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残荷承泣露 （7）

　　落月轻抚着他的脸，对准他的眼晴指尖处滴出一滴蓝色液体。

　　老者渐渐陷入灿烂的幻觉，却见眼前的绝代佳人化作那个世间最美丽也是最权贵的紫瞳佳人，正穿着紫色薄纱站在他眼前，对他娇声道：“告诉本宫吧。“

　　无数的紫色花朵好像巨大的海洋将他淹没，他整个人被包裹在温暖的海水中，如同母亲安全柔软的怀抱，他无法控制地从口中吐出他内心深处最深的秘密。然后陷入深深酣眠。

　　落月露出一丝冷笑，如性感的游鱼一般慢慢站起，慵懒轻唤：“小倩。“

　　少女立时走了进去，取了丝巾给落月擦拭玉体，恭敬道：“回姑娘，妙郎来了。”

　　落月眸光一闪，双击掌，从内间走出两个皮肤黝黑，高大壮实的昆仑奴，忠顺地按照落月的手势，将那赤裸的老人抬到屏风后的浴室，细心清理。

　　不一会儿老人悠悠醒来，跪在明砖上的落月已换上了一件家常的娥黄襦裙，完全覆盖玲珑娇躯，镶珍珠的高领掩住了细白的脖劲，乌油油的朝月髻优雅高耸，只插了支镶了一粒大珍珠的点翠牡丹金步摇，再无其他彩坠，连耳坠也未有半点，婉若寻常端淑柔弱的良家子,  如小鹿般温驯的明眸映着老人的神清气爽的老脸。

　　若月双手举头端上早已浆洗干净的衣衫，用温柔如骨的声音道：“奴为老爷更衣吧。”

　　那位老者满意地抚须点头，满心怜惜地将玉骨冰肌的美人扶了起来，拉着她的玉手又是温存软语好一会。好不容易才在长安第一名妓的伺候下着装完闭，满足离去。

　　小倩上前低声问道：“朱阁老可说了些什么。”

　　“折腾了一夜，也就四个字，”落月的秀眉微皱：“芝麻开花’.”

　　小倩诧异道“这是何意？“

　　落月：“当年太祖爷大行，元德爷遣太后往法门寺为太祖爷祈福，朱阁老虽听任元德爷调遣，却常去法门寺探望太后，并暗中接应太后日常用度，太后感于阁老雪中送炭之义，奈何彼时落魄，无以为赠，信手拔了居所门前一株芝麻赐予阁老，暗寓若有一日鸾凤还朝，阁老必节节登高，位极人臣，阁老特将此株芝麻种在自家后院，彼时咱们师父正是朱府网眼，将此事一一上报，元德爷甚宽厚，不但不怪罪，反送了阁老一枝甘蔗，嘉许阁老念旧之情。“

　　小倩接口道：“芝麻开花节节高，甘蔗出土寸寸甜？”

　　落月轻点头，如嘲似讽地笑了：“如今物是人非，元德爷的甘蔗早砍了去，倒是那芝麻成了气候，朱府后院的那片芝麻地，年年开花结果，繁盛兴旺。”

　　“都用上咱们的滴水穿石，阁老都不曾招出什么，可见阁老倒真是一片忠心，”小倩察颜观色道：“那上头倒也放心了。“

　　落月抬起青葱玉手轻轻描抹着裁剪精致的柳叶弯眉，如春风轻拂柳叶：“阁老说这话时，眼神着实透着古怪，非情非欲非怒非嗔，倒像是吸了五食散的那股颠狂劲，又透着一股惊惧。”

　　小倩正待再问，落月却忽地高声唤了句：“阿妙？”

　　小倩便住了口，撩起珠帘，让妙郎进来。

　　妙郎从怀中取一个掐金丝珐琅胭脂盒打开，露出四颗蜡丸，其中包括龙胆那颗，皆为内卫上峰下达的机密任务。

　　妙郞小心翼翼地将腊丸轻倒在一块素丝缎面上，小倩从头取下石榴石银簪一一挑开了蜡丸，露出几张无字红纸，又取了重火堂独门显影水一一点上，很快每一张红纸上慢慢显露卷宗的字迹，里屋光线微暗，妙郞取了烛火替落月照明，因红纸用了药水，不可遇强光，便在稍远之地站定，眼前统共四张红纸条，分别写着：

　　●蔡敏谋反罪证

　　●昌甤宫窃案

　　●罗刹妖案（附东玉描绘的罗刹妖及偶姬等消息）。

　　●博义侯毒杀陈参军案

　　落月的妙目扫了一眼，便将四份卷宗牢记在心中，罗刹妖一案上印有西营最高玄武令的印记，落月的目光在罗刹妖一案上也仅微作停留。

　　最后涂了丹蔻的纤长玉指坚定地对着第二份“昌甤宫”的红纸条点了三下。然后便走向浴盆。

　　小倩和妙郎二人默然相视一眼，他们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惊讶，都以为落月会选择时下众人及上家最受关注的罗刹妖一案。

　　落月打了一个哈欠，对着铜镜左顾右盼，悠哉地解着外袍的盘扣：“金坚楼的少东十二少吵着闹着要入柔庭，我故意撂了他几个月，也差不多了，便允下他今日升月。他素喜白檀梨蕊香，偏那位阁老好南越沉香……一股子冲劲，得好好洗洗呢。”

　　小倩赶紧过去助落月脱去外袍，扶着她一同踏入浴池：“师姐，罗刹妖搅扰得百姓夜不能寐，  家家户户前往庙宇道观祝祷，上家恐激起民变，为何……。”

　　落月的妙目轻瞥了眼小倩，小倩立时噤声。

　　落月从高耸的发髻上拔下那支点翠牡丹珍珠步摇簪，满头青丝如瀑而下，披披琳琳地浮在浴水之上，如墨玉花朵盛开，她的玉手高高举起那只金步摇，露出步摇头上镶着的那颗指甲盖大小的温润明珠，她悠悠启口道：“十二少可是有名的花国孝子，昨儿个他巴巴地献上这支点翠牡丹珍珠金步摇，说是他吩咐他们金坚楼最好的师傅专为我新制的，竟花了一年时间。“

　　落月冷哧一声：“他以为我不知道，昨儿个他给那明月阁的春兰娇递了一条金腰铃链子，也是他们金坚楼的巧匠专门新制的，为了让春兰娇跳金莲舞时戴在小蛮腰上，柳腰舞金铃，一步一生香……，他倒也没有厚此薄彼，特特地在我这步摇和她那金链子上都镶了一颗世所罕见的夜明珠。“

　　香花水波轻拂落月的玉脂凝肤，落月的声音清清冷冷：“也巧，元昌元年，太祖爷为表元德爷灭窦周功勋显赫，命内务府赶制一幅黄金甲和一柄黄金剑，特赐元德爷于上元节押窦贼游行朱雀街时配戴，以振民心，时正值大雪阴霾，工匠恐黄金之光不可耀于蔽日，便特地在昌甤宫宝库挑了两颗稀世夜明珠，随同无数宝石精工镶在在那柄黄金剑柄上，不但可在暗夜无光处放出光芒，亦能在红光之下耀出金光，太祖爷遂御赐名‘息燧’，愿息天下峰火，早迎太平盛世之意。果然，那日一开始雪停天阴，可身穿息燧甲、腰配息燧剑的元德皇帝，一路行来，如金身天人下凡，绝代风采引万人空巷，百姓争相观瞻，为之疯狂。”落月话音一转：“只可惜，这柄息燧剑于去岁遗失于皇库昌甤宫。”

　　妙郎和小倩渐渐了然，一时不敢多言。

　　落月于水中微探玲珑玉体，如游鱼一般游到浴池另一头的宫灯边上，玉手纤纤地将那支金步摇伸到红纱灯罩下，却见柔和的红光下，步摇顶上那颗大明珠发出悠悠金光，更显落月的冰肌玉骨，无限娇媚。落月迷起水眸，自信一笑，声音如银铃轻响：“却不想，这支金剑已被贼人融化重铸，剑上那些镶嵌的贵重珠玉宝石自然也跟着被拆解流入黑市，再入富商金楼，如今竟辗转落到我的手中。“

　　小倩心中了然：“昨儿我还奇怪，那十三少苦苦求见师姐那么久，师姐竟突然准了。若在往常，她怎会看上这种市侩商人来，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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