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21
一切发生得太快, 让所有人都没有反应的时间。
那城墙那么高耸,哪怕下方不是内侧坚硬的石板路而是泥土,从这个高度跳下去冲击力也依旧惊人。
在场目睹的所有人里面, 最不敢相信的莫过于奥古斯塔。
或许是一瞬间的错觉, 眼前的场景像是在慢放似的,他甚至能看清少女后仰时那一瞬间的笑意。
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捞了个空,那抹笑意却好像还牢牢印在视网膜上一般挥之不去。
身后似乎有谁惊慌失措的身影掠了过去, 而整个世界都好像与他隔了一层薄膜似的, 遥远得不似真实。
有一瞬间,他甚至有种荒谬的错觉,就好像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实存在的一样, 宛如一场戏剧, 而他只是浑然不觉的演员。
那样的感觉只是一瞬间, 下一刻,隔膜感轰然破碎,某种强烈的情绪从心脏出泵上脑海,强硬地将所有理智与情绪统统摒开,只剩下那种陌生的感觉,大张旗鼓地昭示着它的存在。
奥古斯塔垂下的手扶在城墙上稳住微微摇晃的身子,一手微微抬起。
其实不必他吩咐,早已有人冲了下去。
那个路易。
奥古斯塔咬着牙抵抗着脑海深处源源不断涌上来的痛楚, 分不出多余的心神看路易,视线不住在城墙之下游弋着。
他找到了那道身影。
更狼狈了啊……
咬了咬牙, 奥古斯塔直起身子。
他的目光只盯着那道身影,也只有那道身影。
路易已经赶到了她身边, 男人半跪着的身影将阿莉尔的脸庞遮住, 显得分外碍事。
可现在估计他也没有精力再挥走那道碍事的影子了。
在眼前被黑暗占据之前, 他咬着牙吩咐。
“带回王都,死活不论。”
……
眼前是一幕幕浮光掠影的场景,像是什么光怪陆离的幻境一样,然而每一幕都有着令人心惊的熟悉感。
无数道光影织成一张张脆弱的丝网,而他则不断地向下坠落着,一层层跌破这些网,然后朝着看不见底的深渊坠去。
他面朝着上方,意识模糊地看向那些被扯破之后在半空中晃荡着的丝线,每一条丝线对岸都连接着一道熟悉的场景。
那是……什么?
混沌的脑子处理不了眼前的疑惑,在仿佛看不见底的坠落中,他好像在梦中又再度昏睡了过去……
一双紧闭的眸子猛然睁开,在短暂的怔愣之后,眸子眨了眨,映入眼帘的是陌生又熟悉的景象。
之所以说是陌生,是因为她确定她之前从未见过。而说它熟悉,则是因为在记忆中,她每天醒来都是这样的天花板,这样华美的帐幔。
刚刚苏醒的神智慢慢回归,阿莉尔微微倒吸了一口气。
眼前这一幕让她油然浮现一种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想。
试图转头查看一下四周,但是随后从身体各个角落浮现出来的痛楚一下子打断了她的动作。
……忘了,她刚跳了一次楼来着。
阿莉尔泄了口气,不再试图转头,接着挺在床上躺尸。
算她运气好,居然真的没死。其实她那时候其实已经做好了死了直接判定任务失败,然后送回现实的心理准备,但是能没死当然最好。
她只转动眼珠,打量着视野范围的一切。
从这个天花板,这个熟悉的光影,周围隐约可以看见的柜顶,不难看出,这个房间恐怕……真的是按照当年她在王都的房间一比一重建的。
至于为什么她说是重建,而不是原址。
她的庄园早就被付之一炬了,那冲天的火光里掺著名贵木材燃烧时的香气,繁盛的灌木在火中卷曲枯败,耀眼的光亮几乎要灼痛她的眼睛。
准确地说,不是她的眼睛,是那个“阿莉尔”的。
生活了二十年的庄园变成一片火海,她狼狈地被自己的骑士拉出火场,她还没能回头看清它,然后下一刻,温热的鲜血洒在她的脸颊。
从前方传来的力道松开了。
守在庄园外的查麦加将领一剑斩下了他的脑袋,然后将杀红了眼的目光转向她……
眼前明明是一片柔和的浅白色,但却好像蒙着一层鲜艳的滤镜,让她很难不去回想记忆中的那一天。
大概是因为前面的记忆都无趣至极,唯独这一天浓墨重彩,带着让人无法回避的激烈情绪。
不过那也只是游戏设定的而已。
阿莉尔讨厌被这种虚假的情绪操控的自己。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经是一片平静。
将注意力重新转回自己身上,在哪儿哪儿都痛之余,她倒是不难感觉到,自己身上不少地方估计都摔断了,很多处被固定住动弹不得,但是还好,或许是因为游戏保护,高空坠落容易引发的一些脑组织损伤似乎没有发生,只是有些头痛,并不算严重。
只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她这样恐怕得很久下不了床了。
完蛋,那岂不是任人鱼肉了?
……算了,奥古斯塔又不是那种人。
忽略掉心底那抹微弱的不安,阿莉尔将心放回肚子里,安心躺了回去。
当务之急,还是先把伤养好。
至于奥古斯塔还会不会来见她……说实话,她也不太确定。
这几个副本中的目标,虽然都脱胎于同一个人格,但是却有着完全不同的发展经历,就算是她,也不见得对他们的行为都料事如神。
就好比,她也没有想到,奥古斯塔已经足够了解她,了解到足以预测到她的思维,截断她的计划。
虽说他不见得承认,但是阿莉尔很清楚,对于应有期这样的人来说,不管怎么发展,傲慢都是绕不开的底色。
而能让一个傲慢的人在意的东西,或许就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它的重要。
阿莉尔并不是矫情的性格,正相反,她很坦荡。
应有期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存在,她很清楚,也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之所以离开,并不是憎恨,只是不能接受他看待自己的方式。
好吧,或许也和他惹人恼火的傲慢有关系。
从她被创造出来,她的人生无处不充斥着应有期的痕迹,而在她这些年的人生中,也再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比应有期更令人惊艳,更能烙印在她的眼底。
他是站在山巅的人,所以难免会让人心生向往,即使是她也不例外,更何况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是那样专注,好像自己是他存在于这个世界唯一的意义。
正是因为知道那是假象,正是因为清楚他这样的人,阿莉尔的理智足以让她在飞蛾扑火之前就清醒过来。
如果她那时能够直接脱离那样的生活,或许总有一天也能以波澜不惊的心态想起他。
但可惜没有,她到底没能逃出去。
但是她胜过应有期的是,她很清楚自己的感情,也能够接受它。
可他,他清楚吗?他接受吗?
阿莉尔那一跳,未必没有想逼他想清楚的意味在,但是要问究竟能不能成功,她只能说,她相信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在失去的时候,知道某件事物的重要性。但是应有期在不在这个正常人之列,这她就不敢肯定了。
闭上眼,阿莉尔长长舒了一口气,决定暂时将那些都先放在脑后。
她还是个病人呢,好好养伤要紧。
虽说估计是因为在游戏里,所以她很幸运地避免了脑损伤的后果,但是脑袋还是有伤的,哪怕她的意识已经苏醒,但是也经常昏睡过去。
躺了这么多天,她还没见过任何人,哪怕是服侍起居的女仆也没有,但是房间一直都是干净的,有时醒来她也会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了新的。窗户会按时开合,白天醒来就是开着的,夜晚则关闭。而每次醒来,自己从来没有过饥饿感。
一切都显示着,是有人的。
如果说最开始她还能把没见过人归结为自己每日睡得太久了,那等她可以坐起身自己吃饭的时候,每次都有温度刚好的食物放在自己身边,她终于可以断定,他们在避开自己。
……说起来是不是有点似曾相识啊。
阿莉尔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扒拉着盘子思忖。
她知道自己这回逃跑估计是该给奥古斯塔惹毛了。她本来以为自己这会儿的平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等她伤好了估计就要迎接狂风骤雨了。
但是这个将她隔绝的桥段,好像不太陌生。
这不像是奥古斯塔的作风。
有些费解地咽下最后一口,阿莉尔尝试着动了动腿——还是没法下地。
在所有的伤里面,她的腿骨折得最彻底,好得也最慢。
若不是因为这个,她还能出去走动走动。
她想出门很久了。毕竟看窗户外面的景色,也都和记忆里如出一辙,这让她有些摸不清楚这个一比一复刻的手办庄园究竟范围有多大。
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建成的,想起路易曾告诉过她的王都被破的真正日期,那她倒也不难猜出他迁宫之前躲着自己那段时间,究竟是在忙些什么。
他竟然会做这样的事情,这让阿莉尔有些意外,意外之余又有些……说不清的波澜。
对他来说,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烙印着他耻辱的痕迹。
他该将一切都烧个干净,就像她的庄园本来的结局那样。可是他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点点将它重建出来的呢?最开始的时候,她看出每一个细节都和从前没有半点分别,自然而然地将之归功在了应有期非人的脑子上。
可是,如果不是呢?
阿莉尔闭上眼,重重地向后靠在床头上。
她有点想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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