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山河动荡
几乎是在同一天，大辽便传来了飞鸽书信，北齐覆灭，已成定局，天下皆知。
轩绒烨铮瞭望着万里夏荣的野地，耳畔似乎有金戈铁马、刀光剑影传来，他努力平息着戾气，隐忍着胸腔里的无尽悲伤。那个傻瓜，早告诉她不要轻易相信外人了，一想到她现在正被困在危险中，他就止不住的心疼。她那么爱哭鼻子，这两天肯定哭了不少次。
面上装作很坚强，心里却软的一塌糊涂，对人没有任何防备的傻瓜。
可这也不能全怪她，若自己心狠点，早点解决了轩绒北冀，也不会再三被他牵制。现在想来，那场和瘟疫和这次假意密谋叛变，只为将他的注意力拉回大辽，如此赋长忆才有下手的机会。若自己身处北齐，事情就不会到如此地步。
“主子，您现在有什么打算？”
呼延默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也是楞的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北齐就这样亡了，大周没费一兵一卒，直接将北齐并入羯国版图，如此这大周是更加强盛了。主子表现的有些平静，但暗涌下的旋涡必定翻江倒海，无法平息。
“现在回宫，本王有事和父皇相商。”
“主子…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北齐已经亡了…您…”您改变不了事实。
轩绒烨铮暗下双眸，黑色衣袍随风翻飞，明明是立于山岗，却仿佛是在睥睨天下，王者霸气莫可逼视。
“本王答应过她，有我在的一天，大辽的铁骑永不会踏入北齐一步，如今北齐没了，那天下之大，无一不是本王争夺的目标。”
呼延默明白既然大周占了北齐，主子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了，即便现在不动手，为了给六公主报仇也不会轻易放过赋长忆，往后这大周和大辽只怕会长久对峙下去了。
见到轩绒烨铮时，轩绒喻有短瞬的不喜，自己这儿子心里想什么他最清楚不过，但若要向自己要兵去救北齐，绝不可能。
“皇儿来找孤所为何事。”
轩绒烨铮单膝跪地抱拳道：“恳请父皇给予兵权，孩儿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周独吞天下，定要与他争个你死我活！至死方休！”
轩绒喻淡漠如常，半分威严道：“铮儿，你说实话，找孤要兵是不是想去解救北齐？如今北齐已经灭了，这是事实，孤不许你做这样的打算，白白消耗我大辽兵力。”
半跪在地上的男子不肯起身，紧闭着双眼隐没了眼中的不忍，再次睁开眼时，却是满目的杀伐之气。
“不，孩儿要兵不是去救北齐，是要拿下魏国。”
他不笨，也不会逞匹夫之勇。如今想去救北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羯国已经成功喘过气，加上北齐的国力，这个时候选择去攻打，不是最佳时刻。但他发誓，定要为枫儿讨回公道。
轩绒喻不信，粗眉上挑，疑惑道：“铮儿愿意去攻魏国？”
“不错，魏国本就是孩儿放在嘴边的食物，迟迟不动是因为时机未到，如今这块肉已经养肥，不动更待何时！”
轩绒喻自然知道他不动魏国的真正原因，如今北齐没了，两国盟约就此作废，确实是最佳攻下的时刻，但自己儿子只是一心一意去攻魏，他是不相信的。
“放权给你可以，但你必须答应孤，拿下魏国即刻回程，不得将心思打在解救北齐上。否则，孤的耐性你是知道的。”
“孩儿明白！”
收到飞鸽传信的当天，大辽国君移交兵符给战功显赫的大儿子，厉兵秣马，大战在即，一触即发。
当夜，轩绒烨铮再次踏入二皇子府上，显然是来者不善。
轩绒北冀正和几名歌姬调情，不亦乐乎。下人领来了黑着脸的大皇子，他也只是无所谓的一笑，似乎早料到他会来。
“怎么，明日出征了，怕自己打输跑本王这里找优越？”
轩绒烨铮着一席蟒金纹衣袍，与他臧红的锦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也不恼这样的待客方式，只是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上次瘟疫与你脱不开干系，此事非同小可，你最好就此收敛，若有下次不要怪本王不念手足之情。”
轩绒北冀冷声一笑，一把推开在身上腻歪的美艳歌姬，两眼直直的瞪着责难的男子，目光如炬，“说话可要讲究真凭实据，你权利比本王大就可以随便诬陷人？风大当心闪了舌头！”
轩绒烨铮冷冽的盯着他，沉声道：“你要证据我可以找出来给你，眼下你最好是安分点，不要再动那些不着边际的小心思，不然本王定饶不了你。”
“轩绒烨铮！你大半夜跑来本王府上兴师问罪，是真以为本王拿你没办法是吧！”
“那倒真是，这么多年以来，除了暗地里使些上不了台面的龌龊事，又能做什么？”
“你！”
他再也忍不住这番奚落，挥拳招呼过去，轩绒烨铮眼皮也没抬一下，轻易的握住他挥过来的拳头，手腕向下用力，一声咔嚓的脱臼声响，出手的男子便吃痛的扯回拳头，恶狠狠的瞪着他。
“轩绒烨铮，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一山不容二虎，你且记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不知所谓！”
见他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轩绒烨铮起了杀心，大手一把箍住他的脖子，快速收紧。
轩绒北冀脸色由白变红再变的青紫，渐渐地已经成了酱色，眼睛已经泛白不能再瞪着他。轩绒烨铮神色复杂，这是自己的亲弟弟，可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暗地搞鬼没少使坏，着实可恨。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被箍住的男子气息越发微弱。
门外依稀有嘤嘤的哭泣声，轩绒烨铮回头一看，见许久不见的乌兰正倚在门前，哭泣的看着争执的两人。
他瞬间找回了理智，一把松开险些被自己掐死的弟弟。心中的郁结却无法散开。
“乌兰。”
他轻轻唤了声，看着她隆起的肚子，心中泛起一丝疼惜。
“烨铮哥哥。”
身材臃肿了不少的女子含泪看着他，大手却抚上挺起的大肚子，脸色不佳。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他忙上前扶住她，关切的问道，“算上时间，已经五个月了吧。”
“我没事，应该是动了胎气，休息会儿就好。”
地上的男子得了松懈，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脑袋还有些昏沉，恨意的盯着牵住自己王妃手腕的男人，不善道：“望大皇子避嫌，她是本王的妻子。”
“你还知道她是你妻子，她有身孕这么久，你可曾关心过她？本王说过，让你务必对她好点。”
“那是本王的事，怎么本王的家事你也想插足？”
轩绒烨铮不搭，只是将乌兰扶上了座椅上，仔细交代了些事情。他与轩绒北冀不和，但乌兰是无辜，不希望她为难。
“这次看在乌兰的份上，本王先放过你。你且记住，她是你的妻子，肚子里怀的是你的骨肉。”
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只留下畏畏缩缩的女子紧张的捂住肚子，痛苦不堪的看着地上软了双腿还爬不起来的男人。
自打她有了这孩子，便时时刻刻被人盯着，轩绒北冀害怕她对这孩子不利，将她看的死死的，也没有再碰过她。她苦熬了这么些时日，也全靠肚子里的小生命才有了慰藉。她恨过这孩子，但过了这么久，也逐渐适应了他的到来。
“还不滚，以后没有本王的允许，不许再离开别院一步，老老实实地给本王把孩子生下来！”
乌兰低眉顺眼的应了声，身为人母，收敛了许多性子，再不是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时间能改变很多事，很多事能改变很多人。
此后几日，大辽数十万军队浩浩汤汤直逼中原，磨刀霍霍箭指魏国，且拒绝魏国派来谈和的使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谈和失败，荣安世子换下青衫披上战甲，亲自坐镇边疆，与大辽气势汹汹而来的大军对峙起来。
轩绒烨铮无心劝降，魏国国力本就较弱，和腾龙军比起实在不堪一击。但这样一支装备落后，武力也不上乘的军队，却在大辽军队的攻击下成功守城两日。
直到第三天，再也无法坚持。
“世子，咱们箭翎已经快用完了，支撑不了多久！”
“世子，副统领后方弃甲潜逃，敌军已经攻破城门！”
“世子，咱们的补给一直未到……”
君珂却异常冷静，似乎早料到今日。边疆城关，戍守战士尸痕遍野，血染长河，这两日是魏国有史以来最黑暗的时刻。一个死守，一个猛攻，终究抵挡不住力量悬殊，城破只在刹那。
轩绒烨铮背对着衣襟凌乱，狼狈不堪的男子说道：“君珂，你能守住本王两日，不算输。若你愿意投降，依然可以做你的荣安府世子。”
君珂中了箭的腿还动弹不得，只是大笑起来，“投降？我君珂愿做战死沙场的孤魂，不愿意做苟且偷生的蝼蚁。”
“世子。”无涯的情况比他更遭，全身上下皆被鲜血浸湿，糊满脸颊的猩红将原本刚毅的眉目遮住，看不清其悲痛的神色。
“你还不知道为何那副统领会逃吧，君珂，你们被放弃了。本王已经和魏国皇帝达成共识，他愿意降服。”
君珂不敢相信他说的，陛下被招服，为何他一点消息都没有。他出军匆忙，很多物资没有备全，陛下答应派援兵，可他死守了两日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一个被国家放弃的士兵还谈什么保家卫国，不觉得心酸和不值得么？你的信仰是什么？与母国同进退共荣辱？只可惜，魏国皇帝未必这样想。你以为本王耐着性子和你耗上两日是为什么，你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不该为昏君效力。这是愚忠，你可明白？”
“世子…咱们被陛下抛弃了！”他们浴血奋战，誓死守住边疆，拼死不让对方破城，却不想他们效忠的陛下却投降归顺，弃边疆十几万将士的性命不顾。
君珂紧闭双眼，两行清泪划过花掉的脸颊，虽是狼狈，却不见贵气风范。被君主放弃，让十几万大军送命边关，陛下如此决断，实在令他心寒。但，君家人，没有投降服输一说，唯有马革裹尸才是本该有的宿命。
“宁死不降！慰我大魏！”
“世子不要！”
他举着剑朝自杀式的扑来，轩绒烨铮纹丝未动，呼延默提剑护在他身前，一剑便刺穿了来人的心肺。
“无涯！”君珂看着推开自己迎上刀锋的男子，心中绞痛。
“世子，我们已经败了……”被国家抛弃，孤军奋战，死的冤枉死的可惜。这样的君主还有什么资格让他们拼命。
“走吧，走的越远越好。”他拿出怀中一支簪花，递给君珂。原来他知道，什么都知道。
“无涯，你别死啊。”他颤颤巍巍的替他擦拭着嘴角的鲜血，哭的不知所措。
轩绒烨铮冷冷的看着抱在一团的两人，生离死别在战场上在常见不过。
“来人，将世子带下去疗伤。”
士兵将哭泣的君珂带下去，呼延默困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魏国已经归顺，干嘛还救一个倔驴脾气的世子。
“君珂在魏国的声望极高，若本王留他一条命，百姓才会心服口服，这是短时间内真正拿下魏国最好的办法。”
“原来如此，主子英明。”
此次攻打魏国，大辽再次创造奇迹，几乎没有损失什么兵力，看来那魏国皇帝确实是个草包，能应允他做个闲散逍遥王爷，他便感恩戴德愿意投降。不过也对，即便不投降也只有死路一条，只是分时间长短罢了。
呼延默正想的出神，一小兵跑来有些无措的说道：“大殿下，那小世子拒绝治疗，不让军医靠近半步。”
轩绒烨铮皱眉，跟上去看情况。君珂伤的有些严重，却不肯接受医治，咬伤了几名奉命疗伤的军医，众人见他癫狂便不敢再贸然上前。
“你发什么疯，给本王听着，你现在必须活着！”
君珂凄惨一笑，“你杀死了无涯，我不需要你救。”
轩绒烨铮没了耐心，上前一把按住他，平日里温润如玉的男子此刻却发疯一般挣扎。
“拔下他腿上的箭翎！”
几名军医上前一步，动手处理伤口。君珂垂死反抗，却奈何不了牢牢固住自己的男人。
“把他上衣脱了，胸口的伤包扎好。”
“不！你们住手！”
轩绒烨铮不理他，一把扯下他的软甲，薄衫间有丝丝清幽香气扑来，被鲜血染红的衣襟下有层层纱布围成的裹胸。他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你…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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