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落花无情人有情
被褥上的男人突然从熟睡中惊醒,随后便急忙爬起身来四处张望,发现此时正身处马车内,右手刚撑着想要翻身,却不曾想一股剧痛袭来,男人吃痛忍不住哼了一声,就再次倒在马车上。
此人正是从宣化城侥幸逃生的城主,白祁。
在马车旁放哨的侍卫见状连忙飞身前来,撩起珠帘走进马车扶起有伤在身的白城主,伸出右手食指中指,握住城主手腕处把脉,见无大碍后也是拿出从不远处山谷中寻的得山泉水,连带先前出城时交于自己的丹药,递给苏醒的城主服下。
白祁接过水囊一饮而尽,左半身早已被层层白布紧紧裹住,但依旧渗出骇人血迹。先前就连右手手臂上也吃了一刀差点被一斩而断,腹部伤势也已经在服下的丹药作用下缓慢恢复,其余刀伤也是抹上了御赐的黑玉膏,一时间性命无虞。
缓过神来的白祁望着这位将其救出宣化城的客卿问道:“我昏过去多久了。”
身旁客卿半跪在前,回禀道:“已有半日。”
白祁并不想一走了之,如今贵为天子心腹,仅是十数年时日便身担重职,宣化城便是自己运势腾飞之地,若是想请奏皇上重审平公河一案,就职期间没点成绩入京也没脸提起这事,自然也丢不得城主一职。
当年与陈天然结下梁子也是为了这事。
服下丹药的白祁虽说脸色依旧苍白,但气息已不像先前那般杂乱,就连说话语气也沉稳了些。但白祁自身也明白,是药三分毒,这家徒四壁的体魄,再也容不得半点摧残。
“回府。”
半跪在白祁身前的客卿抬起头,不解的看着这一个时辰前还奄奄一息的男子。
“不必担心伤势,回府。”
“城主。”
白祁刚想挥手拒绝,没想到却带动了伤口,传来的剧痛使得白祁又精神了几分。
“那刺客不是冲着我来,至少不是非杀我不可。如今我一走了之,宣化城可就真的任人宰割了。”
客卿刚想开口反驳,却意外的看见白祁坚毅的双眼,无奈只得再次低头抱拳,说道:“明白,这就启程打道回府。”
说罢便退出车外,告知其余随城主出城的随行将士归城一事,车内的白祁自然听得见窗外客卿与众人交谈后传来的数声惊呼与叹气声。
在不得知宣化城内情况下驱车回城,无异于羊入虎口,先前也是多亏皇上那御赐侍女拼死阻挡,才得以求得一线生机,被众客卿联手救出。
不久后马车再次缓缓开动,坐在滋呀作响的车厢中的白祁脸色沉重,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旁的男子。
金城司。
眼前男子坐在角落,气宇轩昂,身着莲花丝紫金飞鱼服,手中握有御赐长刀,眼神冷漠看着白祁。
“为何返城?虽说保你性命无忧是我职责所在,但若是你决心返城后死于非命,上面问下来也不会怪罪与我。”
白祁冷哼一声,冷笑道:“你不是再明白不过我为何返程?”随后便闭上双眼,半靠在靠垫上闭目养神。“你程北海要是不明白,那整个离火也没几个人能懂了。”
后者听罢一言不发。
白祁闭眼调息。
名为程北海的男子说道:“我还以为你会问为什么在宣化府上不出手相救。”
“懒得问了。”
程北海看着眼前早已恢复平静的男子,笑着说道:“你终究不还是落了下乘?不过是皇上御赐的一位侍女,相比之下,平公河一案那数十条人命你心里过意得去?”
白祁睁眼看了一眼面带讥讽的男子,也不出口反驳,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落花无情人有情,就凭你也想乱我心境?那年你选择袖手旁观,我便不再寄托何人会出手相救。”
程北海脸色一黑,右手慢慢握上了刀柄,随后缓缓站起,抽出金城司特质的长柄砍刀,刀身闪过一瞬白光,依次从车内二人脸上流转而过。
白祁感受到脖子上的一股凉意,忍不住笑出声来,开口说道:“给我这般修为,我敢一人持刀北上,你?抽刀架在我脖子上都不敢伤我分毫,自取其辱罢了。”
程北海眯着眼睛,看着眼前与记忆中相差甚远的男子,开口说道:“你就不怕我向圣上告发此事?”
后者冷哼一声。“我从一开始就是无依无靠之人,不过一死,有何惧怕?待到九泉之下,想必青诗也不会怪罪。”
程北海突然加重力度,手中长刀压在白祁脖子上,勾出一道血痕,鲜血顺着刀身缓缓流向地面,口中冷冷的说道:“你还敢提青诗?”
“这么多年,你连陈天然都不敢杀,如今倒好,斩妖人,武道练气七境巅峰,就差那一步,若是皇上遇见都要称上一句仙师,以礼相待。那时站在你面前,洗干净脖子等你,你敢下手吗?”
白祁见程北海提到陈天然,便想到此次劫难,只身前来告知的陈天然也是凶多吉少,若是有缘再见,不知又会是哪般光景。
“青诗教我不可迁怒于他人。”
程北海收回长刀,右手一挥,粘上些许血迹的长刀便再次散发出冷冽的寒光,只是车厢内的血腥味又重了一分。
“女人,女人,又是女人。没点爱恨情长,你是连故事都说不下去了吗?”
白祁自嘲道:“美酒配佳人罢了,江湖上的市井小说不也是如此?最火热的故事不是那游侠嫉恶如仇,就是老男人娶得年轻女子做那人肉拐杖的故事。”
程北海再度沉默不语,也不再搭理白祁,和这位老相识一样,靠在车厢上缓缓坐下。
白祁则是在心中盘算着归城后该如何解决此事,万万不可让远在永安的皇上再度派人前来进驻,干预宣化府。至少此时程北海选择露面,便是依旧与自己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
若是这样,事情恐怕早晚暴露,那时就真是退无可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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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阳王府内。
“王爷,要不小的派人敲打一下?”
斜靠在紫檀躺椅的蟒服男人回应道:“不必,怎么闹,也不想掺合。”
一念既起,万事休矣。
男子摩挲着手中佩玉,眼神温润如水,口中小声说与自己听,“解叶,我很快就来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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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便遁去千万里,身着书生装束的男子身处万里高空,也顾不得体面,仓皇逃窜。
却不曾想眼前出现一道无形屏障,男子也管不得本命物损坏,右手手持一支长约五尺的巨大毛笔,以笔做枪,带着黑墨一枪横扫过去。随后在结界上写下一个大气蓬勃的“破”字,左手轻触,大喝一声,阻挡在男子面前的屏障便如镜子般破碎一地。
只是在男子击碎一层屏障之后,才发现眼前仍有着千千万万道屏障。
男子脸色阴沉,不知在想着什么。
先前从宣化城中夺路而逃,并不是不能出手击杀那拦路的修士,而是感应到了天地间有一丝灵力与其冥冥中遥相呼应。而男子自然明白灵力来自何处,加上此行三人过于招摇,也怕引来杀身之祸,于是也管不得城主是死是活,便想着先走为敬。
男子打架的本事不怎样,但是论跑一事,也算得上是略有造诣。
先前此行三人跨越万里赶到武阳城,便是靠得男子神通才得以如此神速,而此时就在男子心神动摇之际,又感觉突发变故,拿起那串在一起的五枚腰牌一看,果不其然,又有一人名字逐渐黯淡无光。
于是也顾不得在书房阻挡自己的侍女,一心出城,却没想到逃得一时,终究还是被找上门来。
上天入地皆不可,如今只得被困在万里高空画地为牢。
只见一人手持禅杖缓缓走来,却不像寻常和尚那般身披袈裟,不留须发。而是放诞不羁,豹头环眼,十分精悍。
身形魁梧的僧人走到男子面前,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自幼熟读佛教经书的男子自然明白,眼前僧人念的是那《地藏经》,倒是勾起了不少回忆。
话虽如此,男子手上可没有停下,只见将灵力灌输至手中毛笔后,笔尖依旧柔软如常却暗藏杀机,但挥舞起来虎虎生风。
僧人自然认得男子手中毛笔,那便是数万年前上古仙人遗留下来的一戳毛发,经后人收集,便制成了男子手中这数尺长的毛笔。在此之前经记录,是在西滩洲一儒家圣人手中,在圣人飞升之后,便流落于江湖,久而久之,流传到了男子手上。
时间一久,毛笔中仙气有所降低,威力等也大不如前,再加上男子修为远不如儒家圣人,夺得此机缘后境界受限只得小炼,发挥不出其中两成实力。可毛笔始终贵为仙品,自然有他珍贵之处。
修行中人有亦有着各行各业,于是乎专门为人打造防具武器等道具的修炼者被称为“锻造师”,而被众多“锻造师”所追寻的不是一把无坚不摧的神剑,或是坚若磐石的贴身护甲,而是随着灵气汇集而应运而生的器灵。
而由“锻造师”打造而成的器具自然也有高低之分。
从凡品,人品,地品,天品,到仙品,共五品,通常来说,只有达到仙品中的器具才有机会孕育出器灵,而是还得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而手中毛笔则是无垠天下仅有的拥有器灵的天品器具,尽管是由仙品跌落导致,好在并未丧失过多灵气。
可跌品后却另有好处,那便是器灵精魄受损,实力不如以往,但也更容易为之操控。
拥有器灵的器具,便有着自我意识,不一不是桀骜不驯之辈,而其中翘楚,便被世人称之为“四大仙具”,实力可比十境修士。若是境界低微之人想炼化无主之具,恐怕也只能身死道消。
故男子手中天品毛笔为此也引来数次杀生之祸,可总能借助器灵化险为夷。
男子明白,此行无退路,便转身正视僧人。
随后吹出一口灵气,只见男子身后浮现出一尊三尺高的虚影,定睛一看,正是妖物真身黄毛貂鼠。同时手中毛笔滴落在空中的墨汁化作一缕黑烟,将男子身后虚影缓缓围住,最后竟然成了一身贴身软甲,更显得威风凛凛。
僧人见此阵仗也不惊慌,更是兴奋了几分,随手脱去衣物,袒胸露乳,爽朗的大笑了几声。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寻寻觅觅近千年,没想到在博衮洲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可以再次遇见这支毛笔。”
男子眉头一皱,依旧看不清楚眼前僧人境界,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
随后僧人双手握住禅杖,舞起一套花杖,立定后右手持杖在后,左手在前。
“吾名龙树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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