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李晏其实还好。

        虽然因为打架这件事一整天李晏情绪都极其糟糕，但在事情办完之后李晏就不会让自己的情绪持续太久。第二天李晏就是该说说该笑笑，这事儿在她心里说翻篇儿就翻篇儿，说没事儿就没事儿了。

        虽然李晏如常说笑，但免不了还有另一件事在等着她，就是学生的期中考试成绩。

        其实没有李晏对艾恒说得那么吓人，学校好歹会给老师尤其是新老师一些锻炼的机会，就算这次19班的成绩真的对比月考下滑了，顶多是李晏挨一顿骂。当然，这顿骂李晏也是不想要的。

        打架事件发生第二天，成绩就出来了。正好是晚上，李晏那天有事，忙着带学生去楼下搬书。她只草草看了一下成绩，觉得应该没有差太多，多少放了点心。她只觉得19班这次成绩没有退步太多，没有想到19班到底是在这些班里什么位次。叫学生出来搬书时唐晓云帮她算了下，告诉她19班成绩还是级部第二。

        唐晓云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时候，艾恒正被英语老师再次提溜到办公室里提问默写了。这家伙应该是没准备好，大概率是根本就没把来办公室听写当回事儿。所以在汪淑兰面前特别乖，争取让老师不那么生气，并表示会尽快背完过来让老师检查。

        丫的，全是假象。

        他其实过了这一关以后回去还是不会背。

        李晏心里有了数，很开心，带着学生蹭蹭的就下楼了。她学生问她是不是成绩出来了考得不错，李晏说没有，她学生不服气，问那为啥她这么开心。李晏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只好说她是开心别的事儿。

        她确实不懂得变通，不知道如何张弛有度，其实该夸夸该骂骂，因为怕学生骄傲就不敢提成绩好这件事儿，其实是不对的，只是李晏不懂得夸了之后如何让学生再把心思收回来，于是索性不干这事儿。

        李晏带学生下楼的时候，艾恒还在办公室里挨骂。李晏根本不知道或没想到艾恒在挨骂的时候还听到了唐晓云祝贺她班里考得不错。总之艾恒挨完骂以后就跟着下楼了，李晏也不知道，等她带着的那些学生把书都搬着上楼了，李晏才看到跟在最后面悠荡着的艾恒。

        那时候李晏已经在等待的间隙看到了艾恒的成绩，好到远远超乎她的想象。她迫切的想要把成绩单独告诉艾恒，在发现艾恒也跟着下楼以后，趁着学生都往上搬书，李晏把艾恒拽到了一边。

        艾恒一边被她拽一边说你干嘛。李晏也没在乎，只翻出成绩来让他看。

        艾恒第一次月考就是重点线学生，作为优秀学生再往前进步已经很难了，但艾恒这次依然在重点线上又往前升了近四百个校级排名，从上次的780进步到现在的406，完全就是一个重点班学生的水平了。

        艾恒还没看清自己的成绩，时间紧，李晏就收了手机，她大胆的摸了摸脸，到底还是胆子小，只敢趁着艾恒看手机的功夫拿手指蹭了蹭，飞快的说你超额达到目标了。之前他给自己定的校排名前六百，远远超出了预期。

        李晏因为自己刚才摸脸的行为有点不好意思，犯了案就蹭蹭上楼往上跑，艾恒轻而易举的跟上来。他没再提自己成绩，总之成绩不错就是了。他问：“老师咱班是不是这次考得不错？”

        李晏说还行吧。

        “第二？”艾恒继续问。

        李晏一愣，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唐晓云给算成绩的时候让艾恒给听到了。

        俩人都笑了。艾恒是看李晏反应过来的样子给逗笑的，一脸逃不过我手掌心的表情。

        他俩终于在最后爬上了五楼，李晏从没觉得上这个五楼这么短这么轻松过。她看着走廊拐角处学生攒动的身影，知道和艾恒的独处又结束了。

        “这个成绩，你是不是就不会走了？”艾恒突然说道。

        他的手和当时陪她去见家长时一样，不太安分的摸了一下墙。

        他的声音不自在。

        他惯常能骂人，说话会跟人一种老道且痞气的感觉，喜欢语音带笑，嬉笑怒骂。这样温情友好的话，似乎不太擅长，总之他说得不太顺畅。

        李晏笑着没说话，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忘记了回一句平常的“不会走”。

        她跑走了，25岁的她，跑起来的姿势像个孩子。

        成绩出来当晚，李晏和唐晓云去外面吃饭，李晏情绪特别高。倒是唐晓云，对自己班的成绩忧心忡忡，尽管她班成绩是级部的第一名。

        唐晓云奇怪为什么李晏会这么开心，她困惑李晏的知足。李晏倒也很坦诚，说实话期中考试前的两周，李晏的状态非常差，差到什么程度呢，第一次翘班就是在这段时间，每天都十分沮丧，晚上几乎每天都会喝酒熬夜，这种情况下的李晏，要说对班级的付出和管理，那基本就是顾不过来的。能在这种情况下19班还能考出这样的成绩，李晏都开始喜欢19班的孩子们了。

        至于为什么这两周里状态这么差，这里面的原因唐晓云想想也清楚，于是默认了理解李晏开心的原因。

        李晏就跟唐晓云讲始作俑者艾恒前两天帮她的事儿。唐晓云毕竟班里成绩好，再怎么难受也很快即过去了。她听李晏讲前两天艾恒说的话做的事，也不由得感慨：“也不知道艾恒的家长是怎么教育的孩子，怎么这么成熟呢。”

        是，成熟，太成熟了，艾恒的思维眼界和心境通透，远远超过了同龄人。

        李晏低下头，忍不住微笑。

        她好喜欢他。

        期中考试成绩陆续出来，学生也渐渐知道自己成绩的得分点失分点。这场期中考试也逐渐结束，有的人进步开心，有的人退步失意，浮浮沉沉，但凡有点心气儿，都会为了成绩而有情绪上的起伏。

        老师们也会有研学，也会讨论学生。有的学生在学期过半后终于也紧张起来，主动找老师分析自己该怎么学习。石红梅就说，艾恒的同桌就过来找她问语文该怎么学。石红梅跟唐晓云和李晏笑，说艾恒的同桌已经被艾恒打击坏了。看着艾恒每天又玩又闹也不学语文，结果这次考试语文只错了一个选择题，而他每天都很努力，还是错了五个。

        唐晓云听后悄声感慨，你看艾恒这样的学生，你都会觉得别的学生可怜。

        能玩能闹，能说能笑，平时属艾恒算是班里说话最多的学生，天天前后左右的说话，结果呢，然后呢？可是这样的学生，情商智商双高，脑子极其灵活，懂得怎么学习，毫不费力的就学会了其他学生花很长时间才弄懂的东西。他玩闹，一点都不耽误他上进。

        你看看那些埋头苦读，还在为自己的学业忧心烦恼的普通学生，你再看看每天说话看起来几乎不学习，比谁都玩得欢闹得凶说得多却轻而易举年级排名上升近四百个名次的艾恒。

        你会觉得这个世界多么的不公平。有的人，稍微动动手指，就是你很久很久的努力。这和家境无关，和背景无关，这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天分，天生的一点就透，悟性极高，被老天爷推着走向星光闪耀。

        艾恒就是这种人。

        李晏静了一下，开心吗？开心，她喜欢的人被人夸赞，她开心。

        但很开心吗？并不。

        那忧愁的薄雾在开心的表面渐渐浮起，渐渐变浓，最终变成了化不开的悲伤，缠住了开心，杀死了开心。

        李晏笑过之后，就低下了头去。

        她想起在期中考试前，那次她歇斯底里的愤怒，想起艾恒在被她骂过后扭头不看她的倔强，想起艾恒极快的就调整好状态谈笑自如。李晏认真的想了想，除了最开始被骂了之后艾恒极度愤怒之外，似乎其他时候，在她的观察里，艾恒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和李锐玩笑打闹，和前后桌聊天，也爆粗口，拿拳头锤人，丝毫不受影响。

        因为不在乎吧。

        就因为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无所谓。

        所以才能做到这样吧，一跃而起的成绩，意气风发的人。

        李晏想起两周里她的买醉，她在门口看着艾恒时的纠结难过，想起她在凌晨夜里的崩溃哭泣。两周过去了，李晏也会奇怪，为什么那段时间的她那么疯狂。

        她在为这个男孩儿崩溃大哭的时候，男孩从容的按照自己的计划在努力。

        这真是一场盛大的悲剧。

        李晏想了一会，又苦笑了一下。

        是，这本来就是一场悲剧，是一场在她知道自己喜欢他是就已经明白的悲剧。然后，那又怎么样呢？她没有期待过和这个男孩儿的未来，也没有肖想过任何如果。甚至连可能的分班，李晏都是想都不敢想。

        所以，她怎么敢抱有期待呢。

        就这样吧，这样就好了，不再和她对着干的艾恒，能够和她平和说几句话的艾恒，已经有了一些改变的艾恒，已经很难得了。

        她还能奢求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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