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话 谋杀 2

精神分裂的患者我之前接触过很多，从自我认知这个角度讲，他们可以分成两类：一类知道自己是精神分裂，另一类当然是不知道。不管是哪一类，绝大多精神分裂患者都有极强的暴力倾向，而且他们其中的某些人所分裂出来的某一重人格有极高的智商，对付这样的人尤其头疼。

        为了避免出现判断失误，我决定继续同他聊下去：“黄俊，我刚刚想了一下，你现在还真就不能去警察局。”

        黄俊瞪着大眼睛问我：“为什么？”

        “你没有证据，只是单纯觉得有人要害你，警察没有办法帮你。”

        “那我该怎么办？”

        和黄俊聊到现在，我还不能确定黄俊这个角色是不是此人的第一人格，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黄俊这重人格并不聪明。我憨笑了几声，说道：“不要担心，你最开始不也没指望他们能帮到你，不然你来找我做什么？”

        黄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对，对，王医生，你一定要帮我。”

        我笑着说：“帮你可以，不过你要先回答我几个问题，要如实回答。”

        黄俊立马挺直腰杆，好像要完成某种仪式一般，斩钉截铁的说道：“好，王医生你问吧。”

        我简单的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接着聚精会神的盯着黄俊的双眼，恨不能盯到他心里去，我扬起声调说道“第一个问题，你害怕照镜子么？不要犹豫，立刻回答！”

        黄俊回答的很干脆：“不害怕！”

        我之所以问这个问题，因为这是判断精神分裂种类的一个重要指标，但凡知道自己有精神分裂的人，是特别害怕照镜子的，因为他们很可能会在镜子里看到另一个自我，那是一种比做噩梦还恐怖数十倍的体验。

        黄俊的回答让我有一点意外，他知道有人要谋杀他，不去找警察，反而来找心理医生，我理所应当的会把他归为到有自我认知的一类，可现在看来，他并不是。

        我于是又问：“第二个问题，你是否同时见过阿宇和阿荣？”

        黄俊听完我的问题，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突然猛地一拍大腿，一副极其意外的面孔说道：“天啊，我好像还真就没有同时见过他们俩，这是为什么呢？”

        黄俊说完这句话，便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眼神出现游离的状态，我怕他出事，连忙提醒他：“黄俊，你看着我的眼睛，快点！想想阳光，阳光洒进你的内心深处！”

        黄俊的眼睛里这才闪出一点神光来，我松了一口气，待到他也缓和下来，我盯着他的眼睛，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道：“黄俊，我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背后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黄俊显得有些激动，问道：“什么坏消息啊王医生？”

        我再次握紧他的双手，缓缓的说道：“据我多年的工作经验推测，你应该是患有精神分裂症，根据你的描述，算上现在的你，共有三重人格，你的本我，还有阿宇和阿荣。”

        黄俊听后异常惊讶，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坐在他对面的我则一直紧紧握住他的双手，并且反复强调那句话：“让阳光照进心里”，因为人类是唯一能够接受自我暗示的动物，这句话对于控制他的情绪，防止他中途出现人格转移起到相当的重要的作用。

        他将这个事实消化一阵后，战战兢兢的问我：“那个坏消息背后的好消息呢王医生？是什么？”

        我对他说：“精神分裂患者，除了他的本我，他所分离出来的人格都能在某一个时刻同时见到他的另外几重人格，所以根据你刚刚的表现，可以推断出，你就是这个身体的本我，你要想让我帮你，就一定要坚持住，多想想我说的阳光，别让其他人格在这个时候出现，我帮你想办法，解决你现在面临的问题。”

        黄俊咬了咬牙，说道：“好的王医生，我都听你的，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你好好回想一下，你每天大概有多长时间能见到阿宇？都是在什么时间段，什么情况下？”

        黄俊皱眉思索片刻后说：“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一般都是上午，我每天上午九点都要再睡一觉的，醒来后，阿宇就来了。”

        我继续问：“那阿荣呢？”

        黄俊听到阿荣的名字，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我当时心里想，看来他真的是太害怕这个人了，回答我的这个问题，他想了好久，且回答的时候，语气似乎还不是特别坚定：“大概十几分钟，我不是每天都能见到他，嗯，最近一段时间倒是总能见到他。”

        “一般都是在什么时间段？什么情况下？”

        黄俊回答道：“一般都是在中午，也有时是下午，最近一段时间我对中午之后发生的一切事都是模糊不清的。”

        黄俊现在的状态实在是不乐观，基本上可以用火烧眉毛来形容吧，考虑到他的病情，我不能将事情告诉他，所能做的只有引导。

        我又问道：“你和阿宇相恋多久了？”

        黄俊听到我的这句话，脸募地红了，有些难为情的说道：“额，前前后后大概也有一年了吧…;”

        看到黄俊回答问题时的样子，我的职业病又犯了，开始对他进行说教：“打起精神来，和同性产生感情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性取向是先天决定的，无法通过后天改变，不是一种选择，也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就像天生残疾的人，你会嘲笑天生残疾的人么？”

        黄俊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我不会，但是阿荣会，就像讨厌同性恋那样，他是个狂热的极端分子。”

        我打断他：“先不要说阿荣，先说回你和阿宇的爱情，同性的爱情也可以很神圣，你懂么？有些事，想做的就要大胆去做，不要左顾右盼，思忖太多，知道你为什么会得精神分裂么？”

        黄俊狠命的摇头。

        “就因为你做事太不果断！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有多重人格，可绝大多数人在成长过程中，只有一重人格渐渐成主导地位，就是我们的价值观，但其他的人格并没有完全泯灭，他们时不时也会隐现出来，在一切无足轻重的时刻也会左右我们的思想，就是我们的多重人生观，所以每一个正常人在成年之后都只有一个价值观，但是有多个人生观。你明白么？”

        黄俊听得似懂非懂，我看到他一头雾水的样子，也懒得继续同他解释，就继续问他：“你现在说说阿荣吧，你第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黄俊这次几乎连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就在一个月前。”

        “什么情况下和他见的面？”

        黄俊一面回忆，一面同我描述：“什么情况下…;我记得那天我和阿宇正在一起逛街，阿宇很突然就转过头问我说‘你爱我么’，我说‘当然爱你’，他又问‘有多爱我’，我就告诉他说‘你是我的全世界’。”

        黄俊描述完这段话，整个竟然进入到一种忘我的陶醉中，让人哭笑不得，我没有立刻打断他的状态，可忍耐很短的时间后便有些不耐烦了，继续问他：“阿荣呢？阿荣以什么方式出现的，你还记得清楚么？”

        黄俊眨了眨眼睛，好像是突然想起某件事一般，一字一顿的说道：“当时我并没有见到阿荣。”

        我被黄俊搞得一愣，本能的认为他在耍我，可细一想，这个时候他应该不会和我开这种玩笑，我用相对比较高的声调问他：“我问的问题你是没有明确么？我问你是什么情况下第一次和阿荣见面？”

        黄俊说：“我明确了，我说我当时并没有立刻见到他，我是听阿宇说的，阿荣要害我们，下午的时候，我才见到他，我只记得我当时在卫生间洗澡，不小心滑到了，后脑嗑在洗手盆的外沿上，晕晕乎乎就睡过去了，我醒来时就看到了他，他满目狰狞，恶狠狠的看着我说‘你这个基佬，赶快同那个娘炮分手，否则我就送你们去见上帝’。”

        黄俊最后说的这句话像惊雷一般炸在我的耳边，我听后身子先是一震，接着惊问道：“你记清楚了么？他真这么说的？”

        黄俊对此显得很自信：“对啊，就是这么说的，这句话我记得清清楚楚，几乎一字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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