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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銮羽猎引弓 (5)


  东玉那时还小,听得热血沸腾的,立时肃然以军资站立,大声敬诺。

  且说入了夜,东玉化了夜行妆偷偷地扒上王老头家墙头,  想不到院子里人还挺多的,原来那王老头的人缘真不错,有二三个衣衫破旧的街坊替他料理后事,那个对我吐唾沫的大婶也在,正披着重孝,哭得死去活来的。

  东玉四处搜罗一阵,茅厕也没放过,倒是找到了藏书的几个暗格,只是空空如也。一无所获的她临走时便偷偷换回便装,易容成个中年男子,大方地走到院子里,挂下眉眼作义愤悲伤状,装作前来祭奠王老头的故交,暗中打眼是否还有其他能藏书的地方。

  东玉给王老头上了一柱香,暗自祝祷一路走好,冤有头,债有主,有事就找上头,可别给她和断金堂撒晦气。完事了掏出一两银子,给一位看似主事的大叔作殓资,不想众街坊都围过来,对她千恩万谢。

  街坊都抹着眼泪说,原来这王老头自从三个儿子在突厥战场上为大塬朝捐躯后,曾想过自尽,幸被街坊救下,从此便散尽千金来资助这条街上老弱孤寡,他一生孤苦,唯知读书之乐。谁知道,大塬朝的圣人们一把火把他的生计和信仰全烧了。

  东玉一下子默然,明白了为什么他家中没有一本藏书,他的那些藏书想必早就变卖成现银,来资助这一带曾救过他的穷邻居,主事的大叔殷殷看着她,她只得默默地又掏出一两银子。

  穷街坊们都感动地哭了,那位主事的大叔指着那大婶说,这是王老头的街坊郑氏,儿子也死在突厥战场,媳妇便带着孙子改了嫁,独自留她一人孤苦无依,还要养活家里三个未许人的小女儿,原本郑氏同王老头一直搭伙,打算今年嫁王老头作填坊的,可现下王老头连下葬的钱都拿不出,大家都一筹莫展,幸亏了她这二两银子。

  她想离开,那位大叔却拉着我不放,他似乎肚子里有点子墨水,不停地用东玉听不懂的大段大段的文言文,猛烈地控诉着朝庭的暴行,而她则不停地忍受那大叔嘴里的恶臭,又怕衙门的探子冲进来,把她也给拘了。以免为大理寺拘捕,身死是小,失节为大,那可是远比死还可怕的事情,一般无法脱身的卧底内卫情愿自裁也不会选择到兵部受刑。

  东玉便附合着那大叔也跟着骂了两句,又暗自心疼地掏出五十铜钱塞给那郑氏想草草了事,就想鞋底抹油,不想那郑氏心下感激,紧紧拉着她的手,然后带她到一个隐蔽处,偷偷从身上取出一个用细绳扎的油纸包,流泪道:“老身不识字,  也不知王郎为何这样看重这些书,这位义士,老身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的,这物件就送你作个念想吧。”

  我其实是逼死你未婚夫的凶手之一,东玉心中微堵,默默地收下,出了那条街。

  她掏出那小油纸包暗想打开一看,俱然就是那本未烧的花西诗集,上面还有王老头的血手印,东玉混身汗毛炸起,无数的无脸少年凭空出现,在她耳边大声嘲笑起来。

  东玉忍住头疼欲裂,回去的一路上,琢磨用各种方法处理掉这本花西诗集,她来到一处隐密处,想烧了,想不到那里是狼窝,一堆绿眼睛的饿狼出来把她轰走了,想到护城河边的金桥上扔水里,宵禁开始了,巡夜的禁卫浩浩荡荡地朝她开过来。

  她跑到一户屋顶,结果底下是龙门镖局,一堆兵器向我招呼过来。

  她拼命地跑,后面还跟着一长串无脸少年,最后她没头没脑地跑到了满是绿色火点的小土坡处,实在跑不动了,才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在小土坡上,六月里的雷雨说来就来,幽暗的天空忽然滑过一道耀眼的闪电,照亮了眼前一望无际的土坟头,如低矮的山峦般起伏。她正坐在最大的坟头前。

  她怎么跑到乱葬岗来了?难道是王老头的冤魂前来索命?

  天空的响雷猛然在头顶地炸起,东玉大叫一声,被轰落坟头,无脸少年们就此消失,如此再次跳到她面前,轻轻扶起她。

  潮湿咸腥的泥土沾了东玉满面,紧跟着又一个闪电亮闪闪地打来,正照着我鼻端前歪斜立着的一块大烂木牌,依稀认得上面好像有个韩字。

  这是兴明元年被太后下旨满门抄斩的韩太傅一家,当年的世祖宠臣转眼便鸡犬不留,血流成河,那冢中埋着的正是韩门被腰斩的三百多口老小,韩太傅出身武林,世之高手,韩氏一门也是好汉无数,当年是银王携四堂好手合力将其制服,东玉那时也在观战,那一战真是惊心动魄,山河变色。

  她自有记忆起,便和同伴杀人无数,满手鲜血地一路走来,早已是鬼神不近,可这一回,她的内心也毛了,从怀里掏出火折的手也有些抖,心中止不住地颤抖。

  该死的,难道真如辛追所说,情爱是这世上的毒药,真把我变成一把生绣的钝刀了吗?所以偷偷给王老头留下这本祸害花西诗集,所以给王老头出丧资,所以开始害怕死人了吗?

  又一个霹雳炸起,东玉整个人都震了一下,脱手的火折像只折了翅的知了一样坠落,光明渐渐不知去向。她再掏向怀中,手抖得更厉害了。

  完了完了,一定是王老头附上这本书来向我索命来了,我果然生绣了!

  东玉哆嗦着手,好不容易再摸出一支火折子点亮.......火光弱弱地燃起,照亮那本诗集的一页,正是那句:募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东玉愣在那里,脑海中满是黑脸小伙坐在桃花树上对着她充满情意的笑容,那甜美的小酒窝。

  无脸少年们再次出现,和如是一起,围坐在她身边,  沉默地看着她。

  她痴痴地想着,连火折子烧到手都没发现,直到吃了痛,醒过来时,暴雨终于倾盆而下,她的左手不听使唤地紧紧抱着这本诗集,向断金堂奔去。

  她混身湿淋淋地回到断金堂,已近四更,没成想辛追压根也没睡,和断金堂的伙伴们都熬红了眼睛,在清点书藉好送到长安城外郊野付之一炬,方才回来。

  她对辛追结结巴巴地坦白着,辛追却也没怎么怪她,只面无表情地让她快去换身衣服,身体还未全愈,别再着凉了,还让蜉蝣给我煮些御寒汤药。临走时他又嘱咐东玉别忘了把那本书给烧了。

  要在平日里,东玉敢在断金堂烧书,辛追头一个打断她的腿。

  此时此刻,他扭头看了看窗外漆黑的雨夜,淡淡叹了一声:夜雨晚来急。

  第二日,东玉来到后山墟口,将那片珠花金残叶片夹到诗集中,又用油纸包将诗集给包起来,放在暗阁里,大槐树的右边住着大友,反正一般人寻不着,如是对她柔声说道:“放心吧,这是永远被埋藏的秘密。”

  不错,虎子将成为永远被埋藏的秘密。

  东玉点点头,黯然离去。

  焚书的糊焦味和烟灰只是开始,反“昭化二圣”的原氏势力拥有当世诸多才子及当朝大臣的支持,朝堂上便有众多反对声音,太后开始以谋逆罪,当众施以铁血镇压,八月千秋节开始更大规模地迫害原姓势力,从当世大文学家蔡敏开始,  史称“焚儒之难”。

  翌日,辛追便收到主座银王手令,二圣的忍耐终于崩溃,断金堂凡在堂好手尽出,配合黑梅卫前往今朝三品礼部侍郎,翰林院大学士蔡敏府中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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