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赠金
“这、这，这——“
无名村的村长听到清尘道长说要活人祭祀，当即吓得连手里的筷子都拿不住，眼睛瞪得像被捞到岸上的鱼一样，一双眼珠都鼓了出来，舌头更像是打结了一般，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村长喘了好几口气，才像是魂魄归了体，他看着清尘道长，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恳求，“道长啊，仙师啊，您想想办法，活人祭祀，这这这，可是一条命啊！
这样吧，道长，我再给您加一倍的钱，您能不能再给我想想办法，别用活人，用猪用狗，用牛羊可以吗？”
此时清尘道长半闭着的眼睛猛然睁开，然后瞪了村长一眼，“我看你这人老大不小了，怎么净说一些混账话，河神那可是神明，神明你懂吗？神明是能糊弄的吗？
用猪用狗，也亏你想得出来，你要是真这么干，信不信你们村明天所有人都会死于非命！”
村长听到清尘道长这样说，当即就被吓住了，嘴里喏喏，话到嘴边又被咽下，咽下去之后却还想开口，几番反复，看的身边的清尘道长都觉得不耐烦。
清尘道长看到村长还在犹豫不决，直接就给村长下了最后通牒，“村长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河神已经动怒了，若是再不做些补救，你们村子的所有人都会受到河神的惩罚！
你要是现在做下了决定，我还能帮你，要是拖到了明天，恐怕——”
清尘道长说到这里，就不再说下去，但是他的弦外之音村长早已听懂。
要么死一个人，要么死一村人，如何决断，再明白不过。
村长此时也发了狠，他端起桌子上的酒碗一饮而尽，然后把碗重重的摔在地上。
碰！
瓷器碗落在地上的声响回荡在屋子里，仿佛是一声哀鸣。
“好，道长，我们全村人的性命，就全拜托你了！”
清尘道长听到村长这样说，嘴角浮起一丝渗人的笑容，复又平息下去，他敛去自己眼中算计的灵光，又和村长推杯换盏起来。
酒过三巡之后，清尘道长没有当误正事，直接就让村长召集了全村人集合，好在这些人里面选择祭祀给河神的祭品。
既然是给河神选新娘，那就必须要选妙龄未婚的女子。
于是村长在公布了为了破除诅咒需要给河神献祭这条消息之后，就让村子里所有未出阁的女孩子都站到村口去，让清尘道长去选择祭祀给河神的新娘。
为了公平公正，所有的女孩子都要穿着长袍，用红盖头把脸遮住，清尘道长绕着这些女孩子走上一圈，停到哪个女孩子的面前，那个女孩子就是给河神选中的新娘。
每个女孩子都尽量缩小自己的身体，不自觉的退后，内心暗暗祈祷清尘道长千万不要选中自己。
玉娘也和这些女孩子们一样忐忑恐慌，而她的心中，也有隐隐的后悔。
玉娘后悔自己没有听方竹哥哥的话，早点和他成亲。
玉娘想着，若是那个时候方竹哥哥开口求婚的时候自己答应了，而不是约定好明年成亲，那现在也就不会面临这种局面了。
清尘道长的布鞋踩在砂砾上会发出一种独特的沙沙声，就像是毒蛇在一旁吐着蛇信子，等待这些女孩子的松懈，好一口咬过来断送你其中一个倒霉女孩子的性命。
有几个年龄较小的女孩子已经开始哭了出来，在一旁孩子的父母也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成为祭品，几次三番想要冲出来把自己的孩子带走，要不是又村长和村里面的几个老人坐镇，估计场面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哭声，喊声，人群吵吵闹闹，而清尘道长却丝毫不受影响，他像是闲庭信步一样，在每个女孩子身前站了一会，仔细的看了看女孩子的身姿之后，又移步到下一个女孩子的面前。
站在玉娘前面的那个女孩子，是村长家的女儿周如兰。
周如兰和玉娘一样大，也是花容月貌，身量窈窕，但是比起玉娘来，还是差了一些。
这两个女孩子从小很投缘，几乎可以说是在一起长大，而玉娘的母亲离世之后，也是村长一家对玉娘照顾的最多。
因为两个女孩子都是在同一个村子里面生活，所以如兰和玉娘总是被放在一起比较。
每次的比较都是玉娘稳稳的胜出。
虽然这种比较只是村民们茶余饭后的无聊谈资，但是谁这样被比较心里能开心？尤其还是比输的那一方。
渐渐地，原本和玉娘关系很好的如兰就和玉娘断了往来，而且断的十分彻底。
玉娘舍不得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姐妹，几次想要和如兰修复关系，但是最终都是以失败告终。
原本一天总在一起的两个女孩子如今见了面就会避开，好像对方是什么洪水猛兽，如何能叫人不心痛不唏嘘。
细细想来，这一年里，两个女孩子距离最近的接触就在此刻。
虽然盖着厚厚的红盖头，玉娘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但是凭借着敏锐的感觉，玉娘还是感觉到自己身边的周如兰在不断的颤抖。
玉娘正准备鼓起勇气和如兰搭话，安慰如兰几句，却没想如兰直接缩着身子来到了玉娘的身边。
如兰纤细冰凉的手用一种绝望的力量拽住了玉娘的手腕，如兰手上的红色镯子冰的玉娘一激灵，玉娘几乎被这忽然出现的力道拽一个跟头。
玉娘尽力稳住自己，然后立即反握了回去，轻声安慰道：“如兰，你不要害怕，我会——”
“就是你了！”
玉娘还没有说出口的话就被一道有些尖利的声音打断，她的身体本能的像是感觉到了危险，狠狠的打了一个哆嗦。
和她交握的那只手立即把她的手撇开，力道大的让玉娘的身子晃了一下。
厚重的盖头也因为玉娘的动作而从玉娘的头上滑落了下来，玉娘被突如其来的光刺激的闭上眼睛。
再度睁开眼，玉娘就看到一只指甲上都是泥的手指着自己。
而这只手的主人，是一个看上去很肥胖，留着山羊胡子的道士。
这个道士的眼睛一大一小，嘴角还有一枚比铜钱还要大的痦子，这道士斜着眼冲着玉娘不怀好意的笑，“姑娘，被选中侍奉河神可是莫大的福气，你可要珍惜啊！”
道士后面说的话玉娘已经听不清了，她满心都是不可置信——
我被选中了？
怎么可能？
不、不行！
我还要把母亲留下的铺子经营下去，我还要嫁给心爱的方竹哥哥，我不能去祭祀河神，我不能死！
玉娘想要逃跑，却被人拦住。
刚刚那些和玉娘站在一起，像是羔羊一般等待被挑选的女孩子在知道祭品不是自己之后，纷纷站在了道士的那一边。
这些女孩子不顾玉娘的挣扎，把玉娘牢牢的抓住，捆上，然后给玉娘换上了新娘的装束，扔到了一间门窗早就被锁好的仓库里，等待着明天天亮，就把玉娘献祭给河神。
被装在特质的轿子里的时候，玉娘几乎被绝望和被人背叛的感觉淹没了。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
那些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女孩子，竟然会这样绝情的对待自己，会这样坚定的让自己去死。
而那些看着自己长大，被自己叫做叔伯长辈的那些人，也是冷眼看着自己去死，不但没有动容，反而带着一种期盼。
还有方竹哥哥，自从玉娘被抓，就一直期待方竹哥哥可以救自己，但是从天亮到天黑，再从天黑到天亮，玉娘满心希望就像是被水浇熄的炭火，只留下让人觉得酸胀的失望和泪流满面的浓烟。
“放开我，我不想去祭祀河神，放我出去！”
玉娘一路上都在哭，在喊，在拍着轿子的门求救。
但是没有任何人救她，原本玉娘已经绝望了，但是这个时候李望舒出现了，她像是神明一样救了玉娘。
此时的玉娘已经完全的清醒了，她详细的和李望舒讲述了自己的经历，然后重重的跪在了李望舒的面前。
李望舒自然不愿意受她这个礼，便要把玉娘扶起来。
玉娘却是态度坚决的给李望舒磕了三个头，谢李望舒的救命之恩。
李望舒见到玉娘这样坚决，没有办法，只能错开身，不接受玉娘的行礼。
这倒不是李望舒太过矫情，而是身为修道之人，实在是不敢轻易沾惹因果。
想她李望舒，上辈子没还完的因果落到了这辈子，害的李望舒在渡天雷劫被劈的半死，又被怪鱼咬，这还不算，李望舒还要投身到鱼的身上，四处作死好渡过苦海劫。
李望舒实在是被因果弄怕了。
看见玉娘没有什么事，李望舒就打算离开。
就在李望舒转身离去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身上的布料被卡住了，而且越来越有向下滑的趋势。
李望舒立即抓着布料，却发现自己身上的布料不是卡住了，而是被玉娘抓住了。
“玉娘，你这是做什么？”
玉娘跪在地上，一双含情眼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看着李望舒：
“神仙姐姐，求求您帮帮我吧！
无名村我已经回不去了，而天大地大我一个弱女子也无处可去。
神仙姐姐，我不敢奢求您能收留我，但求你给我指一条明路吧！”
李望舒把自己身上的布料一抖，那布料的另一端就从玉娘的手里面飞了出去。
没了束缚，李望舒转身就要走，但是终归不忍。
罢了，也是个怪可怜的女孩子。
李望舒自我安慰了一下，然后跳到水里，到了那天自己醒过来发现的水下宫殿，拿了一块黄金，然后又出现在玉娘的面前。
李望舒甩甩头发上的水，然后把自己手上拿着的金块放在了玉娘的身前，“现在无名村的人都会以为你死在水中，已经被献祭给河神了。
所以玉娘你自由了，除了回村子，你可以去你任何想去的地方，这块黄金就作为你的路费。
自古财帛动人心，为了避免有人起歹心，你用布把黄金包起来，用的时候也要分成小块，避免引起歹人的注意。”
李望舒又交代了玉娘几句注意安全的话，然后开口，“玉娘，你离开此地去开始你的新生活吧。”
李望舒说完，也不再给玉娘说话的机会，便又跳回了水中。
玉娘怔怔的看着自己面前的金子，许久才回神，她冲着李望舒离去的地方磕了一个头，然后抱着金块离开了。
此时的李望舒没有想到，自己和玉娘的这一次分别竟成了永诀，而在不久后，玉娘的尸体会以如此诡异的方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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