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初次探查
许桐此前虽然也因任务需要尝试过男装，但在世子看来，仍有不少破绽。时间有限，程宿秋便按着个人经验，紧急培训了一天。
其中唯独声音最为明显，然而来不及再练习了，只得令其注意，勿要开口多言。
“好了，这营地占地颇多，不知世子何时归来，我们还是快些为妙。”
楼洵果断把话题引回来，二人顿时噤声，一道沿着路径慢慢行走着，暗中观察着四周环境。
他虽然不知道世子为何选择让许桐一道前来，但昨日看过其与侍卫的打斗，可以说是招招致命，呈现碾压之势。
这样的人，如果用得好，显然可以在作为诱饵之外，还成为一把锋利的刀。
他这样想着，倒是迅速接受了多一个人的现状，而面上依然是温和笑容，心思不显。
只是身后之人突然打了个颤，莫名其妙地瞥了一眼，心中暗道，莫非是因为秋日寒凉，可得注意保暖。
一路上，营帐还算齐整，毕竟梁将军再怎么溜须拍马，好歹也会基本的领兵技能。只是受限于实际条件，与其说是营帐，不如说是棚户，十分低矮，隐约可以看到其中的人头攒动。
路上偶尔有巡防哨兵经过，虽然握着刀戈，但行走时下巴都快冲到天上去，一派盛气凌人的模样。
只是在看到三人衣着并非寻常人等，手中还握着令牌后，表情突变，收起了那副吆五喝六的样子。
甚至有几人殷勤不已，就差要把他们一路送到目的地了，等楼洵连连摆手，坚决推辞后，才慢慢离去。
而墙边每隔十数步，就矗立着一座瞭望塔，上面的士卒手持□□，神色紧绷，与方才的人形成了鲜明对比，隐约透露着几分战争的气氛。
突然，头顶响起喊声，“什么人？！在那边，站住！”
三人下意识驻足，随即意识到并不是对他们说话。
前方墙角处，一个瘦弱到几乎要被秋风卷跑的身影，正要趁着门口人来人往之时，鬼鬼祟祟地摸出去，谁料被士兵发现，想要逃窜的动作愈发焦急。
那人头发散乱，披在面前。以三人的目力，只看到其面上似乎刺着墨青的字。
塔上的士卒再次喊了一声，那人依然恍若未闻。
下一刻，鲜血汩汩流出，渗入泥土。
那人的肢体直直坠落在地上，呈现出怪异的角度。
路过的官吏却是一脸习以为常的模样，指挥着其他囚徒来打扫。
显然，这类事件发生了太多次。
士卒竟然到了如此怨怒的地步……
三人对视一眼，登时心中凛然，将此行的紧张程度又提升了一个台阶。
孟霖低叹一声，虽然曾经和敌军厮杀时，更惨烈的情况也时有发生，但眼前这种景象，他可从没在云中时看到过。
然而，等再走到校尉，偏将军，乃至将军的营房附近时，那就是截然不同的景象了。
楼洵的第一直觉便是宽大，的确，不仅住处的面积大了许多，打扫十分整洁，门口私从也人高马大，皆身披甲胄，很有精气神，与外面的死气沉沉形成鲜明对比。
换句话说，这都是用金银才能堆出来的面貌。
心里大致有了数，和孟霖对视一眼，见他也点点头，几人便绕了一圈返回，和其余侍卫一道等候，只等世子回来后，再正式进入右军所在的军营。
——
另一边，程宿秋深知强龙不压地头蛇，审时度势之下，和将军的关系自然十分重要。便和梁赫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场面瞧着十分和谐，直到走进大将军的营房。
虽然二人在前日的宴会上已经打过照面，但此刻，还是在梁赫的引荐下，仿佛初相识一般，哈哈笑着互相寒暄道。
“来时便看到军营上下井井有条，足见梁将军治兵之才能，我等惭愧不如——”
“哪里哪里，听闻世子战功赫赫，颇有将才，此行还要多多依靠殿下啊！”
程宿秋面上含笑，心中却道，正因对方的计策，眼下蜀地一片糜烂，能依然面不改色，接下夸奖，也是种本事。
交谈片刻后，梁捷颔首，满意于对方并没有争夺指挥权的意思，而且也给足了自己和侄子的面子，便将对应的兵符和士卒名册一道递了过去，还额外叮嘱道，
“不知殿下带了多少人马？若是不太多，便自己授予即可。”
程宿秋了然，这算是基本放手的意思了。
当然，军营中肯定还有对方的眼线或亲信，但至少不用只身入军营，随后两眼一抹黑，迅速被中层官吏架空，最后命令出不了营帐，成了空头司令。
眼见没自己什么事了，程宿秋果断离开，走出营地，就看到孟霖正站在门边探头探脑，许桐则默默站在一边，闭口不言。
至于另一人，则似乎没有注意到她似的，正和一个校尉聊得热火朝天。
她当然知道对方是在打探情报，于是并未打扰。驻足片刻，楼洵便回来了，显然有所收获，只是以指尖点了点唇，她了然，没有开口。
的确，眼下人多眼杂，不便多说，还是等都是自己人时再谈。
一行人迅速出发，前往营地后，站在门外，就先整理起了仪容。
程宿秋和孟霖虽然都还没见识过北地之外的军队，但根据打听的传闻来看，恐怕情况不大妙。
贪污银两，吃空饷，扭曲事实，杀良冒功，死者十之八九，官吏肆无忌惮，罪行累累，可谓罄竹难书。
然而法不责众，罚来罚去，还是治标不治本。
可以说除非轻易上达天听，或者家世优越，绝大多数人进来，便像进了染缸，即使不愿意，也多的是办法同化。
面对这样一群从根子里烂掉的士卒，只能用重典，先立下威严才可。
“畏威不怀德”，正是这个道理。
小厮仆从跟随在后，侍卫们收拾好甲兵，表情冷肃，队列整齐。毕竟侍从们大多都和匈奴人厮杀过，手握刀剑，杀气自然而然流露，震慑前方。
而在座中武力仅次于她的许桐，则行走在最前方开路。
一手握着缰绳，另一手则握着刀。
如果真有敢强行违背命令的人，那么至少在临死前，这些人将有机会体验下顶尖杀手的刀法。
随着通传声，出示过兵符，守卫门口的士卒确认无误后便顺利放行。
只见大门缓缓打开，众人的呼吸也愈发急促，一时之间，愈发剑拔弩张，气势如虹。
程宿秋指尖轻点剑鞘，收到信号后，按着预想的计划，侍从们秩序井然地护卫在主君身边，立刻气势汹汹地冲进去。
她依然闲庭信步般地驾着马，显然对手下实力有着明确的评估，就算真有看不清时势的，那就杀鸡儆猴便是。
但其余人一想到君辱臣死的难堪情况，其紧绷程度居然与孤身去打匈奴人时有的一拼。
程宿秋不由失笑，只是笑容背后，浸着浓烈的讽刺与荒唐意味：
这样的相处模式，彼辈究竟算是同袍，还是敌军，亦或……是仇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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