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寒梅着花 （2）

　　项老爷和破五面显迟疑地点点头。项老爷叹了一口气：“二位尽管问吧，老夫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山吕幽便开口问道：“项老爷，令郎的身体为何孱弱。”

　　项老爷拍拍胸脯，顺了顺气，恢复初见时的有气无力，哀伤道：“我和夫人本都是长安人氏，怀上静还那年，我和夫人为了给妹妹到江南下聘，一路之上，盗匪甚多，自是担惊受怕，我夫人恰在路上怀上静还的，大夫们那时就说这孩子怕是胎里弱啊，没成想这孩子还真是一出生便面黄肌瘦的，看过的大夫就像走马灯似的，个个都说这孩子活不过十岁。”

　　破五在一旁不时点头附和兼叹气。

　　蜉蝣：“那这是得了什么缘法？一下子就好了呢？“

　　项老爷抹了把痛红的老眼：“那也是没法子了，我夫人就到处求神拜佛，那时，她娘家三妹家的大女婿的表侄子的外甥…..。“

　　破五伸头悄声提醒道：“他连襟。“

　　项老爷点头：“对，他娘家三妹家的大女婿的表侄女的外甥连襟也得了一种吓人的怪病，混身上下长满红斑，连眼睛都是红的了，最后连气也喘不上了，吓死人了，反正是准备后事了，也巧家里有做仙人的。“

　　蜉蝣：“仙人？您说的可是算命先生？“

　　项老爷：“啊对，仙人走街串巷的，见识多广，还通鬼神，说是长安城来了个蛮夷，有一双圣手可治百病。听说很多贵人爷也去了呢，门都快踏破了，诊金便是一千两金子。我们便也去撞运气，就带着一千两金子，抱着静还去了，那时静还五岁了。”

　　破五：“六岁。”

　　项老爷：“啊对，六岁了，反正那天我们等了许久，也没看上，守门的小厮只说今日先生的病人已经满了，没法再看了。夫人还派破五去给那守门的塞上十两银子，不想那守门的竟看不上十两银子，说要加号就得一百两，您说说天子脚下，看个病，竟还要偷偷给那守门偷偷塞一百两，一百两啊。”

　　项老爷激动地拍着桌子。又巨烈咳嗽起来。

　　破五为项老爷轻抚胸口，叹着气道：“那日里，我与那个黑心的守门吵了起来，引得众人观看，夫人和老爷也跟着过来理论，夫人爱子心切，就掏了这一百两，可不想一回头，竟不见了少爷，当时夫人吓得就在诊铺门口哭天怆地，大骂火云桥没有医德，索要巨额诊费不说，可这病没看成，倒害得他们家把少爷给弄丢了，说着说着便昏过去了，我和老爷吓得不清，别的病患也看不过去了。“

　　蜉蝣和山吕幽对望一眼，二人眼中都渐显不耐。却听破五继续说道：“这下可便惊动了里面看诊的那位名医了。那位名医就亲自出来了。“

　　项老爷道：“那星什么来着，哦，叫星魂的出来了，他那皮肤白得跟鬼似的，头发胡子像秋后稻草，枯黄枯黄的，还长着一双绿珠子。对吧，破五，反正一瞧便知非我族类，夫人见了吓得都挪不动步了。

　　破五：“老爷，您记差了，明明是您吓得挪不动步了，夫人一见那先生就跪下来抱着他大腿，求他救救少爷呢。”

　　项老爷那糊满眼屎的老眼迷惑地瞥了一眼破五，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破五继续说道：“就在这时，夫人忽然听到少爷的笑声，也不管其他病患，便径直冲进院子里了，夫人就随着少爷的笑声进入了一间屋子，却见少爷正坐床上，同一个满面苍白的小孩子有说有笑的，那个小孩子看上去是咱们中原人，可是混身竟然没有一丝毛发。

　　那先生一看少爷坐在床上，立刻生气地吆喝着让他下来，说少爷身上的脏东西，会过给菜头的，原来这孩子是那先生的义子，和咱们少爷一样也是先天心疾，可是比少爷病得更重，是故从去年起就隔绝开来，微有一点点脏东西，便会引起那孩子旧病复发，所以连毛发也剃干净了呢。少爷方才称老爷和夫人不注意，偷偷溜下轿子，从人腿里挤进火云桥的铺子里，也不知怎么的就找到这里来了，倒同这菜头一见如故，二人相谈甚欢。

　　破五叹了一口气道：“那菜头想是一个人久了，看那先生赶我们走，竟然哭了起来，喘着气对先生哭诉说：“父亲，菜头早晚是要死的，可是一个人呆着，比死还要难受，天神好不容易把静还送来，求求父亲让我同静还好好说说话吧。”

　　项老爷抹着眼泪说：“一听这话，那先生就像那些病人亲属一般，一下子就流下泪来，别说那先生了，我们在场的都落泪了，都是有病孩儿的，为人父母者谁不想自己的孩子活蹦乱跳的。夫人泪流满面，跪在地上说，先生之心感同身受，求先生救救我家静还。”

　　破五：“也正是因着那菜头和我家少爷的奇缘，那先生便破格容我们插队，看上了病！”

　　蜉蝣：“那星魂是怎么给项少爷治病的？“

　　破五看了眼项老爷，项老爷叹了口气点点头，破五便沉沉叹道：“我们一直不知道那先生竟是一个杀人妖医，便全心全意地信任他，他只说需要给少爷换心。”

　　蜉蝣道：“何时做的换心术？”

　　破五想了想：“那是元武元年上元节之日。”

　　蜉蝣和山吕幽俱在心中想起折梅留下的头四个字：上元安寿。

　　竟是同一日！？

　　蜉蝣立刻咦了一声：“这不可能，妖医就是在那日被捉住的并正法的，你们怎么可能令其施术的。

　　项老爷不敢说话，破五叹道：“大人问得好，也算是我家少爷的造化吧。且说那日我和夫人一起赶在城门关时，把少爷接到城外老宅里，当时倒真没见着那先生，只看到菜头在前头引路，让我们把少爷放到屋里，少爷那时已经很虚弱了，看到菜头很高兴，拉着他说话，菜头笑说，他和他师傅费了很多心力，好不容易才找到一颗好心，可以换给少爷呢。菜头从老爷身上扎上一根管子，采了一袋子鲜血，说等会儿换心术上会用得着的。让我们在屋里等着，自己就进屋了，然后嘱我们千万不能进屋，免得脏东西沾了少爷，引起感染什么的一堆医话，又说夫人体弱，开膛破肚别惊吓着。反正我们也不懂，就乖乖等在屋外，灯亮起时，隔着布-帘子。就看到一个高大的影子站在床头，然后菜头在一边帮忙。大约过了三四个时辰的光景，后来少爷这才醒过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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