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还债
不知为何，离兮总觉得不太对劲。明明之前还能无限延伸的枯枝，怎么可能就彻底消失了呢？
万剑沉威力确实很大，但说到底，还没有伤到树干半分。
离兮还在思考着原因，就听修意着急的吼道：“小心。”
她回过头，就见自己和修意的身后，分别出现一根半人粗的枯枝，从地面直冲天际。
枯枝的尖端，已经向两人心口处袭来。
顾不得那么多，离兮已将手中的剑，向修意所在的方向甩了出去。
修意也三步并作一步的，握着斩魂，向离兮这边飞奔而了。
当当两声，扶雪与修意应声落地。
而离兮，定定的站在原地。
枯枝已经刺入她的肩膀。
可只刺入不到两寸，就像逃命一般的缩回地面。
枯枝离开她身体的瞬间，她像是失去了支点，直直的跪坐了下来，一大口鲜血，自口中喷涌而出。
修意也好不到哪去，扶雪只斩断了枯枝的尖端。
但半人粗的切面还是狠狠的拍砸在了他后胸口，人也被拍出老远，砸在墙壁上。
他伏地，咳血不止。
离兮眼见两支枯枝，都从修意身侧的位置，破土而出。
她突然想起那日自己问凛渊的话。
她问：“师父，您收了我这样一事无成的徒弟，会不会觉得丢人啊？”
凛渊温柔的揉了下她的头顶，极其认真的说：“一点都不丢人，再说还有修意呢。你负责快乐，修意负责其他。”
她又问：“可师父，天下第一仙门首徒，却不能替师父守天下苍生，师父也不觉得丢人么？”
凛渊沉默良久：“你比苍生更重要，其他的都交给修意。”
可是师父，我现在不快乐。
我就连修意都守不住，何谈苍生。
没下山之前，别人都说我是您的污点，下了山，我便要拖着您本可以引以为傲弟子，共赴黄泉。
到底何为快乐？要怎么快乐？要怎么做才能快乐？
离兮看着修意，他那一身素白长袍，已经到处都是被枯枝抽打的破洞，浑身不是灰尘就是已经变得深红的血渍，完全看不出衣服原本的颜色和样式。
她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在两支枯枝离修意只不到一丈的距离的时候，离兮再也忍不住的声嘶力竭的吼出声来。
“啊！！！！！！”
随着这声尖叫，鲜红的光自她胸口处，暴涌而出，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
那光太过刺眼，修意下意识的用手遮住了眼睛。
五脏六腑错位，让他快坚持不住闭眼的时候，红光已经全部退散，只留她，立于虚空之中。
与其他人御气立于虚空不同，她脚下并未有一丝的灵气。
她只是，立于虚空之中。
眨眼间，她已经瞬移到修意身侧，将人从被两支枯枝夹击中，拉了出来。
她将已经昏迷的人，置于一处干净的地方。从鼻中冷哼一声，不带任何温度的道：“修意你也敢碰？”
离兮一声轻喝：“苍穹。”
扶雪应声而来。
她握着剑柄，指间轻点剑身的一处。
瞬间，长剑变玉笛。
她将玉笛置于唇边，仅五个音符，便凭空出现无数道鲜红刺眼的红线，向那两支枯枝射去。
地面上的部分被戳个粉碎，那些红线还没有要停的意思，径直朝地下钻去。
不多时，七八丈宽的树干，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连带着山洞都跟着颤动。
“果然是你。”
树干内传出颤颤巍巍的声音。
离兮又吹了五个音符，一道红色透明气顶瞬间结成，将修意护与其中。
她在虚空中，一步一步，缓缓向发声处走去。
边走还边嘲讽道：“这么多年了，怎么说话还这么让人听不清呢。还搁这跟我说悄悄话呢？”
桃树：“”
离兮又道：“听说你要我还债？我这不就来还债了么。”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了树边上。
葱白玉指轻点虚空，那层刚把离兮振飞出去的透明保护罩，瞬间消失不见。
一块血红色梅花瓣形状的琉璃，悬于虚空之中。
离兮把东西握于掌心，一边把玩，一边语气嘲讽又随意的道：“我的东西用了这么久，可还舒服？”
得不到应答，她也不管，接着说：“之前放过你，一你未曾杀生，二你造福于人。”
离兮：“可现在，你手上的鲜血，不比那只小狐狸少了吧？”
听到小狐狸，桃树再也忍不住了，它一边止不住的颤抖着枝干，一边怒吼道：“是你们骗我，你们说只要我一心向善，我们就会再次相遇。
那天起，我便忍受着年复一年的孤寂。
我努力开花，结果。
努力变得枝繁叶茂，为世人纳凉。
我忍着被人砍断身体。
所有我都忍着受着。
可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五千多年了，我还是没有遇见她。”
说到这，它再也说不下去了，空荡荡的山洞里开始回响着他颤抖的哭泣的声音。
离兮闻言，回头，深深的看了地上已经昏迷不醒的修意，喃喃道：“已经过去五千年了么？”
离兮回过头，看着桃树，思索片刻，还是想让它走过明白。
离兮：“所以，你就残害苍生，以活人骨血，只为了一副人身？”
树精：“是的，就位一副肉身，一副可以随处走动的肉身，我等够了，等够了。”
它越说越激动，颤抖的越厉害，山洞也跟着晃动的更严重。
石壁开始向下脱落，好像山洞随时都可能塌掉一般。
离兮却完全不为所动，她又说：“如果你在坚持多一百年，只一百年，你所积的善缘，便可以洗了她那一世的祸乱。”
说完，她打了个响指，空中便出现一幅虚影。
一只漂亮的太平鸟围绕着一颗枝繁叶茂的桃树飞来飞去。
那桃树它太熟悉了，就是他自己啊。
那这鸟？
离兮在树前来回渡步，心情大好道：“本来可以让你带着对我的怨恨走的，可”
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扭动了几下有些僵硬的脖子，又动了动酸疼的四肢，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言语中却带着狠戾道：“可偏偏，你动了不该动的人。”
语罢，她将竹笛形态的扶雪置于唇边，随意的吹了几个听起来都不成曲的音符。
瞬间空气开始变得躁动不安，好似有什么在切割着空间一般，只听梆的一声巨响，自桃树周身传来。
七八丈粗的树干，嘎巴一声，段成两截，切口处光滑整齐，像是被认真打磨过一般。
树干停止了晃动，整个山洞也安静了下来。
与普通的树不同，桃树皮内，树干呈桃红色，看起来十分的诡异。
离兮看着切面，喃喃道：“啧，这要多少活人鲜血才能养成这样啊，早知道不给他这个痛快了。”
说完还撇撇嘴，玉指轻敲树皮，就听咻咻几声，刚钻入地下的红线，竟从树干内窜了出来，而后又窜进了另一节树干里。
一缕白色的青烟随着红色丝线，从树干的另一端直直射出。红线随即消散在空气中，只留那一缕青烟，缓缓向离兮靠近。
离兮望着那一缕青烟，叹了口气。
她伸出白皙手掌，青烟很快在她手中结成小小一块，看不出形状的红色碎片。另一只握着扶雪的手，手腕轻轻上扬，红色便向上升起。
随着她入内，又缓缓扣下。
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后，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咽下了那一块红色碎片。
离兮做了一个梦。
树林中，一棵只剩枝干的桃树边。
红衣少女，手握暖白玉笛，跟在白衣少年身后。
少女撅着樱红小嘴，嘟囔道：“同为仙家道友，同行也不少块肉。”
少年忽的顿住脚步，拧着眉，思索着该怎么拒绝这个已经跟了他三天的人了。
思索间，就听嘭的一声闷响，与少女的哎呦声同时响起。
少女皱着眉，揉着光洁的额头，耍赖道：“我撞了你后背，现在头很晕，你要负责的。”
感情这是要强讹人了，明明自己把人给撞了的，转头还一副别人做错了的样子。
少年倒是一副对不起的模样，打量起少女有些发红的额头，抱歉的道：“对不起。”
说完还从乾坤袋中，掏出两粒丹药递给少女，接着说：“恢复气血的，也不知道对不对你这个症状。”
少女从她认真的和自己道歉开始，就在强忍着笑。直到面前人把丹药丢给自己，她便再也绷不住的笑出了声音。
少年面对喜怒无常的少女，不知该说什么好。
但他又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对，不过他是真的不知道这要有没有效果，毕竟他就算摔倒了，也不觉得疼。
少年手足无措间，少女已经接过了那两粒丹药，随意的丢进嘴巴里，还不忘评价道：“不是甜的，不好吃。”
少年：“”
少女：“我们万骨枯都很不拘小节的，你也不是故意的，这事就算了。”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少女多大度呢。
殊不知，是少女在哄骗面前这个单纯的少年。
少女：“我叫离兮，你叫什么呢。”
少年觉得理亏，少女问什么，他便答什么。
少年名唤修意，今年十八，修仙十二年，以一己之力打败了外门长老，下山历练。
当离兮问他为什么没和人组队时，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的说：“修炼太忙，没有朋友，也不知道能组队。”
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离兮却感受到了无限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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