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瘸腿配失忆
顾叙从病床上醒来时，浑身上下都疼着。
鼻子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茫然的环顾四周，四周都是人声。耳朵里不断回放着人们的哭喊，他头疼得厉害，忍不住揉了揉脑袋，摸到了一手的不明液体。
这是血？他在哪？
星期六的急诊室忙得很，顾叙躺在其中一张病床上，还没开口询问。一个小医助抱着一大堆东西小跑到他面前，“医生，4号床病人醒了。”
“先生，你还好吗？身体哪里疼？看得清东西吗……”医助询问着顾叙的身体状况，“能说出姓名、电话和直系亲属吗？”
顾叙的脑袋抽抽的疼着，他好像忘记了什么人。医助的话不断在脑子回响，询问他忘记的一切。
“你好，我好像记不起来了。”顾叙迷茫的睁大了双眼，似乎想要看清眼前的一切。
“车祸，患者脑部撞击，疑似间歇性失忆……”白纸黑字大概描述了顾叙现在状况，医助再次查看了顾叙的外伤，确认无外部创伤。
“刘护士，这边车祸病人要进手术室啊，人醒了吗？快点挂号啊。”
急诊室还在一旁催促着，刘护士语气也忍不住着急了些。“你看看身上，有没有身份证和手机？跟你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先生，他也在车上。”
顾叙下意识摸了摸口袋，一本红本被他翻了出来。上面的三个字让两人皆是一愣。
结婚证
今天是同性恋刚合法的第一年第一天。
刘护士再次催促，“还有吗？”
顾叙摸出了一个钱包，里头有身份证和几百块零钱。
“好，你跟我来，先去给你先生挂个号。”
护士不经意的话让跟着她的顾叙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结婚证，他已经结婚了吗？
号挂好了。
顾叙坐在急救室门口的家属等候椅上，手里是刚刚找到的结婚证。
翻开结婚证，两个男人对着镜头坐得端端正正，白衬衫黑裤子，顾叙身旁的男人笑得幸福，像是脱下了往日的严肃，难得一笑。
顾叙看着那男子，脑袋一片空白，他只是发怔看着照片，低声问着自己。“他是我的妻子。”
今天是元旦，大约是人们都在家里过节的缘故，急救室只有车祸的这两位。
护士们虽然见惯了这种场景，但还是不忍心。
随救护车一块去的护士劝道：“你先生当时坐在驾驶位，没有直接面对轿车的撞击，肯定能好的。”
护士开解着顾叙，想起他们到达车祸现场，那个男人紧紧的捂住顾叙脑袋上的血，身子因为疼痛忍不住的发抖。没有安全感的男人，发狠的看着四周人，守在顾叙身旁，像是雪原上紧护伴侣的孤狼。
“先生，你的脑袋也要包扎，我带你去包扎一下吧。”
顾叙捏紧了手中的结婚证，想起他的妻子在急救室，摇了摇头，拒绝护士的好意。
急救室的灯亮着，顾叙待在椅子上，脑袋一片混乱，我们今天刚刚结婚，出车祸了……顾叙努力理清脑子里纷飞的思绪，妻子姓唐，叫……
顾叙低头看向结婚证，疲劳的瞪大了双眼，试图再次确认。
眼前模糊的一切慢慢变得清晰。顾叙也从原本的坐姿，慢慢蹲在地上，停滞的目光看向打开的结婚证。
唐时。
前台的护士看见，再次来劝顾叙。
怕打扰到手术，护士小声道：“先生，你还好吗？先去休息吧。”
“不了，我就在这等等他，他很快会出来的。”顾叙张开干涩的嘴唇，血腥味在口腔回荡，也小声道：“我得等他。”
女人的心大抵都是心软的。护士见劝不了他，倒了杯温水回来，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先生，水放这了。待会病人住宿还要备衣物，你可以先联系一下家人。”
家人？
顾叙顿了顿，费力的挣扎着起来，找到刚刚翻出的手机
打开手机，映入眼帘的是他们的结婚照。
两个白西装的男人在海边，妻子正朝他单膝下跪，手上举着一枚戒指。
顾叙眨眨眼，慢慢点开通讯录，找到家属一栏，打响了备注母亲的电话。
“喂，是小叙吗？你不是要和唐时去过二人世界吗？”
电话里温柔的女声让顾叙无措起来，沉默了许久，久到唐母以为两人又闹矛盾时，顾叙斟酌着开口道：“妈，唐时出车祸了，你能送点钱来吗？我……记不清东西了。”
又是一片嘈杂声，“唐时出车祸了！你们在哪个医院？”唐母腾得一下从沙发上站起，着急道：“人怎么样？都没事吧？”
哪个医院，顾叙怔住，下意识的看向站在一旁的护士。
“……人民医院南大门。”
“南大门好的，小叙，你没事吧？”
“妈，我没事。”顾叙小声道。
时间好像过了好久，急救室的灯依旧亮着，唐母踩着一双低跟鞋，急匆匆的奔了过来。唐父因为停车耽误了会功夫，落在唐母后头，怎么也追不上他老婆。
顾叙看着朝他奔过来的两人，确认是唐时爸妈后，挣扎着站起来，背靠在墙上。
“妈，爸。”
“怎么样了？”唐母微微喘气道。
“还在急救。”顾叙低声道，眼神躲闪着唐母投来的视线。
唐父站在后头，看着顾叙一身狼藉，也能想象出唐时会是什么样子了。“顾叙，你先去包扎一下吧。”
“我没事，我在这等一会儿。”顾叙摇了摇脑袋，冰冷的墙面紧贴着背，让他稍微好受了点。顾叙断断续续的喘着气，眼神落在亮着的灯上，微微发愣。
唐父看着疲惫的顾叙没再多说话，三人一起等待着。
好像过去了大半个世纪，急救室的灯终于暗了下去。
顾叙想迎上去，但脚却突然不听他的使唤了。他待在后头，眼睛发虚的看着唐父唐母围着医生。
“病人已经脱离危险。”
脱离危险，那是没事了对吗？顾叙如此想着，勉强站在原地，看着真的被推出来的床，抬眼想看看自己的妻。
沉重的身子突然一晃，顾叙眼前一黑，倒了下去，脑子里纷乱的东西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切都停下了。
可怜唐父唐母刚放下的心，又提了上去。
又一个人被送进了急救室。
病房的帘子被拉开，阳光晒进来，顾叙微眯眼睛，脑袋依旧疼着。看着忙碌的护士，顾叙没出声，目送她离开后，微微侧头，身旁的病床上唐时闭着眼，正躺在他身旁。
他看见了。
顾叙目不转睛的盯着，稍稍往右挪了点，自以为离唐时近了一丢，在满心的成就感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或许是睡了太多的缘故，顾叙打了个盹，又醒了。醒来后下意识的侧头，顾叙一怔。
唐时正醒着，也看着他。
紧张的顾叙没看见唐时眼底的复杂，他眨眨眼睛，犹豫道；“你好。”
他到底在说什么？顾叙大脑一片空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顾叙。”
唐时不知道顾叙心里在想什么，轻声唤着顾叙。
病房内，顾叙乖巧回应着，“嗯。”
“我们离婚吧。”
离婚？
病房里，昨天刚结婚的新婚夫夫，妻子在车祸第二天跟他提出了离婚。
是他失忆的原因吗？
顾叙看着唐时，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听唐时在那慢慢说着。
“你爸的债务我会按照结婚前的约定还清的，你不用担心。以后……也少去那个家了，别被拖累。”唐时想将自己未来为顾叙所做但还没付诸行动的打算，一一细细说给顾叙听。“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正好我现在也要养伤。”
“我不喜欢你？”
顾叙询问道。虽然现在他没有了记忆，但大脑还是下意识的挽留唐时。或许失去记忆的时候，结婚证上的合法妻子，给了顾叙莫大的勇气。像是跌落悬崖上的人，紧紧抓住最后一根藤蔓。
窗帘在顾叙睡觉的时被重新拉上，灰暗的房间内，唐时的声音传入顾叙的耳朵。“我不想强迫你。”
“可是我现在只有你。”
偌大的病房内，顾叙的声音很明显，他低声道，“你等我恢复记忆，再考虑行吗？”
唐时愣了愣，“你失忆了。”
顾叙没说话，头默默扭了过去。
唐时意识到自己现在这番话听起来像个渣男，连忙想补救。“顾叙，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我知道你失忆了，我肯定不会跟你说离婚。”唐时看着顾叙的后脑勺，没有得到顾叙的任何回应。
唐时因为车祸而下定的决心在知道顾叙失忆这一刻，碎得一干二净。
等了好一会儿，唐时耐不住寂寞，试探道：“我们还可以继续做夫妻。”
依旧没有回应，唐时忍不住稍稍撑起身子，被腿伤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看着顾叙。
顾叙的睡颜暴露在眼下。
原本吊起的心忽然落到了实处。这家伙，还是这么没心没肺。唐时哑然失笑，目光挪到被剃秃了一块的脑袋，眼神略带着心疼。唐时望着顾叙的睡颜，重新躺下，缓缓睡着。
最后喊醒二人的，还是唐母。
虽然医生说让两人多休息，但也不能不吃饭。
顾叙眯着眼睛，乖巧的跟着医护的动作，洗漱干净。目光触及镜子中的脑袋，身体一僵。他怎么秃了？
他居然顶着这么一个脑袋，待了一个上午。
洗干净脸的顾叙望着寡淡无味的午餐，脸上露出点小委屈。为什么他要吃这个？
唐时一直关注着顾叙，突然开口道：“妈，没有排骨吗？”
“还真是，妈没想到，下午给你带。”唐母想起吃啥补啥的迷信，决定下午让阿姨炖猪蹄汤。
顾叙在一旁沉默吃饭，发挥“食不言寝不语”六字真言。
唐时见好就收，也不敢把老婆得罪很了。
“这样也好，你们俩在一个病房，医护不在的时候也好互相照顾。”两位病人在唐母的注视下，老老实实的躺在病床上，颇为满意。“像两个大宝贝。”
唐宝贝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
“唐时，你什么表情？”唐母柳眉一竖，轻拍了一记唐时的被子，“好好躺在床上，别老下来晃悠。”
唐时的被子裹得像刚出土的木乃伊，只露一个英俊帅气的脑袋。“知道了妈，你先回去吧。”
唐母瞧着唐时笑得一脸嚣张，知子莫若母。扭头就对顾叙道：“小叙，你也别让着他。这家伙从小得了便宜就卖乖，别让他得逞了。”
顾叙的腿没伤着，有幸可以下床活动筋骨。听见唐母的忠告，扭头看了看唐时，没敢说话。一副委屈小媳妇模样。
唐时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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