜欢，也就比别的学生更早的在高中生活里放松下来，这对李晏显然是不利的，因为在李晏反应过来他是个什么学生后，放纵下来的孟一凡已经不好管了。所以李晏对孟一凡，管也不行，不管也不行，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忽略。
但贾维说孟一凡打人，李晏多少还是意外的。在她思维里，打人这种事儿就不该在她班里发生，应该是一个在全校都概率极小的事件才对。
但事实就是这么发生了。李晏把孟一凡叫过来，孟一凡对自己打人的事儿供认不讳，但从神情到姿态表明了他打人但是没有错。
李晏听完了作为受害人的贾维的描述过程，大抵就是昨天下午跑操贾维摔倒了，去洗手间擦裤子的时候孟一凡故意说贾维你从哪倒儿的。孟一凡故意说倒的时候加了儿化音，贾维就生气了，就说和他说，跟你妈导儿的！贾维这话说完就被孟一凡给推了一把。
看来是孟一凡气没消，导致晚上会宿舍以后孟一凡又找去了贾维宿舍，又把贾维给揍了一顿。贾维脸被打肿了，戴着口罩第二天过来找李晏来告状。
李晏一开始真没把这件事儿放在心上。
她听完只觉得是个男生之间打架的小事儿，在她眼里都不值当的让贾维上她这儿来告状。但棘手的事儿是，贾维是个极耿直不转弯的学生，他根本就不接受孟一凡的道歉，而是坚持要让孟一凡退学。李晏根本就劝不动。
李晏这时候才开始生气加慌乱。
气急败坏下李晏越问越多，问孟一凡打了贾维多少，贾维说朝他脸上打了好几拳，李晏又问打完了以后呢。贾维就说没打完，是被人拉开的。李晏顺口就问下去被谁拉开的。贾维回答——
艾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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