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激流折羽（15）
穷奇用尽全身力气却动弹不得，心中恐惧陡升，自开脸以来，靠着自己的聪慧和勤奋，一路顺风顺水地升至西营驻长，几乎要忘记了东玉是多么的可怕，仅一刻之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六年前的成礼之夜，缩小版的武疯子满面是血，对他狞笑着用左手使出自创的回旋刀。
穷奇心中狂喊，老子聪明了一世，结果还是死在这杀千刀的武疯子手上了。
好在东玉强压激愤，只是腾出的右手揪住穷奇的领子，戾声戾气道：“此大功于社稷，大功于朝庭，大功于百姓啊！这是打败龙胆最好的机会，这是头功，头功，头功啊！”
穷奇动弹不得，只得闭上眼睛，抿紧嘴巴，左右摇头，躲避着东玉的唾沫横飞，心里琢磨着这疯子呆在这忠勇王府统共三个月不到，怎么说话那么溜了呢！
可东玉的话真真切切地直接戳到穷奇的软肋，断金堂里谁不想干掉最强的龙胆，踩在他的尸骨站到辛追身旁，再琢磨怎么把辛追拉下断金堂堂主的宝座？
穷奇拼命点头说好，东玉这才同时收刀和膝盖，后退一步：“到时候，那断金第一刺的名头，龙胆怎么的都得让给你了！哦，不对，说不定连堂座和主座的位置都内定给你哩。”
穷奇得了自由，小眼珠子转了转，口中轻轻“嘶”了一声，假意道：“要不让给你吧，东王殿下。”
“不必，只要救出小猴子，头功归你，若是有任何差池，你只管将所有的罪责推于我，跟你跟咱们断金堂都毫无瓜葛。”
东玉见穷奇已经动心，便一把扣住穷奇往外跑。
穷奇气急，奈何她力气奇大，竟被拖着走，急道：“你这急死鬼投胎的，且让我布置……。”
话未说完，东玉自己眼前一花，猛地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只觉腹部火烧一般疼痛，吐出一口黑血。
穷奇顺着东玉抚住腹部的双手，猛地撕开东玉的衣衫，只见结实的小腹上正清淅的印着一个红黑发紫的掌印，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板着脸道：“你都招惹些什么人哪。”
称穷奇给东玉敷药时，东玉喘息道：“这些人绝不是普通的恶贼，那罗刹个子不是一般的高，又熟练傀儡戏，不难找到，且他们的迷香非常特别，他只用三个个弹指就迷晕我，我眼睁睁地看着小猴子跑向那罗刹妖…….”
穷奇点头道：“是了，傀儡戏最吸引孩童，再以迷香迷倒家长，便可轻易拐走孩子。”
东玉脸色苍白，满面冷汗，心中愧悔万分：“这就是为什么他能在五个弹指里轻易制服一个长年习武的武侯，此人极有可能是医者，故能在如此短时间之内将之挖眼肢解。”
“所以更费解，为何妖人有时下手灭门，时而又手下留情，苦主之家不伤分毫。”东玉忍痛道：“我们一定要尽快破案，你且放心，若有差池，只管把错处推到我身上推便是。”
东玉头晕目眩地靠坐在柱子上：“昨日那老贼双掌赤红发黑，定是练过毒砂掌，若没有那贼老头的解药，我恐怕也活不过三天。”
穷奇骂骂咧咧地要去拿解毒药,东玉却拉住穷奇,戾声道：“不要解毒药，我要流光散，得先救出小猴子。”
穷奇硬把东玉按到棺材里：“你这二货，流光散虽提升功力，可也会加速气血翻涌， 毒性早发，一时半刻你便去玉石谷了！”
东玉闻言停止了挣扎，讪讪道：“是这样吗？”
穷奇大骂：“你个蠢玩意，于家那是普通没落功勋吗？元德爷在的时候，满朝文武的有多少人恨不能舔老忠勇王的屁股，当年又有多少人受过于家恩惠？如今人走茶凉，不落井下石的都已经算是良善之辈了，以往跟他交好的那些黑梅卫，一个个身居高位，明明都跟上家说得上话，却都躲得远远的，要你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无品校卫出头作甚么？”
东玉恨恨道：“我再小也是内卫，是武士至尊！罗刹妖危害百姓，危害社稷，人人得而诛……。”
东玉本有一堆大道理要宣，可最后却痛得说不出话来。
“就你？还武士至尊？”穷奇冷笑数声：“你以为堂子里能一直白白养着你个武疯子？你前脚出门扑食，后首整个堂子里都欢呼雀跃，喜极而泣啊，恨不能你就此死在外头，别回来了。就你这份破差事，还是我们浮屠寺几个央了师傅半天才求来的…..我！本官！自然是求得最多的……只求给你履历上添几笔，不至于被请去玉石谷，你个脓包还要辜负我们的一翻心意，往刀上火海里强出头。”
东玉如遭雷击，又气又恨又愧，毒手抡起就往穷奇挥过去，奈何小腹如火灼烧，方运功便眼前一黑软绵绵倒了下来。
穷奇头一次灵敏躲过了东玉的攻击，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你个毒手黑心的二货脓包，想不到也有今天？“
这时，方才那伙计竟施轻功跃上阁楼，脸色更是丧气，穷奇迎上，他躬身对穷奇低语道：“大鬼来了，套着皮呢。”
大鬼意即新立的北营卫，内卫自古分东西两营卫，自从摄政王迎二圣北归后所建的监察机构，美其名曰清肃内庭，监管内卫，以防冤假错案，所选者皆为以往东西两营有资历的紫星武士，好力压东西两营，说白了，就是摄政王安插在内卫中的眼线，东西两营卫便暗称北营卫为大鬼，而“套着皮”是指北卫着官服正装前来，往往暴露了网眼的掩饰身份。北卫虽跋扈些，倒也明白网眼是皇室在京中的眼线，平素是断不会如此显眼地前来，显是有重要事谊，。
穷奇和东玉自然明白其中厉害，穷奇便给东玉嘴里赛入一粒内卫常用的解毒药先保其性命，将其摁在最后一具棺木中后，直接从暗道滑入正堂的垂花门口，只二个弹指，便已徐徐进入正厅。
只见两个锦衣华服的差官正站在正堂，四周打量，另两个则站在中庭把守，新昌坊虽偏，又是寿材铺子，可靠近西市，到底惊动了四邻，早有街坊攀上围墙，在探头探脑地往铺子里看，直到望进中庭差官那凶恶的眼神，全都缩着脖子溜开身去。
穷奇心中怒火陡升，面上神情却更自然，像接待寻常失去亲人的客人一般作出一副悲伤模样，将两个差官迎进内堂。
方关起门来，那两个差官同穷奇一照了面，想是已知穷奇便是此地网眼的驻长，也不废话，这便亮出令符道明身份：北营卫七品上阶校尉赵亮，言伊，见过西营卫84号穷驻长。
穷奇暗讶，网眼的身份向来只在内卫系统中登记，外部人员根本无法知晓其身份，不想这北卫竟能准确地叫出自己的身份，当下只好以本职微点头还礼：“西营卫七品下阶校尉穷奇见过赵校尉、言校尉，也不知二位前来，所为何事。“
个子稍高的赵亮接口道：“昨夜有人擅闯西川王府，惊扰内眷，经查实乃内卫滥职所为，那人使断金堂独门绝技妖刀行，又为王府侍卫所伤，如今银王已下令全长安搜捕此罪员，凡西营卫人等务必协助抓捕此人。”
“竟有此事？”穷奇的眉毛挂得更低，便道：“敢问西川王架可有受伤？”
“好在皇恩护佑，王架并未受伤，不过受了些许惊吓。“言尹的眼珠微转，向内堂望去，“校尉既是断金堂西市网眼最多的驻长，此贼想是会第一时间向穷驻长求救。”
穷奇面容谦恭，眼神如刀道：“言校尉这说的，此贼若向卑职求救，岂不暗示卑职与贼人有染？这盆脏水，卑职惶恐，不敢妄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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