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誓死不嫁
苏舜钦也明白赋长忆下了很大一盘棋，才走到如今的位置，怎么可能轻易让北齐光复，他自己便是最好的例子，自然会以各种办法防止旧部势力复燃，况且现在北齐残存的力量已经微不足惜，撼动不了他。
“爹，赋长忆这个人心思缜密，你为他效力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你看看现在大周的满朝文武，皆是从羯国调动过来的，以你的身份怕是难在大臣中立足，况且…”况且是靠背叛换取的荣耀，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赋长忆自然不会对他重用，能背叛母国也能背叛新主子，除了让他当个闲散藩王，也不会再有其他建树的机会。
苏砺满不在乎轻哼一声，“这些爹爹不上心，皇上已经答应我爵位永世袭承，且不会因子孙后代袭爵而降等级，这就足够了。”
“爹，孩儿还是不明白，做北齐的尚书大人不够么？为何要…”
苏砺无奈道：“舜钦，你只看见了爹爹做了叛国的罪人，却没有看见北齐千疮百孔的江山，即便我坚持初心也挽救不了既定的事实，还不如朝前看，识时务者为俊杰。”
若他当初不选择做这颗暗棋，还会有其他人出来，况且先帝并没有多重视过自己，为朝廷卖命半辈子，还是在他看中了自己儿子，有意将云落枫嫁到苏家后，才在不久前许了他这个尚书之位。
想来，他疼爱六公主的心思是隐藏的极细微了。可惜的是做了这么多，那女子未必知道，知道也未必领情，只因当年雪族一战，他换下了如此不可饶恕的罪过。
苏舜钦也不打算劝他了，只无奈叹息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你站住，如今一家子好不容易团聚，你还想去哪里？”
“爹爹有自己的选择，孩儿也有自己的使命。”
苏砺一把拉回了他，气的牙痒痒，“我说了这么多，你就当耳旁风了？跟你说过，赋长忆你斗不过。”
“孩儿知道，劳烦爹爹提醒，可殿下有难，我不能不帮。”
“有难，什么难？下月初八她便要嫁与陛下，为大周之后，有什么好为难她的？到是你，这双腿已经快废了，当心下辈子坐轮椅杵拐杖！”
苏舜钦抿了抿发干的唇，低头看了眼绑着纱布的两只脚踝，腾升出一股无力之感。他不敢告诉父亲自己已经患上了寒腿，怕双亲难过，让父母担忧本非他所愿，只是这条路他决定了，会一直走下去。
“爹爹，您替我向娘亲问罪，孩儿不孝，等完成了大业，再来看她。”
苏砺气的全身发抖，指着倔强的儿子低声咒骂起来，“好啊，我竟生出了这样的好儿子，为了匡扶你所谓的正义，弃你爹娘不顾。你有什么天大的能耐？北齐亡了，连轩绒烨铮都没有做出反应，你逞能做什么！”
苏舜钦有些愧意的看了眼蕴怒的男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孩儿不孝，愿爹爹宽恕。”
“苏舜钦，你信不信老夫再将你关个半年一载！”
“那孩儿唯有一死。”
“你！你！”
苏舜钦跪地磕了三个响头，便飞快起身跳出院墙消失不见。
苏砺无可奈何的跺脚，大袖一挥跟着出了屋。此后几日，败落之后重归荣华的苏府，再看不见苏公子的影子。
晌午时分，赋长忆简单用了点膳食便移驾来看云落枫。
宫女刚撤走了一桌子饭菜，一问才知她又没吃下任何东西。
“你若是跟我置气犯不着跟身子过不去，即便你绝食，朕也有办法让你不死。”
云落枫刚醒来，萎顿在床上，如濒死的鱼，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对于他的话无动于衷。
“你或许不知道，南疆有种秘蛊，叫‘长生’，种蛊之人即便不食五谷杂粮也能存活。”他爱怜的抚上她的发丝，笑的邪气。
听他这么一说，云落枫才皱上眉头，僵硬呆滞的表情有了点生气。
赋长忆命人传来新的菜肴，一把将她从床上抱起来，小心护在怀中，端坐在桌前，不厌其烦的问她想吃什么。见她不回答，他自顾的夹了些菜放在碗里，一点点喂给她吃。
云落枫不张嘴，目光涣散的盯着远处，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眶又开始红了。
他放下碗筷，心疼的拍拍她的背，“是不是在想小十，你放心他没有死，还好好的。”
“真…的？”
她这才开口说话，喉咙间有股腥甜往上冲，却是又惊又喜的样子。
赋长忆吻了吻她的额头，温柔道：“放心，我不会骗你，等用了饭，我带你去看他。”
她乖巧的点点头，吃下了他送到嘴边的菜肴。他耐心的喂，她机械的吃。考虑到她久不进食，不能一下吃的太多，才添了些清淡点的膳食，又盛了半碗米粥喂给她。
眼角余光剽去时，看到桌对面有一盘什锦芙蓉鱼，他想起上次患了眼疾与她一起用饭，他故意装作不便利，骗她给自己布菜，故意装作想吃鱼的样子，可实际上他一点也不喜欢吃鱼的。
宫奴见他盯着那盘鱼发笑，眼疾手快，立刻移盘放在他面前。
“想吃鱼么？”
他夹起一块鱼肉，小心的挑出刺，再轻轻吹凉喂到她嘴边。
云落枫吃的很乖，什么都不挑，他喂什么她吃什么，像个听话的孩子，惹的他心痒痒，恨不得推开这一桌子菜肴，改吃她得了。
“枫儿，我还会对你更好，天下之大，尽我所能的去对你好。”他吻上她的耳垂，轻咬一下。没等到她的颤栗，有些微微失落。
云落枫笑的讽刺，对她好？他对她好的方式便是毁灭自己的国家，再把她囚禁起来当禁脔？
“赋长忆，你知道为什么我娘到父皇死的那一天也不原谅他吗？因为他杀光了她的族人，毁了她赖以生存的家园，就像你现在这样，你说我如何能释怀。”
“我与北齐先帝不一样。”他眸光微暗，手上动作不减，依旧慢条斯理的挑着鱼刺。
她不屑冷哼，惨死在他阴谋诡计下的人还少么？实打实的另一个云霁宸。
“若当初不是忌惮我体内的‘噬颜’，纵是千难万险也要娶了你，如今蛊毒已经被清除，我可以无所顾忌的和你在一起了。”
“可是，我不想和一个城府颇深的刽子手共度余生。”
云落枫推开他喂过来的鱼肉，挣脱开这个有清酒般甘醇的怀抱。
“你害死了我大哥二哥，还间接害死了我父皇，我怎么可能嫁给你！”
赋长忆看了眼被拨撒在地的鱼肉，也不生气，继续夹起一块来细细的挑着。
“跑那么远干什么，过来，把这些吃完。”他声音很轻和，眼中尽是温柔，仿佛间那个她熟悉的赋长忆似乎没有走远。
云落枫别过头，恶言相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你。”
她从来没有忘北齐发生的这一切，全是拜谁所赐，那么多无辜的性命因他而终，还肖想她会嫁给他，痴人说梦。
“放心，我会让你没有任何烦恼的嫁给我。”
“没有任何烦恼？我现在和你同在一个屋檐下都觉得恶心，还谈和婚娶？”
他依旧笑着，银箸拨动白瓷碗发出轻微的声响，“放心，等你服下药便会忘记一切，安安心心的嫁给我。”
云落枫大惊失色，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添几分难看。
“什么意思？”
“你雪栖可以制成忘情丹，我南疆为何不能。”
“你…”
她不禁害怕起来，全身武功能想办法给她封住，想要抹去她的记忆不是易于反掌的事么。
若真是再次服下忘情丹，她便会忘记烨铮，忘记好多好多事情，她不能，绝对不能。
思及，便更恨他了。
赋长忆挑完了刺，举起碗筷笑着说道：“还饿吗？要不要再吃点。”
云落枫气极，想起他以往种种，心有不甘。这个男人一直把她当宠物嬉耍，她还傻傻的不知情，白白被他骗了这么久。什么许她太平盛世，都是假的。
“赋长忆，你若是想学我师傅的老路子，当心有朝一日我清醒过来，一刀了结你的性命！”
“无碍，死在自己心爱女人的手里，也不算亏啊。”
她气的呼吸不顺，取下手中的血玉镯子，发狠的朝他扔过去。
“这个还给你！恶心我这么久，继续戴着我会折寿！”
那对玉镯被她隔空抛来，他没有接住，眼睁睁的看着镯子砸中他的肩膀‘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玉质的叮当声传来，落地的血玉镯被啪叽一下变成几段。
他的心狠狠的疼了下。
愣了好久，他才放下手中的碗筷，捡起地方那几节断掉的镯子，宝贝似的放在自己胸口，无辜的看着她，娓娓道：“这镯子是我娘唯一的遗物，即便你不喜欢了，也不要扔好吗？”
看过各种伪善的他，单纯稚嫩，纯良无害，腹黑霸道，狠辣嗜血，可这样无辜溢着忧伤难过的样子，却是头一次见。
“我没机会喊一声娘，唯有这镯子是我唯一的念想，可现在…断了。”
他没有要怪她的意思，甚至没有生气，只是难过，默默的将断镯放在胸口揉搓。
云落枫只当他是故意所为，靠着服软去博取她的同情，早在他染上‘五绝’的时候，她便领教了，再不会上当。
赋长忆没再看她，也不和她说话了，只瞟了眼碗里挑好刺的鱼肉，轻轻叹息，再起身离去。
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云落枫终于忍不住问了句，“小十呢，你说过要带我去看他的。”
他捧着碎玉镯，朝着佟牧点点头。后者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遂道：“殿下，请跟属下来。”
云落枫睡了许久，被赋长忆逼着用了些饭，恢复了点体力，便快速跟上去。
如他所言，小十果真还活着。他被放在乾坤殿，有专门的南疆巫医看管。
她上前探了下少年的鼻息，虽然微弱可还延续着，或因失血过多，看上去像是一个纸扎娃娃，毫无血色。
云落枫抚上少年是脸，庆幸他还活着，心中漫上一丝喜悦。只要小十还在，一切都有可能。
她静静的候在床前很久，直到佟牧提醒四殿下来了，才舍得移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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