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夜审兆雪楼（5）

　　东玉好不容易止了笑，对折梅竖起大拇指，肃然道：“长官有胆色，下臣佩服！”

　　说完又忍不住以手捶地笑了半天。折梅怒火滔天地瞪着东玉，哪晓得这是东玉这一世记事以来头回明白自己在同伴眼中是个什么蠢样子了。

　　难怪他们都叫自己缺心眼的脓胞！嘿！

　　折梅忍痛伸手抓了颗小石子扔向东玉：“你个放肆蛮人，还敢笑。”

　　东玉轻易接住折梅毫无威力的“暗器”，就地向后扔去，看到自己的脚还露在碎石外边，忽地脑中灵光一闪，想出脱身之法来。嘻嘻笑道：“上官，下臣要是保上官活着出了这涵碧谷，上官能奏请圣上封我东王吗？”

　　折梅冷笑：“就凭你.......?"

　　却见东玉暗中运功将双手与肩部的关节自行脱臼，然后学着那人面巨蛇，慢慢挪动自己腰腿，竟从后面挪了出来。

　　东玉出来时早已是满身大汗，她忍痛斜靠在岩石上，再接上双手关节，  她缓了一缓，便撑起半个身子猫腰爬到折梅身边，慢慢挪走折梅腰腿周围的石头，细细查看了一番，对折梅裂嘴笑道：”怎么样，上官能答应下臣吗？”

　　折梅高高在上冷哼一声：“看在你忠心护主的份上，朕姑且......！”

　　话未说完，却见东玉一手抓住了自己的手，一手轻扶自己的肩膀，不详的预感传来，抬眼看去，东玉的眼中闪着兴奋。

　　折梅想挣脱时，东玉的双手已紧了起来，折梅怒喝：“你要干吗？朕乃万金之躯，和你们这些常年作死的内卫是不一样的，这是朕的御手......."

　　却听”嘎“的轻响，钻心的疼痛传来，折梅双手双肩已被东玉强行脱臼。折梅疼得几要昏过去，硬是忍痛不叫，再次后悔亲涉此险，怒瞪着东玉：“你这蛮贼，朕定要......!"

　　折梅疼得说不下去了。东玉毫不理会，一停不停地以同样的方法，从后面将折梅拖了出来，然后双手抱着折梅到一旁，再一手扶肩，一手握着他的手，裂着大大的笑脸替折梅接上关节。

　　折梅疼痛渐消，凤目瞪着她满是愤怒：“你......!"

　　东玉见折梅精神尚好，混身上下也没有致命大伤口，便松了一口气，疲惫地跌坐在折梅身边，想抽出手来，却反被折梅五指扣紧。

　　东玉挣了几下没挣出来，索性不挣了：”长官受了重伤，稍作歇息罢。”

　　说罢便不管折梅，自己闭目调息起来。

　　东玉常年练武的双手很糙，手掌到处都是厚茧，敦实有力；手指骨不长不断，骨节微显嶙峋，同折梅日常往来那些金闺玉质的玉骨冰肌完全不同，即便是卢夏晚和初喜尚宫也是芬芳迷人而温柔可人的，可在折梅心中却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一种异样强悍的生命力，好像一片焦土慢慢地就生了一颗绿豆芽来，虽小却绿油油的，让他的恐惧化为信心，那绝望的一颗心凭空再生了希望。

　　黑暗中东玉的呼吸绵长而清晰，萦绕在折梅耳边，困意裘来，折梅慢慢靠在东玉肩头，平静地限入黑暗。

　　好大的火，折梅身在一个奇怪的宫殿里，坐在高高的宝座上，周围全是大火，他绝望地四处搜索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一会儿火圈外的东玉提着沾血的刀，来到近前，冰冷地看着他。

　　他高兴地说道：“东王，你可来了!"

　　东玉慢慢走进火中，  大火烧掉了她的官袍的一角，烧焦了她的几缕白发，她沾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暴君，你的死期到了！”

　　她大吼着高高跃起，提着一把发着蓝光的长刀，向他砍来。

　　折梅一下子醒了过来，他混身冷汗，只见身上的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已被人清理包扎过了，身边的东玉早已不见了。抬眼望去，微弱的火折子亮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忙忙碌碌地清理碎石，拼得双手血肉模糊，总算二人有了方寸之地。

　　“长官醒了，”东玉笑着一抹额头的汗水，直起腰爬过来，坐靠在岩壁上休整一番，大口喘息。

　　折梅心中感动，将方才的恶梦放在一边，取出怀中的牛皮囊子，还好竟未压破，便喝了一口，然后递给东玉，表面仍故作高高在上样子，用恩赏的口气说道：“少喝点，得撑到援军到来时。”

　　东玉却似未见，只专注地盯着对面的了空看了一会，轻轻推开了折梅的皮水狞笑着指了指了空断臂：“上官自己存着，我去喝点人血就好。”

　　说着，便上前拉起一条胳膊，准备下口就咬，折梅看得目瞪口呆，这才明白东玉所说的以臭道士为食是认真的。

　　他哪里见识过以往极端生存演练里，东玉每回都是第一名，不一样的是在野外，东玉比同伴更快更准地打到野物饱肚，或者直接抢了同伴的补给。这一次情况特殊，东玉一心要遵守现小猴子的诺言，阳光下再见，再不顾得肚子里仅存的伦理纲常。

　　折梅骇在那里，暗想方才东玉极其轻松地制服自己，若是没有这了空，她会不会就以自己为食了？

　　焦土里那颗正在茁壮成长的绿豆芽眼看就长到韭菜大小了，就这么“嗖”地全部缩了回去。

　　那厢里，了空自己倒先醒了，见状大骇，挣扎叫道：“住口，别吃我，我我我，我可以带你们出去的，以往师傅和智英往来这些矿坑，都是我陪着。”

　　东玉微怔，盘算着其所言的真实性，折梅心头一振，怕东玉下手没轻没重真把了空杀了或吃了，即刻高声制止了东玉，猫着腰爬过去，问道：“那你方才孩子们在时为何不说？”

　　“那时我们三个压得死死的，动弹不得，横竖也是要死的，”了空无限惨淡地笑了：“我哪里晓得你们可以挣脱出来。”

　　东玉和折梅同时提出了请求：

　　东玉：“带我们去救鉴真和宝儿。”

　　折梅：带我去看你们收搜的那些秘信。”

　　东玉和折梅二人互看了一眼，再次同时开口：

　　东玉：“先救人！”

　　折梅：“先取信!”

　　东玉和折梅满面寒霜地怒瞪彼此。折梅冷笑：“身为下臣，敢不领命？”

　　东玉也冷笑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

　　这句话她背得老熟了，折梅怒极大喝道：“君就在你面前站着呢！还敢抗命！不授你大爷的！”

　　东玉挑眉：“不好意思，下臣是孤儿，连父母都不认得，更别提大爷了！“

　　慧音跳了出来，软言安慰道：“消消气嘛，上官自有道理，先把空镜教的那些个秘密搞到手再救鉴真和宝儿，也是一样的。”

　　“怎么能一样？”东玉大喝，折梅眼前一花，东玉的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了，一手及时遮住他的幻瞳，谨防他施功：“这世间还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

　　折梅青筋暴跳：“你这该诛九族的逆贼！”

　　东玉冷笑：“好说，咱们救出鉴真和宝儿，接下去，上官让干嘛就干嘛！你要凌迟下臣也无所谓！”

　　了空的目光在二人面上转来转去，咳了一口血：“能不能先把我救出来，就怕这里快塌了，我们先转移到另一个矿洞，二位再慢慢商量。”

　　折梅不再说话，东玉满意地放下了刀：“多谢上官成全！”

　　却见那了空的左腿被压得粉碎，右手只咬掉了小臂，已然成了废人，个头都比原来短了半截。也不用脱臼那么麻烦，二人花了一柱香时间，清理了乱石，就把了空拉了出来。

　　东玉把自己身上的止血药分了一半给了空服下，又点了他止血的穴道。

　　折梅道：“该你信守诺言了，怎么出去？”

　　了空指了一个方向，东玉便在前面负着了空，折梅在后，三人慢慢猫腰爬过去，一会儿眼前是一块方石，石上正绘了一朵空镜教标记，了空伸出尚余的一只手轻敲了三下，石头移开，露出一条宽敞的向下通道的同时，整个山洞开始整动坍塌，三人火速闪进通道内，身后的小石也跟着滚了进来，东玉和折梅只得再次架着了空向前狂扑倒，那通道很快再被堵住，石头不再进入。

　　烟尘散去，东玉靠折梅的那根火折子看清了前方道路尚算平整，先直立了身体，扶了空站了起来，便伸手欲拉起折梅，不想折梅却目含嫌弃地重重地拍开东玉的手，自己站立起身。

　　东玉无奈地向天翻着白眼，暗骂：“一个大男人，长得比个姑娘还漂亮也就罢了，还这般记仇，磨磨叽叽。”

　　便冷笑道：“时光紧迫，下臣还要救同伴和鉴真，折梅大人得跟上下臣，总之是别拖下臣的后腿。”

　　说罢也不待折梅回复，昂起头颅背起了空，这便施轻功超过他，傲然离去。

　　折梅怒火中烧，张嘴要骂，可东玉身手恁地快，早已快步几丈开外，折梅张嘴只是无言，看着她的矫健背影噎了半晌，最后只得闭上嘴，快步跟上她的步伐，心中暗骂：且等着瞧！

　　东玉的余光看到折梅的俊颜，心中更添火气。

　　三人来到平坦处，东玉放下了空，了空虚弱道：“我方才瞧见，你那同伴中了玉神机特制的幻真，那是师傅用来对付武功高强之人的巨毒，你就算找到恐怕也活不长。”

　　东玉毅然道：“你只管指路便好！”

　　了空道：“师傅常把中了幻真的会武之人锁在九重天。”

　　三人便按照了空所指之路，一路对付各种机关，又躲着巨石，这便来到地牢，一股浓烈的香味充鼻而来。

　　了空咳了几下：“这是幻真的味道，注意闭息。”

　　却见那里没有任何栅栏，鉴真坐在人骨堆叠的地上，满面幸福地抱着奄奄一息的宝儿。

　　鉴真抬起头来，笑了起来：“冻肉，你看，顺儿已经长这么大了，多乖呀。”

　　东玉来到鉴真跟前，蹲下与之平视道：“鉴真，这里快塌了，我们快走吧。”

　　“走？上哪里去。”鉴真抱紧宝儿，凶横地对东玉吼道：“你是辛追派来的，你们已经逼走秀娥，还想抢走顺儿，逼我为他卖命，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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