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命中劫数
霜风烈微微一顿，转而严肃几分道：“不回也得回，她是雪族圣女，是姬家后代，雪族皇室宗亲，身上扛着光复雪族一脉的重任，怎能让她如以前般玩闹。”
姬千灵叹息着摇头，那孩子为了救大辽皇子，动用珍贵的天香凝雪丸，收了他定情信物，这一生怕是已经被牵绊了。雪族一般不与外族人通婚，她当年犯了错，如今自己的女儿也难逃这一劫，当真是命该如此么。
“我不在的这些年里，你不也宠她的很么？谢谢你，烈。谢谢你这么多年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为了保护她平安长大，愿意舍弃雪族一切，跑来北齐蹚这趟浑水。”
霜风烈收紧手上的香炉，用内力发热再递给身旁的女子。
“我要的从来不是一句谢。”
他敛下眼睑，看着地板那块绣有金丝菊的绒毯，眉宇间有认命的无奈。
姬千灵愧疚一笑，“是我对不住你，你这些年来默默付出，我今生……”
“罢了，我明白你的意思。”
今生只爱过那一个男人，即便他毁了她的家园，杀了她的族人，但她就是轰轰烈烈的爱过，也真真切切的恨着。心底再容不下别人。
他苦涩一笑，这是他的宿命，命该如此，又能怎样，难不成要与天斗，与命争。
“找个机会让枫儿见见那个人吧，至于她最终的选择是什么，都看她了。”
姬千灵点点头，再次习惯性的皱起眉头。枫儿应该还不知道，那个时时刻刻在暗地保护她男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万里黄沙席卷，风中军旗猎猎作响，身后十万雄兵严以待阵。
轩绒烨铮精致的五官有杀伐的冷冽，一双如浩瀚星辰的蓝色眼眸寒意森然。
呼延默检查好一切，跑来复命，“殿下，一切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轩绒烨铮回头看了看精锐的铁骑兵，坚硬的盔甲下有了片刻柔软。枫儿，本王来了，本王好想你，你呢？是否也在思念本王。
轩绒喻站在远方目送他，眸中是让人看不透的深意。
“铮儿一路上万分小心，且莫忘了你的使命！”
他的使命么？轩绒烨铮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雄兵，勾唇冷笑，“父王放心，儿臣定不辱使命！”
扩土开疆，逐鹿天下，他的使命他从来不曾忘记。
堂前守灵已过，先皇下葬后几日，云落枫作为垂帘听政的公主出现在朝堂上的次数多了起来。
羯国与魏国使臣距离皇都越来越近，各方人马都得小心应对。
望着案几上堆积如山的折子她实在是头疼不已。许多琐事堆积在一起无从下手，好在赋长忆见惯了大风大浪，处理起来也都得心应手。虽每日操劳烦心，却始终温柔以待，暖心的笑容从未停过。
“摄政王可知羯国派来的人是谁？”
赋长忆放下手中批阅的折子，明媚一笑，“是羯国禁军统领，大将军步行飞。”
是个大将军啊，来头到是不小。
“与罗将军在边关对峙的，正是此人。”
罗仕隽，皇后胞弟，本是一国将领，实在可惜了，因忌惮其不凡能力，被迫革去官职。受太子牵连，罗家虽未有人伤亡，但百年来的名门望族已经开始没落，再没有往昔的势头。
“罗家的人，似乎有些安静。”
既没有上荐书，也没有任何反抗的举动。按理说，不应该啊。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罗家虽败落，但势力依然不容小觑，若是不懂隐忍避风头，那罗仕隽这个家主，还真是白当了这么些年。”
是有几分道理，但罗家上上下下居然无一人有异议。也不见派人去见冷宫中的废皇后。如此沉得住气么？
云落枫甩开头，这几日精神紧绷的厉害，时常觉得头脑发胀，不愿细思。
“那魏国派来的人是谁？”
赋长忆起身，缓缓道：“是魏国荣安府上的小世子，君珂。”
魏国小世子君珂。尚及弱冠年华，却以雄才大略，心怀天下而闻名，年纪轻轻便有傲视群雄，睥睨天下的大气。
“我听闻羯国入侵中原，本是想拿魏国开刀的，被这小世子从中周旋了几句，巴图才倒戈灭了梁国。”
“不错，传闻半点不假。”
看来又是个厉害的角色，能在这乱世长存的，势必都是强者。那魏国国君倒没有什么威慑力，但荣安小世子却不得掉以轻心，得小心应对才是。
“不过公主不必烦忧，一切有长忆在。”
云落枫定眼看他，见他依旧是风华绝代的样子，明明为人臣子，却有指点江山的霸气和威严气魄。自从回京以来，他似乎不在自称‘微臣’，而是自称‘长忆’。称呼上更加亲昵了，但她却并没有感到排斥。
赋长忆走向她，似安慰她般拉住她柔嫩的小手，“若是觉得乏了，就去塌上眯一会，奏折由长忆批阅，等太子殿下收回了心神，我再教他这些。”
他笑容很浅，朗如月色霜华眼睛明亮清澈。
云落枫下意识的抽回手，胸前的平安锁因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
“抱歉，是长忆唐突了。”
他笑容有些僵住，云落枫摇摇头，有些不自然，“无碍，我……”
“殿下！摄政王！大事不好！”
小福子从殿外跑来，一脸惶恐之色。
“何时如此惊慌？”
“刚刚接到消息，天牢……天牢走水了！”
“你说什么？”
大理寺监牢无端一场大火，火势蔓延极快，天牢里又密不透风，不出半刻，火舌便吞噬了整座牢房。
两人赶到时，狱卒和把守的士兵正在极力救火。众人乱做一团，拎着水桶不停的往里泼，却是无济于事。
“太子他人呢！”
云落枫抓过一个小狱卒，厉声问道。
那年轻的狱卒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给六殿下请安，给摄政王请安，小的不知，这火来势汹汹，实在没有预料到。”
赋长忆皱起好看的眉头，看了眼浓烟四起的天牢，低沉喝道：“不好！太子府！”
“来人！传本王命令，全力救火，营救太子！”
众人领命，不敢耽误，拼了命的救火。
“事不宜迟，得赶紧去趟太子府。”
云落枫点点头，与他一同钻进马车。一路上忧心忡忡，她答应过太子要保住那孩子，就必须做到。这大火像是有人故意为之，必定是有人里应外合，不然这守卫森严的天牢，怎会窜出这么大的火。
只求太子府一切都相安无事。
下了马车，云落枫几乎是飞身闯进太子府邸。父皇去世前只除去了太子皇族的身份，是杀是留并未给个准话，她忙碌了这么几日，认为太子府有赋长忆守着，应该不会出事，但今日似乎有些不太平。
“管家！管家何在！”
之前的老管家慌慌张张的跑出来，跪地请命，“给六殿下……”
“给本宫起来，太子妃呢？”
云落枫暗自运起轻功，急速赶往上次去过的别苑。
管家在后痛惜说道：“殿下留步，太子妃听了天牢火灾一事，险些昏厥，如今需要静养，您还是……”
“你说什么？静养？”她暗叫不好。
赋长忆更为冷静，拉着她手由管家带路，赶往东边的一处别苑。
门被封死，有人从里面上了锁。赋长忆猛力一踹，朱红的大门被一脚蹬开。
出现在三人眼前的，是一身血红嫁衣的女子，被吊在房梁上，四肢无力的垂下来。地上还摆着歪倒在一边的红木板凳。
“不！”
云落枫惊声尖叫起来。眼看着没了生命迹象的女子紧闭着双眼，如同被悬挂在梁柱上的精致木偶般，心痛万分。
赋长忆单脚踢起地上的瓦砾，只手一挥割断白色的纱布。
云落枫飞身上前抱住女子还有余温的身体，紧张的手在颤抖。
赋长忆探了探女子的鼻息，轻轻摇头。
“气绝身亡，回天乏术。”
老管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失声痛哭起来，“太子妃怎么做出自缢这等傻事啊，这可让小皇孙以后怎么办呐。”
听闻夫君葬身火海，这个尊贵了前半生的女人，选择以三尺白绫终结自己一生。痴傻嗔癫，难免让人唏嘘。
“云初！云初呢？”
云落枫这才反应过来，屋里安静的听不到孩子的哭声。
赋长忆站起身，敏锐的直觉使他做好了戒备之态。
“出来！”
他厉声一喝，手中的破碎瓷片锋利如刀朝着窗边袭去。
帘布遮挡中的黑衣人见无处遁形，只得现身与赋长忆厮打在一起。
几招下来黑衣人已经挂彩，不再恋战，破窗而出。
“不必追了，找孩子要紧。”
那刺客兴许就是来找孩子的，不想碰见已经上吊自裁的太子妃，和闻风赶来的两人。
摇篮里已经没了小孩的踪影，黑衣人空手而归，那说明云初是被藏在某个地方了。
“应该就在屋里，仔细找找。”
屋里光线有些暗，桌上摆着不知放了几天的残羹剩饭，黄皮馒头已经发出馊味，这样的环境，那么小的孩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云初？云初你在哪来？快出来，姑姑来了。”
没有回应，云落枫有些着急，翻箱倒柜，就是不知孩子被藏在了哪里。几个人分开寻找，管家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细细搜查着房中的一切。
他来太子府有些年头，虽和太子说话的次数不多，但太子妃掌管府中大小事宜，没少打过照面。太子妃是个脾气顶好的人，只可惜了，嫁错了郎。
“找到了，孩子在这儿！”
赋长忆掀开层层纱帐，见一粉团似的小童子蜷缩在大床上的一角，若是不仔细看，根本找不到踪迹。
云落枫长吁一口气，走近一看，觉得哭笑不得。几个人找了个底朝天，这小家伙到是睡得安逸。
云初睡得并不安稳，似乎感觉到有人，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下，慢慢睁开眼，懵懂的盯着三人。胖乎乎的小手拉过被角往自己身上遮掩，害怕的缩成一团，小鼻子一皱，就要委屈的哭出来。
云落枫心里一软，疼惜的抱起一岁半大点的孩子，在怀中轻声安抚。
“云初乖，不怕，姑姑在这儿。”
这孩子想必经历过一些让他后怕的事情，小孩子的记忆虽然短暂，但精神受了创，将会是一辈子的阴影。
“姑姑。”
小团子奶声奶气唤了她一声，白生生的小短手死死的抓住她的衣襟，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盯着她。
“哎，姑姑在呢。”
她虽未曾有过孩子，但这么个粉团依偎在她怀里，出自女人天生的母性，还是让她不自觉的温柔起来。
赋长忆看她如慈母般逗着怀中的孩子，唇边扬起一抹微笑。若是有朝一日，能和眼前的女子结为夫妻，看她抱着自己的孩子，是件多么快慰的事情。
“我去看看天牢那边的情况，殿下若是觉得累了，先回府休息。”
云落枫一边匡着怀中的孩子，一边摇头：“不必，我跟你一起去。”
这孩子已经没了娘，若是连父亲也……
她看着抓住自己衣襟不松手的小不点，又是怜悯又是酸楚。
“如此也好。那府中之事就劳烦管家打理，本王会让人拨一笔银钱，用于操办太子妃的后事。”
管家领命，目送两人离开。暗自觉得两人如神仙眷侣般，实在般配。
只可惜，六公主已经与大辽皇子有了婚约，这摄政王恐怕是无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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