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32 冷漠的心
本来苏晴是不打算再回到这个地方的。但是队伍里又有两个拖油瓶受了伤。蔡丽坚持要带他们去医院处理。可现在是什么情况？找医院倒是容易，找个活的医生出来可就难度大了。反正就为了那点儿医疗器材，还不如就近选择这家社区诊所。苏晴好歹对这里还稍微有点儿了解。
记忆中，从超市里逃出来之后，苏晴和晓晓被丧尸一路追到了公路上。苏晴抱着晓晓一边跑，一边尝试着拉动路边弃车的门。苏晴已经跑得筋疲力竭，身后穷追不舍的丧尸却仍在步步逼近。不知跑了多远，苏晴终于找到了一辆插着钥匙插的小轿车。丧尸逼近，此时苏晴也顾不上车里残留的那几块残肢断臂，母子两迅速钻进车里，就准备开着这辆车离开T市。可惜才将门锁上，苏晴就发现这辆车已经快没油了。丧尸已经来到了窗外，拍打的车窗啪啪作响。已经不可能再下车了。
万幸的是车子还能启动，而前方又是一路下坡。苏晴打燃了车子，放开手刹稍稍踩着油门，一路冲到了坡下。和后方的丧尸拉开了二百米的距离后，苏晴将车停靠在坡脚的小区门口，迅速下车带着晓晓藏进了进挨着小区大门的诊所里。
苏晴带着晓晓在诊所里焦急地转了一圈，却发现诊所的门锁早就坏了，根本不能锁闭。无奈只能又带着晓晓往外逃。破上的丧尸已经追了过来，另一头的路面上也就不少徘徊的丧尸。危难之际，位于诊所上方二楼的一扇窗户打开了，一对年青的情侣朝苏晴母子挥手:“这边！旁边有楼梯！”
苏晴顺着他们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诊所侧面有一道铁制的消防楼梯。苏晴急忙带着晓晓冲了上去。
那时，苏晴无比感激那对情侣。为了感谢他们，苏晴大方地拿出了从超市出逃时带走的满满一背包食物与他们分享。那对情侣并不是这栋房屋的主人，他们是外逃时被困在了这里。他们的车就坏在楼下。所以他们逃到了这里，并被困在了这里。直到苏晴和晓晓到来，他们已经被困了八天，断粮也有三天了。如果不是苏晴的出现，他们很可能就会被困死在这里。因为他们都不敢出去，他们没有车。
当晚，睡梦中的苏晴听到了窗外汽车发动的声响。苏晴起身看向窗外，正好看见那对情侣开着那辆苏晴开下来的车离开了。他们还带走了苏晴的背包。那整整一背包食物，他们一样也没有留下。
那时苏晴豁出性命从超市里带出来的食物，就连被丧尸追到筋疲力尽也没有想过要舍弃。最后却统统便宜了别人。
那是满满一背包食物啊！在那种时期，那一包食物节省着吃，足以让苏晴母子撑上十天半个月了！就那么被人拿走了，一丁点儿也没留下……
要说恨他们，苏晴也恨过。当时恨不得杀了他们。时间久了之后，苏晴也渐渐适应了，因为，那就是末世最基本的生存方式。
所以苏晴现在对于他们，已经不存在恨与不恨。更没有想过还要再去报复他们。
没想到阴差阳错还是要继续转回这个地方。
终究是命？
但这回，倒霉的人肯定不会再是苏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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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诊所门后，刘队用手铐代替门锁把两扇玻璃门给扣上，又拉上了门内的布帘子遮挡了视线。只要里头不发出什么大的响动，外面的丧尸就不会发现这里头有活人存在。
蔡丽和柳媛婷分别把王欣巩志成两名伤患扶到了里间输液室。
巩志成躺下后，宫城就拉了凳子在床边坐下。撸了撸袖口，将手伸向了巩志成的伤处。
苏晴则站在一边好奇地看着宫城伸手在巩志成左下胸部位小心翼翼地摸来探去，那拧眉敛目静心思虑的模样还真颇有一番祖传老中医的架势。然而架势再足也不是华佗在世。尽管宫城已经十分小心轻柔，巩志成还是不时地痛得一呲牙。看起来巩志成的情况似乎要麻烦得多，也不知是否有更严重的内伤。要是有个血气胸什么的，恐怕老中医就得干瞪眼了。
片刻之后，宫城站起身来。
柳媛婷急忙追问道:“他怎么样了？严重吗？”
宫城看了一眼柳媛婷，平淡道:“没事，只是两条肋骨骨折了。用固定带绑一段时间就行了。”
柳媛婷一听，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喜色，激动地连连向宫城说了几声谢谢之后，急忙转身去找肋骨固定带。
苏晴瞥了一眼到处翻东西的柳媛婷，又质疑地看向宫城。真的假的？这家伙真的懂医术？不会是张口胡诌蒙骗无知少女吧？
苏晴正质疑着，隔壁床方向又传来了蔡丽的声音:“宫先生，请你过来一下！”
苏晴回过头，便见王欣正咬牙低着头坐在一旁的输液床边，地上满是鲜血沁透的棉团。而蔡丽正坐在王欣床边的凳子上，着急地抬着王欣满是鲜血的右手。
原本王欣的情况还算好，尽管手背上开了几条大口子，但来到这里时血差不多已经止住了。蔡丽瞧着那几条伤口，估摸着不消毒处理一下肯定容易感染。于是找来了急救包动起手来。消毒液一倒上，王欣就痛的浑身一抖差点叫出声来。幸好这丫头还算懂事，紧咬着牙捏着拳头硬撑了过去。消毒液冲掉了血痂后，王欣手背上的伤情也显露了出来，三条伤口较深，且长度都在3CM以上。尤其是中间那条，从指根一直贯穿了整个手背。并且随着刚才王欣用力捏拳的动作，几条伤口又开始往外汩汩地冒血，不缝针肯定是不行了。
可是缝合伤口这种事情，又叫蔡丽又犯了难。以前学过外伤处理和急救，但外伤缝合实在只在课堂上练过那一次。之后几年就再也没有机会接触。没办法，以前出个警但凡有人受伤立马就有救护车跟上，根本就没有这些警察替人处理外伤的机会。但一定要赶鸭子上架的话，蔡丽估计也能勉强缝上，只是可能针脚丑陋了些。不过这都不是问题，关键问题是这丫头撑不撑得住那种千穿百孔的痛苦？就算没有千穿百孔那么夸张，但痛苦绝对轻不了多少。除非有人会配麻药。然而配制麻药那可是技术活儿。不是谁都能干的。蔡丽深觉难以担此大任。
于是停下手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正在给巩志成查看伤情的宫城。
宫城回过头看了一眼王欣的伤，转身走出了输液室，几分钟后又带着两支配好的针剂回来了。看着宫城屈膝半蹲在病床边面不改色地把针剂里的液体分为几处在王欣的伤口边注射下去，苏晴不禁感到一丝紧张。
毕竟宫城一开始就说过他是体育老师。尽管他也说过业余爱好广泛，但这业余爱好再怎么广泛，他毕竟只是业余。幸好这只是局麻，要是全麻他是不是也敢直接上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已经是末世了，别人的命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反正医死了人也不会再有医患纠纷，也不会再被追究法律责任。放着胆子尝试，说不定还能再培养出一个杰出的蒙古大夫。何乐而不为呢？如此想来，苏晴心底那一抹小小的紧张感竟也荡然无存了。
难说宫老师也正是抱着这种不负责任地发展业余爱好的心态下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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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晴把视线转到了王欣脸上，竟发现王欣的脸色还真的有些不对劲？就像发高烧一般通红一片。而宫城却仍旧浑然未觉地抬着王欣的手继续把针水注射下去，莫非他给人家配的针水果然有问题？怎么办呢？要不要把他拉到一边提醒他一下？可是针水都已经打得差不多了，现在停手还来得及？
注射完最后一个点后，宫城才抬起头看着王欣轻声问道:“感觉怎么样？”
王欣的脸色顿时又加深了几分，一直红到了后脖颈。她飞快地瞄了一眼宫城就垂下眼去声音轻得几乎叫人听不见:“手麻了。”
宫城点点头，目光看向了蔡丽:“你来吧。”
蔡丽瞪大眼愣了一下:“我来？”
“我不会。”宫城简洁明了地甩出三个字，果断地把王欣的手交到了蔡丽手里。
宫城站起身，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动作快点，能缝合就行，不必考虑美观。麻药时间只有1个小时。”
看着架势十足一脸专业的宫城，苏晴越来越难以相信他那个体育老师的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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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多了两个拖后腿的伤员，苏晴他们当天就只能待在诊所过夜了。诊所里有两间输液室，每间四张床。除了王欣和巩志成占着的那两张也还空着六张床。正好每人都能分到一张床睡。至于柳媛婷坚持要守在巩志成身边，那就随她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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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时，苏晴霍地睁开了双眼，眼底净是一片清明之色。
外头的响动极轻，但只隔着一层玻璃窗内的苏晴却听得尤为清晰。
果然还是来了？明明苏晴已经不想再跟他们计较，他们却还是觊觎着不该碰的东西。
只不过这一次停在外面的可不是那辆老旧的私家小轿车了。凭他们那点儿水平想把那辆悍马开走？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干哪一行的。可不要瞎胡撬把车子给撬坏了。要是掉块漆，让苏晴上哪儿补去？
苏晴起身下床，悄无声息地向侧门走去。
月光下，一对二十来岁的年青男女正鬼鬼祟祟地猫在苏晴的悍马驾驶室门外。手里拿着什么工具撬着车窗。原本他们是准备直接砸车窗开门的，没想到车窗外还绷着一层细薄的钢丝网，不仔细看很难发现那层细网的存在，两人也是刚才砸了几下车窗才发现的。那敲车窗的响声不大，但仅隔着一层玻璃窗待在诊所里的苏晴却听得一清二楚。
“喂！那两个！”
苏晴的忽然出现吓得两人同时一哆嗦。他们紧张地抬起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月辉清亮，照在诊所门前一个高挑的女人身上，她面色冰冷犹如她手中那把冷硬骇人的手枪。
“你们在对我的车做什么？”苏晴冷声道。
两人面色惊慌地在原地愣了两秒，竟噗通一声就地跪了下去：“别，别杀我们！别杀我们！”
苏晴目光冷冷地扫着两人。怎么的？这是准备装可怜？可惜，这个世界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如今的苏晴已经不吃这一套了。
果然，男的俯身磕了个头，抬起脸来已经变成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他有气无力地张口哀求道：“别，别杀我们！求求你别杀我们。我们不是有意要偷你的车，我们不知道这车有主人啊！要是知道它的主人还在，打死我们也不会碰它的。”
女的也急着附和道:“对，没错！我们是刚从别处逃过来的，偶然看到这个路边有辆车，根本就没想到这车还有主人，所以就试一试……”
男的脸上又多了几许诚恳和无奈:“你看这世界都乱了套了，如今大部分人都死了，满大街都是弃车，我们也跟不清哪辆有主哪辆无主啊。”
苏晴冷眼看着一唱一和的两人，浅浅地勾唇一笑。换做是曾经苏晴，也许就真的信了。只可惜现在站在他们眼前的已经不是那个曾经的苏晴了，此时用枪指着他们的人，心如明镜。怎会不知这两人一直藏在楼上，从苏晴他们一来到这里就已经被盯上了。
还说什么不知道？不是故意的？脸色那么诚恳，之前都是做演员的吧？说起来苏晴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两人叫什么名字呢。当年就那么傻不拉几地跟人家开诚布公，连保命的食物都拿出来跟他们分享。最后让人家洗劫一空，连一粒米都没给她留下。
轻信他人这人错误，苏晴不可能再犯了。不过对于这两个人，苏晴也懒得把他们怎么样。于是苏晴冷声道:“行了，我不杀你们，回到你们该回的地方去。”
“嗯？啊！谢谢，谢谢你！”两人稍稍一愣，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相互搀扶着后退了两步不再紧挨着车子。
几秒之后，两人仍站在原地不动。苏晴又冷冷地看向两人:“怎么？舍不得走？”
“那，那个……能不能让我们跟着你们？”
苏晴冷冷一笑，还说不知道这车有主人？要不是看见了车上下来几个人，能对着苏晴说“你们”吗？不过苏晴此时也懒得和他们争辩这种无所谓的问题了。
苏晴冷道:“不能。”
“为什么？”女的焦急地问道。
男的也急道:“我们只有两个人，我们能做事情，搬搬抬抬什么的我们有的是力气，求求你带上我们吧！让我们做什么都行！”
“做什么都行？”苏晴玩味地勾了勾嘴角。
“对对！没错，只要让我们跟着你们，让我们做什么都可以。”男的说着，两人点头如捣蒜。
苏晴忍不住笑了笑:“做什么都行，也就是说让你们奸.淫掳掠杀人放火你们也在所不辞咯？”
两人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脸上浮起了一抹危难之色。
“这……”
苏晴挑眉道:“这什么？刚才说的什么都做只是为了骗取我的信任而已？”
于是，男人半犹豫半坚定地说出了那么一番话:“不，不是的！我们真的，真的是向跟你们走。只要你们能带上我们，要是，要是非要让我们杀人……我，我也……”
没等男的说完，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冷厉地打断了他。
“够了！你们不要说了！”
此时在持枪女人的身后，赫然站着一个身穿制服的女警察。她脸上浮着三分怒意，却似乎并不是对着他们。
“苏晴，你干什么呢？”蔡丽大步走到苏晴身边，一把压下了苏晴手里的枪。
“没什么，遇到两个偷车的。”苏晴淡然道。
“偷车的？人家都已经跟你解释过了，他们不知道这车有主人！你干嘛还拿枪指着人家？”
苏晴仍旧淡淡地道:“所以，我已经让他们走了啊。”
那对男女急忙插上话:“是的，这位小姐已经放过我们了。”
“她没有为难我们！”
苏晴看着蔡丽扬了扬眉，淡然道:“听到了吧？”
蔡丽吸了口气，神色缓和了些:“你为什么要赶他们走？”
那两人一听女警有留下他们的意思，立即摆出一脸可怜相赶紧迈步向前准备抓住蔡丽这根救命草。苏晴却看穿了他们的企图，飞快地抬起枪朝着两人脚下开了一枪。子弹就打在两人脚下一步之处。要是刚才脚步再快一点，那一枪可就打在男人小腿上了。两人惊恐地站在了原地。
“你干什么？！”蔡丽瞪着苏晴怒吼道，同时右手已经伸向了腰间。
同时，苏晴朝着那两人一声低吼:“还不给我滚！”
两人看着情势不对劲儿，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拔腿就跑，很快就消失在不远处的拐角里。
蔡丽看着那个空荡漆黑的角落，摸着腰里的枪，又沮丧地放下了手。
“为什么？”蔡丽垂着目光，虚无地瞪着苏晴的脚尖。
苏晴垂下手里的枪，安静地看着蔡丽几秒:“我们不能带他们走。”
蔡丽抬起头表情里充满了不解和怒意:“为什么？就因为他们试图偷你的车？”
“不是。”
“那是为什么？”
苏晴顿了顿，似在开玩笑一般回答道:“车不够坐了。”
“苏晴！你能不能认真点儿？那是两条人命！车不够我们可以想办法！路边那么多车难道还找不出一辆能开的？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带上他们？……”
又来了！
苏晴皱着眉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又睁开眼定定地注视着蔡丽:“蔡丽，这个城市里还有成千上万的幸存者，你是不是每见到一个都要带走？你是什么人？你有什么能力把他们带出去？你能把他们带去哪里？你自己都无处可去，连自己都不一定保护得了，你凭什么带着他们？”
见蔡丽眸光暗沉下来，苏晴的语气稍稍缓了下来:“蔡丽，量力而为。冷静客观地去考虑问题，你没有能力去担负任何人的生命，你也不可能保证得了别人的生死存亡。他们留在这里，好歹有一个藏身之地。他们都是一个个独立的成年人，他们会对自己的生命负责，会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活下去。如果他们跟你走，你能带给他们什么？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生死未卜。你确定他们跟着我们，就一定好过留在这里？”
听着苏晴的这番话，蔡丽沉默了。此刻蔡丽的内心里充满了矛盾。苏晴说的没错，自己算什么？要不是运气好遇上了苏晴他们，自己早就死了。哪里还有机会再站在这里质问苏晴为什么不顾他人死活？
然而，作为一名警察，蔡丽又无法接受苏晴这些冷漠的做法。她没法视而不见。
为什么？苏晴明明不是那种冷血无情自私自利的人，她明明也有能力救这些人，为什么她却偏偏要选择冷漠以待？难道就因为这些人犯了一点错误就被她拒之千里之外？谁都会犯错的呀！如果有一天自己犯错了，是不是也一样会被冷漠地抛弃？
看着苏晴转身离去的背影，蔡丽感到自己那么多年的警察真是白当了，竟不论如何也看不清苏晴这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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