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波斯祆教

顾元溪闻言望着南霁云，惑然问道：“这拜火教又是哪个教派？”

        南霁云指着北面道：“西市隔着我们所处的这条金光门春明门大道的对面便是醴泉坊。此坊不仅以烧制三彩陶而出名，且以乃波斯胡人的聚居地。而波斯人信仰的教派，我大唐唤作‘袄教’，因其祭礼的主要特点就是在露天的祭台上燃放圣火，认为通过崇拜圣火可以与神沟通，故又称‘火袄教’或者拜火教。因太宗、高宗年间信仰袄教的波斯人、西域诸国胡人人数众多，所以长安诸坊有不少袄教教祠。这醴泉坊的袄祠便是长安最大的袄祠。”

        顾元溪知道：祆教是公元前6世纪由波斯人琐罗亚斯德所创立的宗教，波斯人称之为琐罗亚斯德教。该教主张善恶二元论，崇拜阿胡拉·玛兹达为至高之神。以波斯古经《阿维斯塔》为经典，其祭礼的主要特点就是在露天的祭台上燃放圣火，认为通过崇拜圣火可以与神沟通，故又称拜火教，此教在古波斯及萨珊波斯时被定为国教。

        而隋唐时期，中西方的交往更加密切，大批胡人深入内地，当时长安、洛阳等地聚居不少这类以粟特人为主的伊朗系人种的各个民族。这种祆教信仰亦被带进来，据韦述《两京新记》等书记载，长安城就设有五处祆祠，分布在布政坊西南隅、醴泉坊西北隅、普宁坊西北隅、靖恭坊街南之西。

        “原来如此。”顾元溪恍然大悟道：“这醴泉坊与西市这隔着一条金光门春明门大道，在居德坊旁边。离这春明门最近，所以平卢军为了护送这袄教圣女入京，才会一反常态绕远路从城西入京么？”顾元溪忽然又皱眉沉声道：“只是这袄教与安禄山的平卢军又如何会扯上关系呢？”

        南霁云闻言也拧紧眉头冷然道：“我听闻安禄山出身营州杂种胡，乃西域昭武九姓康国胡人后裔。昭武九国皆是栗特人种，皆信仰袄教。这安禄山自然不会例外。河北塞外等地，各族蕃种胡人甚多，而安禄山信仰大力扶持袄教众人皆知。只是这袄教乃朝廷认可的波斯胡教，并不禁止，故袄教教祠之多乃天下十三道之最！”

        顾元溪听罢，一瞬间灵光一闪，似乎想起来了什么，默然无语地闭起眼睛沉思起来。

        南霁云摸了摸自己颌下的胡渣子，继续说道：“我朝太宗文皇帝在位时期，波斯末代国王伊嗣俟因国都为白衣大食所攻破，并且国土为大食所蚕食，曾经派遣使臣请求我大唐皇军入境支援波斯，以此对抗大食。”

        南霁云口中所言的波斯，便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萨珊帝国，也被称为萨珊波斯或者波斯第二帝国。萨珊王朝取代了被视为西亚及欧洲两大势力之一的帕提亚帝国即中国史书所称的安息帝国，与罗马帝国共存了超过400年。在公元260年的埃德萨战役中，萨珊帝**队大败罗马军团，萨珊君王沙普尔一世更是俘虏了罗马帝国皇帝瓦勒良。而步入七世纪，即唐朝初期时，萨珊波斯陷入了内乱，在唐高宗李治在位期间，盛极而衰的萨珊波斯帝国终于亡与阿拉伯人的白衣大食帝国手中。

        “哦？”顾元溪闻言讶然问道：“此事我也有所耳闻，只是后来太宗皇帝以波斯路远，无法支援为由委婉拒绝了波斯人的请求是么？”

        “不错。”南霁云点头道：“昔日伊嗣俟因大食扩张而逃到吐火罗，在木鹿城被大食人所杀。其子卑路斯成功逃到吐火罗获得庇护，并在龙朔元年正式请求我大唐帝国出兵救援。高宗天皇大帝认为波斯路途过远无法援救拒绝出兵。不过为了安抚卑路斯，我大唐还是派遣王名远出使西域，分置州县，将其所在的疾陵城设为波斯都督府，以卑路斯为都督、波斯国王。不过此后不久便为大食人所灭。到咸亨年间，卑路斯终于亲自来朝，高宗皇帝封其为右武卫将军。”

        顾元溪在后世也听过这道历史，只是不甚了解。此时闻言也大为吃惊，未想到曾经雄霸西亚的萨珊波斯帝国居然与大唐中国居然有着这样一段扯不清的关系。他大为好奇的问道：“然后呢？”

        南霁云笑道：“此后卑路斯客死长安。到仪凤三年，高宗皇帝陛下听从闻喜县公裴行俭的建议，命令裴行俭护送卑路斯留在长安的质子泥涅师回国为波斯王。但裴县公不过是想以此为借口，借此经过突厥、吐蕃国境攻伐西突厥的亡国贵族与收复安西四镇罢了，并非是真心实意想要为波斯王孙复国。他到了碎叶就返回了。而泥涅师长期滞留吐火罗，并不断受到大食侵扰，部众逐渐离散。终于在中宗皇帝景龙二年再次入朝，官拜左威卫将军，不久后在长安病逝。其父子的光复波斯的复国之梦终究未曾实现。”

        “如此说来，这袄教在长安如此盛行，跟卑路斯、泥涅师这父子有很大关系咯？”顾元溪问道。

        “也并非全然如此。”南霁云望着城门外还未进城的袄教圣女，应声道：“火祆教起源于波斯﹐崇拜火光﹐祭祀胡天神。北魏时已传入中土﹐并列入朝廷祭典。我大唐朝廷为此设萨宝府，置‘萨宝’一职位，视流内正五品；‘萨宝府祆正’，视流内从七品；此外还有‘萨宝府祆祝’、‘萨宝率府’等等，这些职位皆由西域胡人中的火祆教徒担任﹐掌管每年的拜火﹑祭祀胡天的祀典及各火祆祠﹑祆教徒的事务。所以袄教与袄祠盛行已经由来已久，只不过佛、道相比，多是西域胡人所拜，中土汉人所信仰者寥寥无几。”

        “至于昔日卑路斯请在长安立波斯胡寺，以作波斯人集会之所，置于长安醴泉坊，并且卑路斯父子府邸也坐落于此。所以醴泉坊波斯人众为长安诸坊之最。这醴泉坊的袄祠与波斯胡寺也是长安最大的。至少，比我们所看到的居德坊后面那个义宁坊的波斯胡寺就要大很多。”南霁云意犹未尽道：“只是天宝四年，经查证后发现这些波斯胡寺所信仰的并非是波斯的袄教，而是大秦国的景教，所以这些波斯胡寺都在去年改为大秦景寺。贤弟说说，这波斯王子奏请设立的教祠不信仰自己的国教而去拜大秦人的宗教，你说奇不奇怪？”

        “大秦人？景教？”顾元溪惊呼道：“大秦不就是罗马，这景教不就是基督教聂斯脱里派么？”

        南霁云纳闷道：“什么骡马人、计都教？我怎么啥都听不明白。”

        顾元溪正要再问，那南霁云已经摆手阻止他道：“这些话以后再说罢。贤弟你看，这袄教教徒与平卢骑兵要过城门了”

        顾元溪这才想起袄教圣女的事情。对于袄教圣女的事情他也大为好奇，只是方才南霁云所言之事，真是匪夷所思。

        “安禄山跟袄教扯上关系，信仰袄教的萨珊波斯流亡皇族居然在长安以设立波斯袄教教祠为由，奏请设立基督教聂斯脱里派的教堂。这种种事情，实在是让人感到不可思议。”顾元溪一边伸长脖子瞪大眼睛等待袄教圣女入京，一边心里又在思索刚才的所言的事情。

        同时，忽然与平卢军一起入京的袄教圣女与袄教教徒也缓缓露出真容。

        “善思、善言、善行、终生帮助光明。光明为善，以万能的阿图尔为祭，从善者将逐步先进善思天，次进善语天，继进善行天，最后步入光明天。”人影未见，那金光门外便传来声如雷霆且整整齐齐的祭语。

        就在众人翘首以盼时，平卢骑兵纷纷下马半跪。为首一位威武高壮的男子身影，在身后骑兵的拥簇下，缓缓骑马踏入金光门。

        （袄教的线索，跟接下来主角三个老婆的身世有莫大关系，此外与安史，还有波斯、大食争霸的剧情有很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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