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20火凤凰

既然是八月十五的宫宴，那必定是要在晚上举办的。

        当今皇上崇尚儒学、喜好读书，最爱弄这些风雅之事，整个人走的是妥妥的文艺风、学术范儿。

        故此，弄个中秋赏月晚宴什么的，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了。

        而且，他还很有那么几分超前于时代的“男女平等”的意思。

        不但自己和大臣们在外头大殿要搞“中秋赏月赛诗会”，便就是京中权贵之家的女眷们，也得陪着太妃、皇后、各宫妃嫔等同赏月、共赋诗。

        要不怎么说，连公主、郡主们都要给配几个伴读呢，这就是全民一起努力学习、共同快乐的意思。

        学习使皇帝陛下快乐。皇帝陛下快乐，臣民们就都快乐……所以，这个中秋宫宴必须得大办。

        不但大办，还得弄得风雅有趣。正好这次选中了几个京中权贵人家的小姑娘陪着公主郡主读书，那就索性一起请了来，也热闹热闹。

        皇帝既然有了这么个想法，那么全京城的权贵之家少不了都要好好准备一番。听说有几家一连好几天都在满城寻找文采斐然的中秋诗稿，生怕自己或者是孩子在中秋宫宴上卡壳。

        丢人现眼还是其次，万一触怒了皇帝，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天子一怒，血溅十步。皇帝要是生气了，他们轻则罢官，重则没命，可不是开玩笑的。

        贾家跟甄太妃有亲，又跟戴权等几个地位不低的大太监有交情，自然早早就得了消息。

        不过，贾母跟袁春都不想当那个太拔尖儿的——已经在选侍读的时候混成第一名了，再在中秋晚宴上大出风头，好似也不太好。

        但是袁春是真的想要咸鱼，而贾母却觉得，就算袁春想要低调，也没有什么可能。

        贾母管了一辈子家，看人的眼力那自然是很好的。她早就看出自家这个大孙女不是池中之物，就算是想要藏拙，恐怕也藏不住。

        何况，以她们荣国府现在的地位，也没到必须要委屈藏拙的地步。

        她上次见了甄太妃之后，就一直寻思着怎么帮袁春一把，但是这事儿都不能提前说，只看她找的人帮不帮得上忙了。

        老太太一早起来，就得了个好消息，心中有了底，自然什么都不着急不着忙了。

        她跟一早就来请安的袁春一起吃过了早膳，一边儿跟袁春坐着喝茶，一边儿气定神闲地听取管家媳妇对她和袁春今晚出门的安排。

        王夫人照旧被她特别关照留在房里养胎，袁春入宫这事儿，她就干脆全权负责了——元丫头也怪可怜见儿的，每到关键时刻，她家那位太太就必定有事儿，老爷也是个不大靠得住的，这种时候能够依靠的，就只有她这个祖母了。

        想起王夫人和贾政，老太太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责任感，看着袁春的眼神儿也愈发慈爱了起来。

        她这么一弄，倒是把袁春给看的心里发毛，想着这老太太别是受了什么刺激，脑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才好。

        祖孙两人慢悠悠地准备着当晚的中秋宫宴，因着贾母算是入宫的常客，很多流程规矩都是驾轻就熟的，原本也没有什么需要特别准备的大事儿。

        偏巧就这个时候，外头有人通传道：“王家大姑娘来了。”

        袁春一愣，跟贾母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找到了些惊愕——是凤姐儿，她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不过来都来了，也不能不让人进门来不是。

        毕竟是王夫人的亲侄女，袁春的亲表妹，总是得要好生接待才行。

        贾母连忙吩咐叫人好生请进来，不过片刻，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间杂着银铃般的笑声，跟着门帘儿一闪，进来了一个浑身穿得红彤彤的小姑娘来。

        她生得一双黑白分明的丹凤眼，两弯浓淡相宜的柳叶儿眉，身上穿着件红绫子袄，下配洒金花儿洋绉裙。满头珠翠摇，腰间玉佩横，冰肌雪肤，粉面含笑，实在是个行走的人间富贵花。

        她一进门儿就笑盈盈地朝着贾母和袁春请安：“凤儿见过老祖宗，见过大姐姐。”

        贾母笑着让袁春扶起她，教一起坐到自己身边儿来说话——她老人家最喜欢这种口齿伶俐、活泼懂事儿的孩子，一见到这位凤姐儿就喜欢上了。

        “哎呀，凤哥儿都这么大了，出落得真齐整。你老爷、太太好？”

        凤姐儿一一回答了，果然应对十分得体，根本没有什么怯场的说法，难怪连贾珍都说他这个“大妹妹”自幼就杀伐果决，很是个爽利人儿。

        寒暄过后，就得说正事儿了。

        因王夫人不在，加上贾母和袁春都十分亲切，也不算外人，凤姐儿便咬牙直说了她的来意。

        “不怕老祖宗和大姐姐笑话……今儿晚上，不知道大姐姐能不能帮忙，给凤儿写两首诗。”

        这话一说，袁春立刻懂了——原来是为了这事儿。难怪了，原来这位凤姐儿居然真的不识字。

        杀伐果决、比男子还来得的凤辣子，居然是个不识字的文盲……这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居然是真的。

        现在这位凤姐儿虽然不过七八岁，但是说话做事儿已经很是有“假小子”内味儿了。也不知道王家那位舅舅还有舅妈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把独生女养成了这个样子。

        好在年纪也不算大，正好又阴错阳差跟她一起被选入宫中做公主和郡主们的伴读，那就一起读书好了。

        袁春脸上露出了一个十分慈爱的微笑，对着凤姐儿温柔道：“这个好说……但，我有个条件。”

        三言两句搞定了王熙凤，差不多也就到了午饭的时候。

        来者是客，凤姐儿便被贾母留下一起吃饭，晚上也正好一起走——王家的婆子丫头也跟来了几个，凤姐儿派了其中一个看着最管事儿的回去王家报信，自己还真的留下来吃了午饭。

        吃完了饭，贾母自去消食、午休，袁春就开始对凤姐儿进行“考前特训”。

        其实凤姐儿人极为聪明，就是不喜欢读书。之前她在王家因着是唯一的嫡女，也算是受尽万千宠爱。

        她自幼聪明伶俐，哄得王家上下都很喜欢她。因着她不喜欢读书，就真的没有继续读书。

        原本她爹娘是把她充做男儿教养，也让她上了私塾，甚至还起了学名“王熙凤”的，奈何她不过就去了半日就不肯再去，倒也只是白白挂了这个好听的名儿罢了。

        若是她按照普通贵族千金的人生轨迹嫁人生子，成为掌管荣国府的琏二奶奶，不识字也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现在，因着袁春的影响，命运的齿轮它错位啦。

        凤姐儿还没等嫁给贾琏就被选为公主伴读，这要是真的一个字不识，早晚要出大事儿。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害怕，这才回禀了她们家太太，巴巴地跑来荣国府求袁春了。

        原本她们家太太该亲自带着她来，可惜那位舅母身子骨儿也不怎么好，近来暑热又病了，一发不敢出门，只能打发了管家婆子们好生带着大姐儿王熙凤自己过来了。

        这个前因后果凤姐儿一来就如同竹筒倒豆子一样交代了个清清楚楚，难为她小小年纪口齿伶俐、思维清晰，日后那“管家奶奶”的架势，已经能够初步窥见一二，果然是个不凡的。

        袁春心中感叹，口中却分毫不留情面——既然是诗歌速成，那少不得要让她吃点儿苦头，但却也要让她尝到甜头，激发她学习的兴趣。以后的日子还长，若是不赶紧学点儿文化，格局没打开，那可就难熬了。

        学习的时间总是十分充实，一个下午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

        贾母睡了午觉起来，又重新梳洗过，吃了茶，这才打发了丫头婆子们进门儿，服侍袁春、凤姐儿更衣梳洗。

        她亲自检查，见两个小姑娘俱都妥帖了，这才带着她们上了入宫的马车。

        确认了短暂的突击可以让凤姐儿暂时应付普通的联对后，袁春稍微松了口气，万万没想到，她们这回入宫居然又惹出件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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