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5.往事，某人想给小星儿准备的见面礼

穆妍的问题，让冥御风沉默了下来，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周身都笼罩上了一层悲伤的气息。

        萧星寒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也没有问冥御风任何问题。

        穆妍没有催冥御风回答，因为根据冥御风之前说的话，穆妍已经意识到，事实的真相或许跟他们曾经听说的和认为的有很大的出入，她不想过早下结论，而客观来说，冥御风给她的印象并不是奸恶之人，反倒不太像皇室中人。

        至于冥御风说的话，穆妍并不怀疑，因为关于他和叶凝香的过往，如今世上唯一知道真相的或许就是他了，他也没有必要对穆妍和萧星寒撒谎，来骗他们什么。退一万步讲，就凭冥御风那头银丝，已经能够证明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真正薄情寡义的人，是不可能因为别的人别的事遭受如此心殇的。

        不知过了多久，冥御风再次开口，还没说话，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没有看萧星寒，而是看着穆妍，神情苦涩地说：“当年我还是太天真，后来才发现，很多事情，都由不得我们。”

        穆妍点头，表示愿闻其详。

        冥御风的眼神表明他心中并不平静，或许那是他想要封存的一段痛苦记忆，现在要让他回忆并且亲口讲出来，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现在冥御风对面坐着的，是他和叶凝香的儿子。冥御风知道，穆妍的所有问题都是替萧星寒问的，而他的回答也都是说给萧星寒听的，萧星寒有权力知道他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冥御风欠萧星寒一个解释，而他在今天来找萧星寒的时候，已经下定决心，要把往事都说出来了。

        冥御风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开始讲他和叶凝香的故事。而萧星寒坐在那里，眼神冷漠如斯，似乎这些事情跟他没有什么关系。至少从表面上看来，冥御风完全不知道萧星寒在想什么。

        穆妍听得很认真，并没有表达什么情绪，这也让冥御风的讲述没有那么多的心理负担。

        据冥御风所言，当年他按照跟叶凝香的朋友之约，在叶凝香受了青虞的鞭刑被扔出凤鸣城之后，带着叶凝香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

        按照叶凝香原本的计划，她要去的地方不是天冥国，而是七杀城，她说她与七杀城医宗的宗主司徒宇有一些交情，她帮过司徒宇的忙，她要请司徒宇还她的人情，借用七杀城的船，送她去另外一片大陆，远离天元大陆，以此彻底摆脱青虞的掌控。

        虽然冥御风当时觉得叶凝香的计划可能不会那么顺利，譬如司徒宇未必愿意冒着得罪青虞的风险帮叶凝香，而且司徒宇也不是七杀城的城主，船能不能用，最终还是取决于百里郇，百里郇一向跟青虞交好，说不定会出卖叶凝香。

        不过叶凝香选择相信司徒宇的人品，还是决定要去七杀城，她说只要冥御风暗中送她到十渡城就好，让冥御风把她送到之后不必再管她，以后的路她可以自己走，如果有朝一日她再回天元大陆，冥御风有任何需要她帮忙的地方，她一定竭尽全力。

        冥御风当时心中很难过，因为叶凝香已经被青虞打得不成样子了，受了很重的伤，并且还中了剧毒。

        叶凝香自己就是当时有名的女神医，所以对她自己身体的糟糕程度，比冥御风更清楚，但她当时想的却不是求助冥御风，让冥御风无论如何想办法救她，而是想推开冥御风。一来是她从头到尾都不想连累冥御风，二来是因为她在决定摆脱青虞掌控的时候，就很清楚只要她留在天元大陆，如果没有人庇护的话，青虞依旧不会放过她，所以她一门心思想要远走高飞，不过是自己走，没想过要拉着冥御风一起。

        无论冥御风怎么劝，叶凝香都不听，而冥御风知道，如果他不按照叶凝香的计划去做，他只会更快地被叶凝香推开。他不能在叶凝香一心不想拖累他的情况下，违背叶凝香的意愿，那样会导致他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冥御风无奈之下，只能一边继续劝说叶凝香，一边暗中护送叶凝香去七杀城。而他坚持要亲自把叶凝香送到司徒宇面前，不肯半路离开。

        他们到达七杀城的时候，即便叶凝香一路上给自己用了药疗伤，外伤只要有良药，过了一定的时间，总会痊愈的，但叶凝香体内的毒，却折磨得她身体每况愈下。

        冥御风选择听叶凝香的，送她去见司徒宇，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着司徒宇或许可以帮叶凝香解毒，因为叶凝香身体好起来是当时最重要的事情。

        他们按照计划，见到了司徒宇。司徒宇并没有翻脸不认人，第一时间给叶凝香医治，可他最终极为无奈地说，叶凝香中的毒太阴邪了，他也解不了，或许只能找青虞去求解药。

        当时看着叶凝香被折磨得那么痛苦，冥御风甚至一度想过，送叶凝香回凤鸣城去，让她假意向青虞认错，先拿到解药，然后再谈其他，因为如果毒解不了，叶凝香想要的自由，根本没有实现的前提。难道让她自己一个人，跑到一片完全陌生的大陆，去日日受着折磨，熬着等死吗？

        可叶凝香却说，即便她最终死在了陌生的地方，她也再不想回到凤鸣城了。后来冥御风才知道，叶凝香从小到大在青虞身边过得有多么痛苦和压抑，她没有被青虞折磨得心理扭曲，已经是万幸了。青虞那个毒妇，那些年是真的把叶凝香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也是一心想要让叶凝香变成第二个她，所以叶凝香从小时候开始，青虞杀人害人都强迫她看着，她之所以主动跟青虞说要学习医术，就是因为她无力阻止青虞，只能选择努力去救人，青虞杀一个，她就救十个，救百个，即便那样，她的心中依旧得不到安宁。凤鸣城是叶凝香从小长大的地方，也是给她最大梦魇的地方，青虞对她来说是抚养她长大的养母，却也是她一直想要远离的恶魔，逼得她即便明知不低头会死，也要选择她最向往的自由。因为她如若回头再去找青虞，对她而言，后半生便会生不如死。

        冥御风心中不认同，也不接受叶凝香一个人离开，或许会死在异国他乡这种结果，但他阻止不了叶凝香想做的事情。而叶凝香把她的请求对司徒宇提出来之后，司徒宇也没有推辞，说他会去找百里郇商议一下，因为叶凝香想借船这件事，必须百里郇同意。

        司徒宇去找百里郇之前，冥御风把他拉到一边，对他说，如果必须要告诉百里郇谁要用船才可以的话，让司徒宇对百里郇说，是冥御风想要带着叶凝香私奔到另外一片大陆，千万不要说是叶凝香想要自己走。

        冥御风是在给叶凝香留后路，因为万一百里郇把他们出卖了，到时候也不至于让青虞知道叶凝香并没有跟冥御风真正在一起这件事，否则到时候会更麻烦，被天冥国皇室的人知道，也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冥御风心中还是没有真正死心，他虽然不会阻止，但他考虑了如果叶凝香走不了，留下跟他回天冥国的这种可能。

        司徒宇答应了冥御风，骗百里郇说是冥御风要带着叶凝香私奔，百里郇犹豫了一下，然后就爽快地点头了，说可以借船给他们，只要他们出得起价钱，并且保证不再回来，省得被人发现，牵连到七杀城。

        一切似乎还算顺利，叶凝香跟冥御风告别，说让冥御风回去，她会照顾好自己，还说她对不起冥御风，希望下辈子冥御风不要再遇见她，也不要再喜欢她，因为她很自私，她只想要自由，这辈子报答不了冥御风的恩情了。

        可惜，告别过后，叶凝香最终却没能如愿离开，原因是百里郇那个奸诈之人表面答应了他们，暗中却把他们出卖了，派人通知了青虞，而青虞接到消息之后，又添油加醋通知了天冥国的皇帝皇后，也就是冥御风的父母。

        一切都偏离了轨道。

        叶凝香很绝望，因为她知道她再也走不了了，而她不想回青鸾国，再受青虞的折磨，却也不愿意去天冥国，连累冥御风，她想要找个地方，静静地等死。可是冥御风这次没有听她的，而是执意在青虞到七杀城之前，带着叶凝香，暗中离开，回到了天冥国。

        冥御风当时对叶凝香说，即便叶凝香一辈子都不愿意跟他在一起，但至少他们是可以互相信任，互相依靠的朋友，他绝对不会容许叶凝香就那样孤单等死的，他会想办法给叶凝香解毒，他会给叶凝香提供一个安全的地方，不让任何人再伤到她。

        甚至冥御风对叶凝香发了个毒誓，他说叶凝香如果敢从他身边逃走，或者放弃自己的性命的话，他就追随叶凝香而去，他会说到做到！

        叶凝香心中对冥御风十分歉疚，当时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跟着冥御风回到了天照城，进了冥御风的太子府。

        冥御风安慰叶凝香说，天冥国的太医医术还不错，他要去把太医全都请过来给叶凝香会诊，等叶凝香身体好了，如果还要走的话，他亲自送她离开。

        可当时他们都不知道，叶凝香为了冥御风，受了鞭刑叛出青鸾国皇室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天冥国，这倒没什么，毕竟冥御风没有什么损失，外人说起也只是说叶凝香痴情而已。但最糟糕的是，青虞刻意派人暗中把冥御风要带着叶凝香私奔，还跑到七杀城去借船，想远走高飞的这个消息，传给了冥御风的父皇和母后。

        冥御风是天冥国唯一的嫡出皇子，在他和叶凝香这个名字联系到一起之前，他从未行差踏错过，文武双全，人人称颂，他的那些兄弟们也没有人能够撼动他的地位，他的父皇对他十分信重，他的母后对他极为疼爱。

        所以，冥御风要抛下一切带着叶凝香私奔这种事，被天冥国的帝后得知，简直无法相信那是他们一直听话又懂事的儿子能够做出来的事情！而作为冥御风的父母，他们当然会把叶凝香当做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认为是叶凝香勾引了冥御风，是叶凝香唆使冥御风那么做的，冥御风被叶凝香那个狐狸精给祸害了。

        再加上得知原本天元大陆赫赫有名的女将叶凝香被青虞打成了废人，现在不仅没有好的出身和地位，连实力都没了，根本帮不上冥御风什么，天冥国的帝后无法容忍冥御风把叶凝香带到天照城这件事，即便冥御风原本没有打算强行娶了叶凝香当他的太子妃。

        冥御风的父皇和母后都是极有城府的人，他们不想失去这个儿子，更不想看到这个儿子被一个女人毁了，但同时他们也知道，如果强迫冥御风跟叶凝香分开的话，可能会适得其反，让冥御风跟他们离了心。

        所以，天冥国的帝后想着，反正叶凝香已经是个废人了，冥御风不过是想要一个女人而已，越是阻拦越是激发冥御风的反骨，让冥御风离不开叶凝香，不如就先让他得到，以后如何解决叶凝香，也很容易，但不能让冥御风发觉。

        不过冥御风的父母都认为叶凝香没有地位也没有实力，没有资格当冥御风的太子妃，便下旨册封叶凝香当了太子侧妃。

        突然接到圣旨的时候，冥御风也是懵的，他本以为他的父皇和母后应该会反对，没想到他们竟然同意他和叶凝香在一起。而冥御风思前想后，觉得给叶凝香在天冥国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并不是什么坏事，如果别人都知道叶凝香对他很重要，地位很高的话，自然不敢欺负叶凝香。

        冥御风跟叶凝香说了，那些身份都是虚的，只是给她一个名分，她不愿意的话，冥御风绝对不会碰她的，等她身体好了，冥御风便想办法让她假死离开。

        冥御风打定主意，叶凝香也只能点头了。然后，冥御风拿着那道册封太子侧妃的圣旨进宫求见他的父皇，说他要娶叶凝香当他的太子正妃。

        冥御风当时毕竟年轻，一腔热血，没有想太多，只是怕他不在的时候，薛柔儿欺负到叶凝香头上，所以要给叶凝香在太子府一个最高的地位。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私心里从头到尾想的就是让叶凝香当他的妻子，即便是假的，他也不愿意委屈叶凝香。

        冥御风的父皇不同意，因为他认为给叶凝香一个侧妃之位已经是抬举她了，但冥御风说，叶凝香并没有变成废人，她只是中了毒，等解了毒，武功恢复，带兵打仗都没有任何问题。

        可惜冥御风看叶凝香怎么都是极好的，他的父皇却根本不稀罕叶凝香一介女流带他们天冥国的兵去打仗，因为天冥国一直都是男人的天下。但冥御风很固执，他说他的太子妃只能是叶凝香，他不需要娶别的女人来当助力，他只想要一个喜欢的女人陪在他身边，他自己可以做一个好太子。

        冥御风在宫里跪了三天三夜，他的父皇终于松口改了圣旨，让叶凝香成了冥御风的太子妃。冥御风甚至借口说要做得名正言顺，不能让人看出什么破绽来，说服叶凝香，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不管叶凝香怎么想，从那天开始，冥御风是真的把叶凝香当了他的妻子，即便洞房花烛夜他是在地上睡的。

        后来，冥御风遍访天下名医，求了无数人，请到天照城给叶凝香医治，叶凝香的毒却始终解不了，身体也越来越差。

        冥御风甚至瞒着叶凝香，亲自去求过青虞一次，求青虞把解药给叶凝香，不管青虞提出什么条件，他都可以尽力完成。可是青虞却说，叶凝香与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除非叶凝香自己回去，跪在她面前认错，否则她绝对不可能把解药拿出来。

        冥御风和叶凝香以夫妻的名分，过了一年朝夕相对的日子。即便叶凝香不再是曾经那个惊才绝艳意气风发的少女，变成了一个需要靠着药物维持生命的病秧子，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冥御风对她的爱，只增不减，因为他们彼此理解，彼此欣赏，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即便有时候只是静静地坐在一个房间里面，什么话都不说，冥御风也觉得心中欢喜，而他能感觉到，叶凝香心里也是有他的，因为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对叶凝香的好，叶凝香不是真的无动于衷。

        可叶凝香宁愿把自己对冥御风的爱藏起来，也不愿意说出来。曾经只是因为叶凝香不愿意跟别的女人分享丈夫，她也不想抢薛柔儿的男人，即便她知道没有她，以冥御风的身份，也必然会有别的女人，但她不愿意那样做。

        但是感情的事情，又哪里是能够那么理智地来思考和掌控的。后来叶凝香真的爱上了冥御风，却依旧不愿意与冥御风真正在一起，主要的原因是，她怕她死了之后，冥御风无法接受，索性便不要给冥御风希望。

        一年的时间过去，冥御风除了为叶凝香寻访名医这件事之外，没有因为叶凝香做出任何不理智的事情，他依旧是个很合格的太子，只是娶了一个看起来不合格的太子妃，别的方方面面都堪称完美。

        而对冥御风来说，除了叶凝香的身体让他忧心之外，生活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他能天天看到叶凝香，便已经很高兴了。一开始不太喜欢叶凝香的天冥国皇后，后来也慢慢地接受了叶凝香，“婆媳”相处很融洽，至少当时冥御风是这么认为的。

        但就算普通人家的婆媳，也大部分都看彼此不顺眼，更别提冥御风的母后，是个行事非常强势，城府又很深的女人。她从还没见到叶凝香的时候，便得知叶凝香要拉着冥御风私奔这件事，她对叶凝香的印象是绝对不可能好的。虽然她没有表现出来，一开始也只是说过叶凝香身体不好之类的，没有提过别的。

        冥御风执意要让叶凝香当太子妃这件事，也让他的母后心中极为不满，没有阻止的唯一原因是，她不想跟冥御风离了心，并且她问过太医，说叶凝香活不长，索性暂时不管他们。

        当时天冥国的大将军是北堂承业的父亲，北堂承业跟冥御风交好，但他那时只是个驻守边关的将领，而北堂承业最小的妹妹，北堂家的掌上明珠，从小就喜欢冥御风，一直盯着太子妃的那个位置，她也是冥御风的母后中意的太子妃人选，因为冥御风娶了她之后，有北堂家扶持，才可以真正的安枕无忧。

        冥御风的母后还暗地里对北堂家那位小姐做了承诺，只要叶凝香一死，就让她嫁给冥御风当太子妃。那位小姐对冥御风痴心一片，她说她愿意等。

        可北堂家那个小姐，突然上吊自杀了，还留下一封血书，控诉冥御风的负心薄情。即便冥御风后来查到，她是被人害死的，并不是自杀，血书也是假的，但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便无法挽回。

        没过多久，北堂承业的另外一个妹妹，北堂家仅剩的那位嫡出小姐，嫁给了冥御风的庶出兄长，天冥国朝中的局势，真正开始发生变化了……

        而冥御风的母后，也按捺不住了。她城府再深，对自己儿子再有自信，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势力壮大，逐渐威胁到了冥御风的地位，而天冥国皇帝开始冷落冥御风，也无法保持冷静了。冥御风的母后始终都认为，是叶凝香害了冥御风，即便冥御风无数次地说过，不是叶凝香的错，那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后来有一天，冥御风的母后去太子府找冥御风商议要事，一推开门看到冥御风大冬天竟然睡在地上，发了雷霆大怒，痛骂叶凝香是狐狸精，害人精，还要亲自动手管教叶凝香，说她不懂规矩。

        不管冥御风怎么解释，说是因为叶凝香身体不便，他才睡地上的，就那一次，他的母后都不相信，因为叶凝香嫁给冥御风之后，冥御风就再没碰过别的女人，包括薛柔儿。

        冥御风的母后发了好大一通火，骂了叶凝香很久才离开。第二天，趁着冥御风出城的功夫，他的母后带着两个宫里的老嬷嬷，闯进了叶凝香住的地方，硬压着叶凝香，给她验身。

        验身的结果，叶凝香嫁给冥御风一年，竟然还是个处子。冥御风的母后当时都快疯了，狠狠地抽了叶凝香好几巴掌，还说要把叶凝香给处死，绝对不能容忍她再祸害冥御风。作为一个母亲，她的儿子娶了一个她不喜欢的儿媳就算了，儿子一片痴心，儿媳竟然不肯跟儿子圆房，不论有什么理由，冥御风的母后都无法接受。

        得到消息的冥御风，狂奔回府，已经晚了。叶凝香受了很大的羞辱，还被冥御风的母亲打了，导致病情更重了。

        一边是亲生母亲，一边是心爱的女人，冥御风当时很为难，可他总不能为了叶凝香打他的母亲，他做不到，叶凝香也绝对不会愿意看到那样的局面。

        冥御风无奈之下，只能对他的母后解释，说是他不愿意碰叶凝香，因为叶凝香身体弱，他舍不得，不是叶凝香不愿意。

        然后，冥御风的母后给他们下了最后通牒，要么在三日之内圆房，要么在三日之后休了叶凝香，让叶凝香滚，否则她就死给冥御风看。

        第三天，他们圆房了。叶凝香又穿上了大婚时候的那套大红喜服，在圆房之前，她要求冥御风发誓，答应她一件事，如果她真的死了，让冥御风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冥御风答应了。

        那一夜，他们才真正在一起，不再有隔阂，暂时抛却了顾虑，不去想任何其他的人，其他的事。

        太医说叶凝香不易受孕，冥御风为了她的身体，之后很多时候依旧在地上睡，可叶凝香还是有喜了。

        冥御风狂喜过后，便不想要这个孩子了，因为太医跟他说过，叶凝香的身体不易受孕，如果怀上了，也生不下来，反倒可能会让她死得更快。

        可叶凝香是真的很高兴，在有了孩子之后，她第一次笑着对冥御风说，她很想活下去，想要长长久久地跟冥御风在一起，看着他们的孩子长大成人。

        冥御风那些日子，既忧虑又欢喜，忧虑大过欢喜。他依旧在想尽办法给叶凝香解毒，可是却始终没有看到希望。冥御风就有一次想过要偷偷给叶凝香喝堕胎药，却被叶凝香发现了，因为她懂医术。那次叶凝香很生气，说如果冥御风再做那样的事情，她会带着肚子里的孩子离开。

        自始至终，冥御风并没有因为叶凝香不管正事，他依旧在努力做一个好太子，他只是没有娶北堂家的那位小姐而已。即便冥御风的庶出兄长对他的地位造成了威胁，但不管哪个方面，都是冥御风更优秀，他也不觉得他的父皇会把太子之位给他的兄长。即便真废了他的太子之位，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然而有一天，灾难突然就降临了。

        冥御风的父皇不知接到了谁的密报，派人围了太子府，派兵搜查府中各处，最后在冥御风的书房密室里面，搜出了一身龙袍。

        冥御风根本不知道那些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太子府的人全都下了大狱，而冥御风一直没有见到他的母后，他很担心的时候，被告知他的母后自缢而死，留下的遗书，送到了他手中。

        冥御风的母后在遗书中说，她是被叶凝香害死的，如果冥御风还要跟叶凝香在一起，她死后都不会得到安宁，她甚至诅咒冥御风和叶凝香未出世的孩子，说那是个孽种，是个灾星，即便能生下来，也会像他的母亲一样，继续祸害冥御风。

        冥御风那个时候真的崩溃了，因为那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即便他很多时候无法认同，但他的母亲所做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他好。

        冥御风当时以为他们都要死了，因为私制龙袍是死罪，他解释不清楚，也没有人愿意听他的解释。

        可冥御风没死，而是被废了太子之位，流放到边疆苦寒之地。他猜到那龙袍是他那位兄长的手笔，但他当时处境十分艰难，没有能力报仇。

        冥御风带着薛柔儿和冥煦，带着怀了身孕的叶凝香，一起离开了天照城。他母亲留下的遗书，他没有让叶凝香看到，他那段时间痛苦至极，时常会突然崩溃大哭，但即便那样，他也没有迁怒于叶凝香，因为他自己清楚，过往那些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怪不得别人。而他为了妻儿，必须想办法振作起来，找到出路。

        可是走到半路，还没到流放之地，叶凝香突然要走，她说她要带着儿子另寻出路，她说她可以跟着冥御风死，但她的儿子一定要出生在安全的地方。

        不管冥御风怎么求，怎么保证他一定会保护好叶凝香，因为他知道叶凝香母子跟他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可叶凝香就是不肯留在他身边，执意要走。叶凝香为了离开，甚至说出她根本不爱冥御风，当初跟冥御风在一起，只是被冥御风感动，而儿子对她才是最重要的这种话。

        冥御风当时在流放路上，受制于人，能做的事情很有限，而他母亲的死给他带来的阴影尚未散去，叶凝香却要弃他而去，让他心中伤痛不已。

        最终，冥御风还是选了他身边的一个高手护送叶凝香离开，甚至拿出了他身上仅剩的一件宝贝，让叶凝香到七杀城后送给百里郇，好能借到船。

        冥御风当时看着叶凝香离开，心都死了，因为他知道，以叶凝香的身体状况，那或许就是永别了。他甚至一度恨叶凝香不信任他，在他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抛弃了他。

        绝望过后，冥御风说服自己，或许真的是他爱错了人，他刻意不再去想叶凝香，而他知道，他想要活下去，就必须隐忍，变得更强大，才有翻身的可能。

        后来的日子，薛柔儿一直陪在冥御风的身边，为他吃了很多苦，甚至为了帮他拉拢可用之人，主动帮他纳妾。冥御风在很长时间之内没有碰过薛柔儿，也没有碰过别的女人。后来，为了摆脱心中的阴霾，他强迫自己去接受某些事情，但每一次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都要喝很多很多的酒，麻醉自己。

        那些年，他表面上像是忘了叶凝香，也忘了他和叶凝香的孩子，不去打探消息，刻意回避，做他该做的事情，蛰伏着等待合适的时机东山再起。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没有办法跟别的女人在一起过夜，他整夜整夜地睡不着，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很难过。

        后来冥御风终于翻身，回到了天照城，成为了天冥国的皇帝，再后来，便是以青虞提出的联姻作为契机，才找了萧星寒回来。

        冥御风讲述的过程中，一度哽咽说不下去，讲完了上面那些之后，又花了一点时间平复心情，然后看着萧星寒和穆妍说：“我知道，你们觉得我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可是那些年，我真的没有勇气去找他们母子，因为没有消息的时候，我还可以幻想他们在那边过得很好，幻想阿凝得到了她想要的自由，幻想她遇到了一个神医，活了下来，平安生下了孩子。我曾经以为是我不想，事实上是我不敢，有些事情，我不愿意面对。”

        穆妍知道，冥御风说的他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就是叶凝香的死。看看他如今一夜白头就知道了，这件事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我不是想为自己辩解什么，我从不认为是阿凝害了我，因为很多事情都是我非要去做的，是我自己的选择，但她的命真的太苦了，我只恨自己，我曾经发誓要保护她，最终却没有做到。”冥御风说到这里，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眼中满是哀戚。

        穆妍心中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叶凝香错了吗？显然没有，她是个正直并且善良的人，她做人始终坚持着一些原则。一个为了自由，宁愿放弃生命的女人，即便冥御风没有细说，穆妍也知道叶凝香这辈子过得有多苦。冥御风错了吗？似乎也没有，出身皇室，他却是个好人，也是个痴情种，他已经做了他尽全力能够做到的一切。

        但客观来看，就是叶凝香害了冥御风。如果没有遇到叶凝香，冥御风必然过着不同的人生，他不会遇到那么多挫折，他的母亲不会死，他早就当上了天冥国的皇帝，他现在会是后宫佳丽三千，儿女成群，或许正在图谋着一统天下。这也是他原本以为他会度过的一生。

        但造化弄人，冥御风和叶凝香遇见了，从那以后，他们的人生便连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分开。很多事情的发生，不是他们愿意的，却由不得他们。

        假如他们遇见的时候，冥御风没有薛柔儿这个侧妃，也没有冥煦这个儿子，或许在他要带着叶凝香远走高飞的时候，叶凝香便点头答应了。

        假如叶凝香没有中毒的话，她根本不会选择跟着冥御风回天照城，因为中毒让她行动受限，无从选择。那样即便分开，他们有朝一日再见，或许还能相视一笑，依旧是朋友，各自安好。

        可是世事从来都没有如果。他们被命运安排相遇，相爱，纠缠在一起，中间却始终隔着一些回避不开也躲闪不过去的人和事。即便在他们心灵相通的那些日子里，叶凝香依旧日日承受着剧毒的折磨，而冥御风总是在叶凝香好不容易睡着之后，整夜看着她无法合眼，因为他害怕，害怕叶凝香离去，心中的担忧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当初你为何要让离玥去找他回来呢？”穆妍看着冥御风问。

        冥御风摇头，神情苦涩：“那是青虞提出的，我答应了，因为这么多年，终于有一个契机，让我有个理由去找他们母子。我总以为我放下了，事实上从未放下过，我只是自欺欺人，得过且过地做着我不喜欢，却被所有人认为我应该做的事情。”

        “你就没再想过，当初叶凝香为何执意要在你落难的时候离开吗？”穆妍看着冥御风问。

        冥御风摇头：“我怎么会没想过？我想了很多，为她找了很多理由，最后唯一能说服我的，是她不想再拖累我，才执意要走，可是这个理由，让我更加难以接受。”

        “薛柔儿对叶凝香如何？”穆妍看着冥御风，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冥御风神色微怔：“她向来有些不争，当初还帮我劝母后，让母后接受阿凝，她们相处得很好，阿凝对她一直心存愧疚，还劝我好好待她。”

        “虽然我这么说没有什么根据，但是那位薛柔儿确实不太正常。她如果真的爱你，不可能不嫉妒叶凝香，可她自始至终都陪在你身边，默默照顾你，无怨无悔。她爱你我信，但她在所有的事情里面都那么清白，反正我不信。”穆妍神色淡淡地说。

        冥御风的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你是说，当年阿凝离开我，跟薛柔儿有关？”

        “或许有，或许没有，但你应该问问她当年的事情，问问她，当年看着你对叶凝香痴心一片，她真的甘心吗？”穆妍看着冥御风说。

        冥御风的拳头微微握了起来：“如果她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都是孽缘。”穆妍叹气，摇头，“逝者已矣，你节哀吧。”

        “你们可以把殷剑和离玥做的恶都算在我头上，是我识人不清，我不奢求你们的原谅。当初在七杀城，那个年轻人不是你，我当时对他的态度很不好，我也下意识地不敢去问殷剑究竟发生了什么，因为我逃避了很多年，到那个时候依旧还在逃避，不肯面对现实，做的那些事情太蠢了。”冥御风沉声说，“今日我来，你们愿意听我说这些，我已经满足了。冥修，如果你想当天冥国的太子，只要你说句话，我就把那个位置给你。如果你想当天冥国的皇帝，你说句话，我也给你。不管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我一定尽力做到。”

        “不必了。”萧星寒神色淡漠地站了起来，把穆妍也拉了起来，转身就要走。

        冥御风眼眸之中满是黯然，起身看着萧星寒的背影说：“我不会强求你认我这个父亲，只要你有任何想要我做的，不管任何时候，都可以对我提出来。”

        “不必。”萧星寒没有回头，神色淡漠地说了两个字。

        穆妍心中微叹，转身对冥御风说：“我们明日就走了，你……多保重吧。”

        穆妍话落，和萧星寒一起从冥御风面前消失了人影。冥御风神色怔然地坐在那里，喃喃地说：“明日就走啊……”

        又过了半个时辰，冥御风才离开那家客栈，客栈依旧是封锁的，因为冥御风不想让人打扰到萧星寒和穆妍。

        回到后院房间之后，穆妍看着萧星寒的眼睛问他：“你现在在想什么？”

        “什么都没想。”萧星寒摇头说。

        穆妍蹙眉：“萧寒寒，不管是什么，你都可以跟我说。”

        萧星寒微微叹了一口气，把穆妍拥入怀中说：“我是真的什么都没想。以前我想过，如果他很坏，始作俑者就是他，我要杀了他，为祖父报仇。但是现在……”

        “唉！”穆妍摇头，“他和叶凝香，都是苦命的人。”

        “现在我知道了真相，关于身世的事情，便到此为止吧。”萧星寒抱着穆妍说。

        “那……你想过要认他吗？”穆妍问萧星寒。

        “没有。”萧星寒摇头，“我有父亲，不是他。他有再多的苦衷，也换不回祖父的性命。我不再恨他，但也仅此而已。”

        “好，你不想认，我们就不认。”穆妍微微点头说。

        另外一边，冥御风回到宫中，立刻召见了北堂承业，和另外两个心腹大臣，密谈过后，他们便急匆匆地出宫了。

        “你为何突然决定要攻打青鸾国？”脊背佝偻的老太监出现在冥御风身后，看着他问道。

        “不是突然决定，这件事我想了很多年了，一直在积蓄实力，现在差不多到时候了。”冥御风神色冷然地说。

        “你去见过冥修了，他认你了吗？你想壮大天冥国，再交到他手中？”老太监看着冥御风问。

        冥御风叹气，摇头：“他没有认我，我也没有资格要求他认我。我听说，他在那边有一对很好的父母，比我好太多了。我提出可以把天冥国送给冥修，但他不要。”

        “那你突然要出兵攻打青鸾国，只是为了报当年的仇吗？”老太监看着冥御风问。

        “我这些年一直想要找青虞，为阿凝报仇。”冥御风眼底闪过一丝痛色，“现在，还有一个让我决定对青鸾国出手的原因。”

        “是什么？”老太监问。

        冥御风唇角突然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仿佛自言自语地说：“我的小孙子，大名叫萧天元呢……我很想见他，总要准备一点像样的见面礼。天冥国太小了，拿不出手，再加个青鸾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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