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新啼压旧痕 (2)(小修)
这时一高大身形出现在尘土,高声呼喝:土中留人,土中留人,别埋了。
我们都停下来,烟尘沙霾中,三个黄沙土人,还有埋在地下的土脑袋都扭过灰尘满面的土脸看向来人,原来是一身官服的鉴真施轻功飞来,在烟尘中咳嗽了好一会儿,大叫着:“别埋了,圣上千秋日,大赦天下,连带便宜冻肉了,师傅方才请下的旨意,抽不出身来,让我赶紧过来传话。”
鉴真是老好人,个头又高,轻易推开龙胆和穷奇,骂道:“你们两个混蛋玩意,把冻肉怎么办?”
他双膝跪在我脑袋面前,抬起我的脸抹着我脸上的尘土,担心地问:“冻肉,你可还活着吗?”
鉴真重手重脚的,我那双眼被他按得痛红,眼泪在土脸上洗了几白道子,像只花皮倭瓜。
他见我流泪的眼珠子骨碌碌地瞪着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我身边。
束何见没啥指望了,悻悻地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抖了抖混身的黄土,悠悠地踱着步子往亦庄的方向走去了。
穷奇和龙胆一下子扔了铁锹,也混身松懈下来,以我为圆心坐在地上,四人相视哈哈大笑。
我睁着泪眼愣愣地看着这帮子人,对呀!几日前辛追还在唠叨皇帝的千秋日就要到了。
难怪他们填土填得这么慢,原来是算准了皇帝的千秋节大赦。
感谢那素未蒙面的差点被我杀掉的皇帝啊!我又检回条命了,可是命运却不肯放过我,严格来说,是这些亲亲伙伴们不放过我。
穷奇装模作样地说:哥几个累了一天,难得鉴真回来述职了,不如聚在一起,玩一会儿蹴鞠吧。
穷奇认真地指了指我的脑门:冻肉的脑门作球门正合适啊。
众人非常没有义气地欢快附议着,连龙胆也板着脸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我的脸上满是蹴鞠印和脚板印。这帮子人称休息时又围着我看笑话:东王,这回老实了?
我努力从尘土中仰着我的猪头大花脸,对我的亲亲伙伴们眯着我的熊猫眼:“有本事你们就踢死我吧,等着东王回魂怎么收拾你们。”
这时,辛追的声音传来:“都堆在这里看什么西洋镜,还不快去操练!”
众伙伴哄笑着作家兽散,却并不为我松土,我大叫着他们回来放我出去。
辛追却飞起一脚,一抔土不偏不斜地飞过来,堵住了我的嘴。
他鄙夷地对我俯视说:“你不是自诩要当鸿鹄,作东王吗?自古多少英雄好汉的下场也不过就是一杯黄土。如今便赏了你,且好生细想想吧。”
等穷奇把我挖出来时,已是二天后,我的罪行降为“挑衅滋事罪”,只被罚了三十鞭拔麟鞭,执行者又是穷奇,实际情况又缩水到二十鞭不到。
穷奇扶着我回屋时,蜉蝣早早就拿着金创药和一盘子黑面膜等在屋里,红着眼睛过来:“冻肉,你可好了吧。”
一点也不好,肚子饿得眼冒金星不说,心里可到底意难平,蜉蝣一边帮我上药,一边絮絮地说着安慰话,我昏昏沉沉之际什么也听不真切,只觉眼前是一长长的白色走廊,两边是一扇扇紧闭的大门,走廊的尽头忽然出现了无数穿着白袍少年顶着没有五官的脑袋,他们紧握手中的银刀,刀上滴着鲜血,染红了他们白嫩的赤足。
他们的脸上忽然长出嘴来,开口对我喊着:费列什涅。
这个困饶了我一生的幻觉就此产生。
眼前的蜉蝣也变成了没有五官的白袍少年,手中的药棉变成了滴血的尖刀。我猛地睁开眼睛,推开蜉蝣,双手重重地砸在木桌上,将木桌砸个稀烂,我对着蜉蝣狰狞着脸,不停地狂喊着连我自己也听不懂的话语:“费列什涅,费列什涅。”
蜉蝣吓得再次狂叫,等伙伴们冲进来时,我却拿起刀猛地冲了出去。一路血色,伴随着各种惨叫声,向我迎面冲来,我什么也看不真切,唯见路的尽头是一轮血色残阳 ,来到近前,才发现那里背对着我站着一个一头金发的少年,他对我扭过头来,露出俊美的五官,两只本应灵动深情的眼睛已被人挖云,只剩两个黑黑的幽深的洞,无声而恐怖地看着我。
他对我轻叹一声,忧伤地微笑了:“你把我也忘记了吗?”
你是谁,我为什么要记得你。
钻心的疼痛和黑暗同时向我裘来。
以前,我总对蜉蝣说朋友是用来背叛的,我一厢情愿地认为蜉蝣迟早会背叛我。可是我没想到,那个背叛者并不是蜉蝣,反而是我。
第二日我醒来后,头痛似裂,忆起昨日的荒唐,头一件事就去向蜉蝣道歉,蜉蝣在龙胆和穷奇等众伙伴的保护下也接受了我的道歉,可是眼中藏着深深的惧意和伤心。
蜉蝣小心翼翼地问道:“冻肉,你还记得你昨天干了什么?”
我茫然地望着她和她背后一堆没有五官的少年,迟钝而努力地琢磨他们是谁。依稀听到穷奇在说:“你个缺心眼的,把玉流云给废了?”
龙胆冷笑道:“废了就废了,上家一个弃子,杀了便杀了。”
穷奇瞪眼道:“她可是贞静皇后亲自教导的弟子,就算现在陛下一时生气,等过阵子气消了,又想起贞静皇后,复用皇后的旧人来,第一个指定是他,万一这玉流云一撒姣,到时死的可不止冻肉一个了?”
鉴真接口道:“闹半天,你还是担心自己被冻肉连累了。”
我完全听不懂浮屠寺的伙伴们在说什么,只忙着瞪着布满血丝的眼,跟着发言者一一转眸看去,可每换一个人,那群没有五官的少年就跟着到他们身后,对我扔石头。
我抱着胀痛的头,大叫:“别扔我石头?龙胆,快让他们走开。”
众人终于停止了争论,转而惊诧地看着我。
龙胆向周围看了看,奇怪问道:“谁扔你石头了?”
蜉蝣见我面色不对,便问道:“冻肉,你怎么了吗?”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无脸孩子,应该是少女,拿着刀来到我的身侧,我明明看不到她的五官,可是我却能听到她对我阴森森地笑了起来:“你的神经系统已经开始崩溃了。”
那些无脸少年挤到浮屠寺伙伴中间,跟着龙胆一起走近我,一种默生的恐惧感从心底升起,无比的寒冷冻得我如在腊月溺在冰湖。我一下子推开了离我最近的龙胆,向外逃去,那群无脸少年在后面冷笑着追逐,一停不停地在我耳边絮絮地对我进行着我完全听不懂的诅咒。
“你马上就要进行样本毁灭了?”
“怎么样,你马上就要尝到了被淘汰的痛苦了!”
“你这个屠夫,快点死掉吧!”
“都是因为你这个混蛋,我们整个系列才会被样本毁灭的。”
我放声大叫,拼命地逃啊逃,我看到浮屠寺的伙伴们也在身后追着我。从此我这一生再也没有摆脱过这些白衣少年。而浮屠寺的伙伴们从此永远与我保持三步距离,蜉蝣也在很长时间看我的眼神藏着惊惧。
我开始隐隐觉得这事可能不会这么着不痛不痒地过去了。也许,朋友除了用来背叛以外,还能让你明白什么叫做孤独。
果然,当初我就不应该交朋友,做蜉蝣的什么保护天使,当初就应该沉浸在那种全世界都死光光的死寂冰冷的世界里专心练武,成为天下第一的暗人就好了。。
正当我彷徨于选择是否回到冰冷的死寂世界里,还是屈服于温暖的蜉蝣的友情怀抱这两个世纪大难题时,鹤爷忽然把我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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