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八十二只龙崽
或许是因为幼年失聪的缘故,耳朵成为了沈谬的禁忌。少年时期,他总是蓄着半长的金发,严严实实地挡住耳朵和助听器。
后来,剪短了头发,沈谬也特别不喜欢被碰到耳朵,甚至连被对方靠近,他都会下意识躲开。
但是现在,助听器被摘掉,耳朵还被江绵绵含进了嘴里。或许是听不见,所以耳朵的触感格外敏锐,就像是每一寸肌肤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感知神经。
而此刻,所有的神经神经末梢都仿佛敏锐地察觉到了某种过分温热的缠黏,然后颤抖着蜷缩。
“江绵绵,你到底”
沈谬粗重地喘息着,挣扎的动作被龙族巨大的力气直接镇压,他听不见,注意力又被侧脸正在亲吻他耳朵的少女吸引走,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此刻的声音是怎样的不堪入耳,甚至比普通说话的音量还要大上许多。
时间流逝,艳烈的日光越发刺目,而逐渐的,沈谬能够看见外面的小路上,偶尔会走过一些散步的老人,或者蹦蹦跳跳出去玩儿的小孩。
这时候,只要那些人稍微抬起一点目光,随意往这边一扫,就会看见漂亮的金发男人□□着上身,胸口描绘着一只漂亮的红龙,尚未干透的颜料贴在玻璃上,印出一片绯色。
沈谬浑身僵硬,胸口抵着玻璃,冰凉与温热的猝然接触,引起了皮肤的一阵战栗,他强忍着羞耻,咽下了喉咙中的所有声音。
他知道自己在听不见的情况下,偶尔会不太好控制音量,阳台的另外半边玻璃门开着,声音很容易传出去。
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足够引起别人的注意了。
更别提,不远几十米的地方,就是江绵绵他们家。万一被她妹妹看见,再或者,更可怕的,被江淮生看见
沈谬喉结艰难地滚动一下,他不受控制地大口呼吸,却又想努力克制住喉咙里的闷哼。忽然,他感到侧脸滑过一丝微凉的痒意。
无意识放空的瞳孔收缩,几秒后,沈谬才发现那是一缕发丝。后者擦着他的侧脸,慢悠悠蜿蜒着下来。然后被他湿热的呼吸黏住,贴在润艳的唇瓣上。
江绵绵喜欢一切甜甜的,香香的东西,小时候,她的沐浴露和洗发露换来换去,要么是牛奶味,或者各种花香,不过最多的,还是最甜的水蜜桃,或者草莓。
现在,依旧如此。
沈谬总觉得那些东西对他而言过分甜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落在她身上,就好像变得格外
早上的时间,加上始料未及的刺激,让平日里看起来异常禁欲冷漠的钢琴家也难以阻止某种男性特有的生理反应。
沈谬生出了某种难以启齿的难堪,他下意识往角落里缩,喉结滚了又滚,感受到某种怪异的口干舌燥。
这时候,他忽然看见外面来了一个熟悉的人,怀里抱着一束艳丽&30记340;玫瑰。
——是花店送花的人。
很明显,对方是朝着他这边来的。
这时候,沈谬才想起来,他的确订了一束花,也差不多该这个时候送过来。
冰蓝色的瞳孔猛地张大,沈谬的手攥紧了少女的裙摆。
“江绵绵,停有人”
因为听不见的原因,沈谬很害怕自己不能控制好音量,于是他刻意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缠黏沙哑的嗓音还拖曳出一点点的轻颤。
绵绵终于停下了动作,她舔了舔唇,余光也注意到了楼下抱着玫瑰的外卖员。紧接着,身后床头上放着的手机开始震动。
此刻,绵绵是压在沈谬的身后的,她微微退开些许,跪坐在男人的小腿上,然后去拿过来了手机。
她并没有退开,而是很自然地靠在沈谬的光裸的肩膀上。几缕长发垂了下来,温柔滑进钢琴家两边的颈窝,带来滑凉的痒意。
龙喜欢贴着宝石,喜欢在一堆漂亮宝石上面睡觉。所以绵绵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
但是原本以为告一段落的沈谬感受到她的靠近,瞬间僵住了身子。他右边是墙,前面是玻璃,而左后方倚着一只懒洋洋的龙。
——无路可退。
没有助听器,沈谬是接不了电话的。他一般习惯于发消息,或者实在不得已要打电话,也只能开免提才勉强能听清楚。
送花员来送过很多次,知道沈谬的习惯,只是发了很多消息对方都没回,才不得已打了这个电话。
不过现在,显然,江绵绵并没有打算把电话交给他,而是直接很自然地,像是拿着自己的手机一样,接通,
“喂?”
柔软的少女声很明显让对方愣了一下,送花员仔细确认了一下电话号码,因为他经常来这里送花,每次接电话的都是一位混血的年轻男人。
“哦,您好我是来给沈先生送花的。”
【花?】
绵绵眨了眨眼,垂眸看向拐角处那位抱着玫瑰的送花员。于是她想了想,回答道,
“我们现在不方便,放门口吧。”
沈谬不知道她现在在跟他手机里的人说什么,但是沈谬看见下面的送花员也拿着手机的时候,就知道少女应该是在和对方通话。
她会跟对方说什么呢?
或者说,她现在是以怎样的身份,拿着他的手机和别人说话呢?
对方会误以为接电话的女声,是他的女朋友吗?
沈谬脑海里无端地生出了这样的问题来,但是很显然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因为下面的送花员看起来有些犹豫,似乎在思考着要把花怎样放在门口才会好。
但是这样的角度,只要对方稍稍一抬头,就会看见他们。
一想到这个,沈谬的呼吸都快要停滞了。然而世界上有些事情总会是这样,越是不愿意发生什么,那些事情就越有可能发生。
这时候记,送花员觉得直接讲话放在地上不太好,他抬起头,寻觅着有没有可以挂的地方,或者借助什么东西,至少把玫瑰放进院子里。
毕竟,这么一大捧包装精美的玫瑰,算是他们店里最昂贵的一束了,要是在顾客没来得及来拿的时间里,出了什么问题,或者被别人拿走,他可能需要为此赔偿。
于是扫视一圈过后,送花员发现了靠近花园栏杆的地方,有一处小桌子,而目光再往上,他看见了一处装修精致的阳台。
半扇玻璃门开着,幽幽的晨风吹起雪白的窗帘,只不过下摆仿佛被什么东西挡住,隐隐约约透出地面交叠在一起的两道人影。
不过那样奇怪的姿势并没有让送花员看出来是人影,他只以为是什么别的摆件或者家具。毕竟能够住在这里的人非贵即富,同样,这样的人家,审美自然也是他们这些不同人看不懂的东西。
“您好,花束给您放在院子里的桌面上了,我拍了照,请您查收。”
然而对面并没有传来回应,而是直接挂断了电话。
“?”
送花员摇摇头,
“现在的小姑娘性子真急。”
至少,那位沈先生拿到花束的时候,还会非常有礼貌地说一句麻烦了。
不过两人会是什么关系呢?
大概是情侣吧。
毕竟,那位冷淡的先生,看起来可不像是随随便便就会把手机交给别人接的人。
这样的想法在脑海中闪过一瞬,送花员转身骑上小电驴,离开了,他还要赶着去送下一单。
此时此刻,转身离开的送花员并不知道,若是那白色的窗帘再微微飘起来一点点,他就会看见那位冷淡的沈先生,将一位穿着红裙子的少女按在了地上,而另一只手,正死死攥着窗帘,遮挡了外界一切窥探的视线。
刚才送花员抬头望上来的最后一秒,沈谬的余光忽然扫到了旁边飘起来的一抹雪色。
——是窗帘。
此刻,清晨的微风轻轻吹拂着,雪白的窗帘被微微吹得飘起来。艳烈的阳光另一端的侧边溜进来,细小的尘埃在空气中缓慢浮动。
地上,是两个相似的手机。
沈谬一直关注着江绵绵,自然也知道她用的什么手机,于是他总是会买一个和她一样的。
空气一时很安静,或者说,听不见的钢琴家以为很安静,实则旁边属于少女的那个手机一直在不停的响铃。
沈谬浑身僵硬,他身下压着人,黑发如云松软铺开,一侧的肩带不小心正被他尾指勾到,微微拉扯开。
画笔在玻璃上蜿蜒出一片艳红的笔迹,最后掉在地上,在少女的脚踝染出一片艳丽的色彩。
绵绵觉得她的手机铃声太吵了,她皱起眉,随手摸过去,按掉。
这样的动作总算让怔住的钢琴家回神,
“抱歉”
记他立刻就要起身,然而下一秒,少女的指尖忽然碰到了他的耳朵。
她的手向来是温热的,带着让畏寒的沈谬特别渴望的温度,但是此刻,因为他的耳垂过分发烫,于是被少女的指尖触碰的刹那,竟是感觉到了某种舒适的凉意。
想,再被她摸一摸。
于是,漂亮的钢琴家没有躲,甚至表现出了格外的纵容。此刻的少女似乎并不为这种过分暧|昧的姿态感到不适,或者羞涩。
那双漂亮的浅色瞳依旧纯澈美丽,在阳光中恍若流金一般的颜色,
“沈谬,”
她困惑地眨了一下睫毛,
“为什么,我没有找到伤口?”
按照龙的思维,他们受伤之后,只要舔一舔,很快就能够愈合。但是绵绵找不到他的伤口,舔一舔,也没有办法愈合。
沈谬听不见她的声音,但是却能够清楚地读出她的口型。
“”
男人怔住,随即恍然。
他现在已经能够很快地跟上她属于龙的思维,干净的,单纯的,坦率的,就像是懵懂的小动物。
江绵绵以为他听不见,是受了伤,所以只要舔一舔,就会好。
某一瞬间,沈谬感觉她的目光好像穿透了所有的黑暗和阴霾,直直落到了他的心脏深处,随即,某种热烈而疯狂的情绪从里面肆意涌出来。
她好像总是这样,用着最简单的方式,来拥抱和治愈他所有的伤口。
沈谬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因为某种激烈的情绪而轻颤着。
“江绵绵”
男人低头,温柔地去吻她的唇。
“喜欢我一点吧。”
明明自称是强大的龙,可少女的唇瓣却一场地柔软,湿热的,像是夏日里,被露水打湿的玫瑰,淋淋漓漓,带着一股馥郁的芳香。
他贴着她柔软的唇,轻轻呢喃,甚至像是乞求。
“不是,对物品的喜欢,”
男人修长雪白的指穿过少女漆黑的发丝,然后抚摸着她柔软的侧脸,
“是恋人,是伴侣。”
他闭着眼,金色的长睫毛逐渐在阳光中蔓延出某种湿润的光泽感。
“哪怕对你而言,是短暂的。”
“”
静默的几秒后,少女推开他,语气犹豫且纠结,但似乎是有一点点被打动了。
“可是你不能让龙龙生蛋啊。”
沈谬没想到她还在纠结这个,激动之下,条件反射地反驳道,
“万一可以呢?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绵绵眨了眨眼,还没回答,就听见旁边一直静默的手机忽然传出了一道熟悉的,愤怒的男声,
“沈记谬我看你敢!!!”
绵绵愣了愣,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按错了键。
然而这时候,没有戴助听器的钢琴家并没有听见岳父大人的怒吼,也不知道自己努力鼓起勇气的告白全被对方听了去。
他还在努力争取,
“就像你说的,无论什么,总需要证明一下的,对不对?”
沈谬只是想,先争取一个谈恋爱的机会,至于有没有生殖隔离,以后再说。
然而落到老父亲耳朵里,简直就直接等于野男人要立刻霸王强上弓了。
这怎么行?!!!
这怎么可以?!!!!
他单纯可爱不谙世事的小棉袄,怎么能被一个野男人哄骗走了呢?!!
“绵绵不要听他的,别怕,爸爸马上来!!!!”
这时候,绵绵慢吞吞转过去,然后跟老父亲说,
“我觉得,他好像有点道理。”
江淮生:“”
此刻,沈谬也愣了一下,他顺着少女的视线望过去,看见旁边亮屏的手机,上面显然是正在通讯的界面。
看清上面联系人的名字,沈谬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
他在思考,或者说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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