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寒梅着花（7）

　　东玉品尝了人生第一个吻，如此甜蜜，如此迷乱，甘棠传授的秘技，没有起作用，结果把靖虎的嘴唇咬破了，引为于府上下的笑柄。

　　转眼一月将近，辛追果真给东玉送来了一瓶药水，那种俱说喜欢生活在脸皮和脸骨之间的神奇蛊虫。用了几天之后，东玉果真感觉人皮面具渐渐收缩在脸上。

　　辛追感叹地粗鲁地摸了摸东玉的脑袋，将她精心梳理的发式全部搞乱：“本座这辈子也不知杀过多少人，造过多少孽，倒没想过有一天会把自己的徒儿给风光的嫁出去，而且还是你这么个脓包，果然傻人有傻福。”

　　他的梗米眼竟然有些湿润，语气也有点哽咽。

　　可东玉只顾着心疼地整理着她和小雀精心梳理的桃花髻，那可整整化了二个时辰才做好的：“您老别老碰我的头发，我化了两个时辰才做好的，虎子说好了，一会儿过来看的。”

　　辛追的手僵在半空，混身鸡皮疙瘩爬了一阵，不可思议地瞪着东玉：“虎子虎子你倒叫得甜，你就一点也不念着断金堂吗？老百姓家的闺女出嫁了，好歹还要哭几声，意思意思。”

　　东玉小心翼翼地卷着掉下来的头发，鄙夷道：“这有什么好哭的呀！”

　　“你……，”辛追脸皮抽畜着：“那你还有啥话留给伙伴吗？”

　　东玉想了想，流着口水，认真地问道：“能让龙胆时不时地托人给汝州捎几包红烧猪蹄吗？”

　　“你个没心没肺的脓包，老子养了你这许多年，吃了你毒手的多少苦头，你倒只念着龙胆的红烧猪蹄，”辛追照例生气地赏了她一顿毛栗子：“老子不死在点子手上，多早晚也要被你气死的啊。”

　　东玉抱着娇贵繁复的发髻，边躲边逃：“东王是不会哭嫁的，您老死心吧。”

　　她学着大友对辛追呲了牙，然后一溜烟地走了。辛追只能干瞪眼。

　　时光荏苒，东玉和虎子如胶似漆，形影不离。众人心中欢喜，唯安城公主欢笑之余，眼中隐忧。

　　虎子和东玉一样好武，便省了很多麻烦，东玉也不用在他面前装有文才的淑女。他也不用在她面前假装斯文。

　　东玉喜欢虎子给她讲在西域的实战案例，实际，高效且真实；虎子喜欢听东玉对于练武的独道见解，同样实际、高效且真实。

　　虎子喜欢听东玉的琴声，听着听着就会睡着，安城公主说，老忠勇王也是把音律作摇篮曲来听。

　　东玉喜欢听虎子唱山歌，不久她也学会了，有时也同他一起在唱给小猴子和小兽听：

　　大风刮，骄子跑，

　　新娘盖头给吹跑，

　　大雨下，罗鼓敲，

　　新郎馆的马儿累倒了，

　　新郎变成大老虎，

　　虎子虎子快快走，

　　背着新娘满山跑，

　　丈母娘给个大丸子，

　　虎子一口吞了下。

　　讨人嫌的豹子每每路过听到最后一句，  总会不由自主地大叫：“虎子，你占大嫂嫂便宜，大伙可都听到了。”

　　他的黑脸膛又黑中带红，红中带紫，  结结巴巴道：“我，我，哪，哪，哪有。”

　　不久，圣旨下来，准靖虎辞去镇关将军之职，交出燕子军的兵权，但圣恩浩荡，仍然保留忠勇王的封号，特赐归封地汝州。于府上下都松了一口气。

　　“总算退隐汝州得愿，希望这回能去了太后的疑心病，”靖虎叹了一口气，铜铃大眼看向东玉，满是柔情道：“丸子可愿相随？”

　　东玉含笑用力点头，紧紧拉着他的手，他却抱歉地拉着她的右手道：“离开长安的官员不得绕道，须得先至封地接受乡绅拜见，等我们到了汝州安顿下来，再许俺  上奏取妻，彼时必带着丸子堂堂正正地前往平国公府上求亲，成亲之前，俺必不会轻薄丸子。”

　　东玉恍然大悟，  怪不得辛追说靖虎不太可能带她顺道先到平国公府上拜见岳父。

　　“丸子，跟俺一起去桃花源谷吧！”靖虎绘声绘色道：“那里有漫山遍野的菊花，俺当年还种了一堆金天麻，前年乌姨致仕便回到那里，还来信说找着俺当年的金天麻了，长得可壮实了，能卖个好价钱，虎子绝不让俺的丸子过苦日子的。”

　　他把东玉高高举起，顶着太阳转圈大笑：“丸子，我们在桃花源谷中生一堆小丸子，小虎子，无忧无虑地好好生活吧。”

　　东玉啊地叫起来，从来没有人这样举着东玉，当然也没有人敢这样举着她！

　　她在阳光下转啊转，她舒心地大笑起来，在心中幢景着，将来和靖虎一起生一堆长着小毒手的小老虎，像小兽和小猴子那样围着二人转圈的情景。

　　也许……也许和这个魁伟的男人在一起去过平凡的生活，即便一生被同伴笑话，也会很快活的。

　　恩荷池的荷花一发不可收拾，灿烂地铺满整个河面。东玉整日陪着大姑子和二小到河中摘莲蓬荷花，笑声传遍了整个王储，虎子众兄弟常陪着安城公主驻足河岸笑看着她们，有时候也坐船一起接莲蓬。

　　可安城公主的微笑却日渐凄凉，她迟迟拖延离开京城的时间，只为担心宫中的五女儿，淑妃于婉真。

　　太后始终不同意淑妃回府省亲。也许于家可以最终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可是于家最怜爱的五妹妹，将永远留在紫栖宫，永远掌控在喜怒无常的太后手中。

　　这一日，东玉正教二小编竹虫，听说宫中派人来传圣上秘旨。东玉来到前厅，却见是个俊美太监，竟是张三好。

　　张三好见到东玉，只是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笑，然后递上圣上赏下的一千两银子，同行的还有一位名叫环儿的宫女，原是五女于婉真的大丫头，现为淑妃的宫女。环儿年纪不过十五，说话还带着一丝奶气，眉宇间的神情却甚为老成，行动进退满是宫中标准的礼仪姿势，回话也十分伶俐。

　　“淑妃娘娘多蒙圣上怜爱，在宫中过得很好，圣架就是体凉娘娘忧心家人，特准环儿前来代淑妃告别，”环儿含泪道：“只望老太妃，太妃还有少郡王哥子几个等万毋挂念淑妃娘娘，尽快回到汝州安顿才好。”

　　大家都明白淑妃或者说是圣上的意思，京城已不再安全。

　　东玉本想称三好走的时候托他给折梅道个别，不想安城公主急切地拉着环儿的手问了一堆关于淑妃的问题，最后天都快亮了，安城公主仍不可放手，后来靖虎只得强行掰开安城公主拉着环儿的手，安城公主失态地哭倒在靖虎怀中，口中痛呼：小兔子，我可怜的小兔子。

　　在场之人无不流泪，就连张三好也红着眼眶，拉着泪流满面的环儿走了。东玉没有机会，便只能同于府众人告别张三好。

　　九月初十，于氏一门正式迁出忠勇王府。

　　安城公主带着老小拜祭过祖先，在祠堂里把于氏只传长媳的传家宝：一支金叶珠花钗赠于东玉，她当着众位老小，郑重地亲自为她戴上。

　　然后，安城公主解下老郡王的戎装图，紧紧怀抱于胸前，久久地静立于府的兽环朱红大门前，长安的大风扬起她鬓角扬起的一丝白发，风干了她面上悲凉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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