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百杯
出门逛街对木禾与骷髅先生来说是第一次。
对土生土长在宁川的陈闲来说......也是第一次。
当众人发现陈闲刚出门就开始在手机上搜索宁川购物广场的位置时，许雅南与鲁裔生几乎同一时间就沉默了，心中暗道卧槽这是什么情况？？
或许是察觉到了鲁裔生他们诡异的目光，陈闲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脸上的表情隐隐有些惭愧。
“我没去逛过街，平常买衣服都是网购的，所以......”
“没事，我懂。”鲁裔生拍了拍陈闲的肩膀，一副我懂你不必多说的样子，“我这身行头其实也是网上买的，二百块的套装还包邮，下次我发链接给你看看。”
“行。”陈闲忙不迭地点头。
听见这两个死直男的对话，许雅南都懒得有嫌弃的心思，只觉得木禾这么可爱的小仙女竟然处在这种生活环境下......简直太难了！
陈闲与鲁裔生在路边打车，时不时低声聊几句，木禾与许雅南站在靠后的位置，似乎也在嘀嘀咕咕地聊着什么。
此刻他们完全看不出半点身为异人的样子，他们没有寻常那些异人的神秘感，也没有某些异人高高在上无时无刻不显露的自傲......从某个角度来说，他们生活的方式比普通异人自在得多，因为他们心中异人与普通人的界限很模糊。
在人类社会中生活，他们并不会将自己当做比普通人高一等的生命来看。
无论是异人还是普通人，其实都是同一种生命，只是各自的能力不同罢了。
“我一定要保持这个样子吗？”
骷髅先生说话的声音很沉闷也很郁闷，它指了指自己脸上缠得密密麻麻的绷带，忍不住想起了在自己古老记忆中.出现过的某种生命......用现代人类的说法，那应该叫做木乃伊吧？
“想出门就得这样，要不然就回去待着。”陈闲头也不回地说道。
“哦.....那好吧......”骷髅先生委屈巴巴地看着陈闲也不吭声了。
在出门之前，陈闲特意让它换上了那套守秘局工作人员帮它找的临时制服，虽然骨瘦如柴的骷髅先生穿上制服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奇怪，但好歹挡住了它血肉模糊的身体......当然，在换上衣服之前，陈闲也对它的身体做了“特别处理”。
从头到脚，陈闲与鲁裔生一起动手为它绑了两层绷带，那种诡谲的造型如果被圈子里的人看见，估计都得被人当成诈尸的木乃伊来处理。
“一会姐姐给你买点好看的衣服，肯定给你打扮得超好看。”许雅南站在木禾身边，看着刚到自己下巴的木禾，眼里冒着无数的星星，“你喜欢lolita风吗？还是喜欢森系自然的小清新风格？”
木禾慢条斯理地吃着百奇，看了满脸狂热的许雅南一眼，不知为何感觉有些害怕，忍不住默默地向陈闲那边靠了靠。
就在这时，出租车来了，而且来的刚好是两辆空车。
陈闲与木禾骷髅先生坐前面那辆引路，许雅南与鲁裔生则被安排在了后面那辆车里，一路上不时有嘻嘻哈哈的聊天声从车里传出，他们一行人就像是最普通的那些出门逛街的小青年。
仿佛之前在九灵山上经历黑暗的人并不是他们。
每个人都感觉到了一种轻松到令人愉悦的心情，哪怕是心境超然的陈闲亦是如此，曾经对他来说逛街是一种毫无意义且浪费时间的活动，并且他也不喜欢去人流量太多的地带，所以一直都对商业圈这些地方敬而远之。
但奇怪的是这次他出门的心情却很愉悦，那种微妙的心理变化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或许这就是孤独一人与有朋友陪伴的区别。
来到市中心的某大型商业广场，许雅南就像是回到了快乐老家，哪怕这里不是她所熟悉的东南城市，她也照样轻车熟路的在购物广场里带着路，不顾木禾反抗拽着她就去各个奢侈品店里逛了起来。
最初木禾还想挣扎一下回到陈闲身边，但慢慢的也就由着许雅南去了，因为她突然发现这样逛街其实也挺有意思的，并没有陈闲以前说过的那么无聊。
或许这就是女人的某种天性。
看见柜台里那些亮丽夺目的珠宝，或是见到服装店橱窗里那些被精心设计的款式......就算不打算买，仅仅是看着也会觉得心生欢喜，
“小木禾快过来，这件衣服我看挺适合你的！”
“适合我吗......”木禾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回头看了看陈闲，指着被店员拿在手里的那件浅卡其色连衣裙，“陈闲！这件衣服适合我吗！”
听见木禾征求自己的意见，陈闲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说适合。
此刻他也发现自己的审美好像确实没到许雅南的境界，前段时间他在网上看的那些衣服跟这件价格不菲的连衣裙比起来真不是一般的土。
许雅南带着队伍连着逛了四家店，木禾更是被她安排着试了不下十五次衣服，但每次都只是试穿并没有买，似乎还没有遇见特别合心的。
“要不然随便先买几件吧？”
陈闲忍不住开口说道，虽然他只跟着许雅南走了不到百米的路，但奇怪的是......他翻山越岭处理异案都没感受过的疲乏感，现在竟然出现了！
“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不合适的买来干什么？”许雅南没好气地瞥了陈闲一眼。
“嗯嗯！”木禾也点点头表示很赞同许雅南的话，小脸上看不出半点疲乏，相反还显得莫名兴奋，似乎对逛街也有种莫名的狂热，“我们再逛逛吧！”
“.......”
也许是察觉到陈闲他们真有点走不动了，许雅南就跟安置小猫小狗一样，给他们在购物广场中心找了一个可供休息的角落，并嘱咐陈闲他们乖乖在那待着别乱跑，等会就回来接他们。
“妈的下次逛街我再跟着我就是头猪！”鲁裔生拿着三杯刚买的奶茶走了过来，先递给陈闲一杯，又递给骷髅先生一杯，脸上满是悔不该当初的表情，“她们逛这么久的街就不会累的吗？？”
“说不定这是一种属于女人的特异功能。”陈闲接过奶茶，慢吞吞地喝着，“晚点我们去阴市，那里有家烧烤店味道不错，我带你们去尝尝。”
在陈闲与鲁裔生聊天的时候，骷髅先生一直在研究手里的奶茶，它如同在观赏某件艺术品一般，拿着杯子左看右看了半天，最后才学着陈闲他们的动作，小心翼翼地竖起吸管戳进杯子里，然后吸了两口，满脸的享受。
在这个休息区里，除了皮囊出众的陈闲较为吸睛之外，引人注目的还有骷髅先生，因为它那一身打扮太过诡异，瘦高的身材再加脸上那密密麻麻的绷带，从绷带的间隙里还能看见一些血色的“皮肤”组织.....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重度烧伤然后出门散心的病患。
“人类真奇怪......”
骷髅先生轻轻喝着奶茶，好奇地打量着眼前来来往往的路人。
“明明都是低等的生命......却没有意识到自身的弱小.....好像每个个体都能活得很自由......是因为他们没有见过那些强大的生命体吗.......”
“也许是吧。”陈闲轻声答道，嚼动着嘴里的奶茶珍珠，“我们守秘局的工作就是尽量避免他们见到那些强大的生命体，让他们不必被恐惧的阴影笼罩余生，让他们能够自由自在的活在阳光下。”
“你们制造的是虚假，他们见不到真实。”骷髅先生看了陈闲一眼，“就这样让他们被编造的谎言蒙骗一生？”
陈闲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我记得人类一直都在寻找真实......好像很久之前他们就开始了......”骷髅先生似乎陷入了回忆中，那些模糊的古老记忆不断在它脑海中闪现。
“真实不一定是好事。”陈闲笑了笑，似乎早就想明白了这个问题，“有些东西只存在于小说电影里就够了，假如有人突然发现恐怖电影里的怪物都是真实存在的，你说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骷髅先生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他们会崩溃的。”陈闲叹了口气，“世界观被击碎的感觉并不好受，对黑暗未知的恐惧会弄疯很多人，或许地球会变成宇宙里最大的疯人院也说不定。”
“他们会发疯？人类这么脆弱吗？”骷髅先生很疑惑地看着陈闲，“让他们承认接受那些强大生命的存在很困难？”
“困难，但是......人类好像也没有那么脆弱。”
陈闲双手捧着奶茶的杯子，背靠在长椅上，默默地看着眼前来往的人流。
“绝大多数人类都没有特殊能力，生命脆弱又极其的短暂，一生要面对的生存压力也并非其他生命可以想象，生老病死，柴米油盐，妻儿子女......”
“没有更高等生命的猎杀，普通人类也一样过得不容易，虽然如今的人感受不到那种作为猎物的恐惧，但他们一样会时常被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折磨，古人说的七情喜怒忧思悲恐惊，喜只占其一，可想而知发自内心的快乐欢喜对一个普通人而言，确实是一件短暂又难得的事，但就算如此他们还是能坚强的在这个世界上活着，一代又一代的繁衍生息......”
骷髅先生默默听着陈闲的这些话，眼中也闪烁着思考的光芒。
“人类这种生命真的太复杂了......脆弱又坚强......让我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种生物......那些大个的黑色虫子......整个世界到处都有它们......”
骷髅先生喃喃道，似乎是在感慨什么。
“在这个世界生活感觉怎么样？”陈闲转过头看了它一眼。
其实陈闲也很清楚，对于骷髅先生这种古代“生命”来说，这个世界所有的生物都属于异类，它就像是一个来自于异乡却又永远回不到家乡的客人，在这里找不到任何同类，甚至连同类在这里生存过的痕迹也早已被历史磨灭。
“还不错。”
骷髅先生呲溜地喝了一大口奶茶，左右打量着这个金碧辉煌的购物大厅，眼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似乎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充满了兴趣，并没有感到陈闲想象中的那种孤独。
“这个世界比我上一次醒来的时候有意思多了。”
听见这个回答，陈闲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能再来一些这个吗？”骷髅先生轻轻拍了一下鲁裔生的肩，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个好喝，我想再喝一点。”
“小事。”鲁裔生一笑，想好好给骷髅先生展现一下现代人的热情好客，“你想再喝几杯？想要什么口味的？”
“这个口味就好。”骷髅先生很期待地看着鲁裔生，说话的语气也极为小心，似乎很不好意思，“麻烦给我买一百杯，谢谢。”
“就是买个奶茶而已啦，自己人还说什么谢不谢的，以后这种小事你就别......卧槽你再说一次你要买他妈的多少？？”
“一百杯，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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