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卫子铭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即便是相处几天的同事，此时知道他极大可能还在火场里，也绝不可能是松一口气的表现，但是卫子铭也没多想，现在当务之急还是继续搜寻有没有遇难者。
他拍拍老员工：“你再说说刘功成可能去的地方，我们好找一点。”
老员工忽然有些不情愿：“这我哪知道……他今个儿出去都没有和我打招呼，我起初闻到焦糊味，还以为是功成那小子抽烟……”
说着老员工又压低了一点声音：“说不定这场火灾就是那小子抽烟引发的哩……”
虽然声音小，但是毕竟是当着陈燕茹的面说的，陈燕茹也听到了，她立马哭着大叫起来，
“石大勇！你怎么能这么说功成！功成从来不抽烟！你天天跟他一起上班你不知道吗！你为什么要这样污蔑他！他人还没找到你就这么说他你有没有良心！”
眼见陈燕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卫子铭呵斥了一声石大勇：“火灾调查是我们要做的事，你不要在这乱猜测。”
石大勇缩了缩头，没再说话。
卫子铭让人把他带出去，然后安抚陈燕茹：“你不要听他说，我们自然会调查清楚火灾原因，你在这等我们的消息。”
两边的老人都扶着陈燕茹，陈燕茹无力的点点头，终于安静了下来，只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的流。
卫子铭想，她大概心里也有了不好的预感吧，只是还是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里面搜救出来的幸存者身上。
对讲机里忽然传来阮双的声音：“卫队卫队，我们上来了，你过来这边吧。”
“好。”
卫子铭再次回到指挥的地方，那个中队队员已经吐完了，虚弱的靠在一边，阮双和车思进则有些同情的看着他。
“他到底怎么了？”
听到卫子铭的声音，阮双这才转过头：“新兵，还没见过人皮手套。”
卫子铭愣了一下，随即失笑的拍了拍那个队员的肩膀表示同情和理解，毕竟他当初见的时候，也有好几天没敢吃肉。
阮双在一边摘空呼的装备，车思进则始终离阮双两米远，眼睛死死的盯着阮双，阮双抬手摘空呼的时候，车思进像被吓到一样往后缩了一下。
卫子铭又纳闷的问阮双：“他又怎么了？”
阮双看着一脸警惕的看着她的车思进，忽然想起自己放在手套里的戒指：“啊，我刚刚在底下那个人皮手套上取下来一个戒指。”
阮双摇了摇手，然后摘下手套，手心里赫然躺着刚刚塞进去的那枚戒指。
卫子铭有些震惊的看着阮双：“你说……你刚刚从人皮上摘下来的？”
阮双点点头，把手又伸向卫子铭几分，卫子铭吞了口唾沫，从阮双手里接过戒指。
别的女生见到这样的场景怕是都要被吓哭了去，阮双倒好，直接把从遇难者手上的戒指摘下来直接放在自己的手套里。
“我怕戒指在搬运遗体的过程中遗失，所以先摘下来了，放在手套里不至于掉。”
卫子铭有些哭笑不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了，这枚戒指，跟陈燕茹手上的戒指，似乎是一对。
刚刚在跟陈燕茹沟通的时候，他几次看到陈燕茹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和这个十分相似的戒指。
阮双没注意到卫子铭的样子，一边自顾自的说：“这个遇难者大概是因为空调机房着火，打开门的一瞬间引发了爆燃，所以瞬间就被大火吞噬了……”
“双双。”
阮双没继续说了，她看见卫子铭的脸上有一些类似于不忍的表情。
“怎么了？”
卫子铭长叹了一口气：“我想我知道遇难者的家属是谁了。”
卫子铭抬头朝车思进说：“你再带一队进去搜索，我去找一下遇难者家属。”
“是！”车思进答完就迅速跑开了，像是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卫子铭让阮双在这里接替一下指挥位，自己走到警戒线旁。
陈燕茹一见卫子铭，就立马站直了，眼神里的期待没有丝毫遮掩。但是这样的期待反倒让卫子铭心里更难受几分。
虽然他已经经历了不知道多少这样的事，这么多年的救援让他已经看淡了生死，但是真正面对遇难者家属那一双双期待的眼睛时，他还是觉得难过。
陈燕茹看到卫子铭手中的戒指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她的丈夫回不来了。
但她还是不敢相信，明明早上还好好的跟她打招呼的人，为什么晚上就死于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
她踉跄了一下，但是没有倒下，眼眶再度充满了泪水。边上的老人已经支撑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节哀。”
卫子铭的话击碎了陈燕茹最后一点希望，陈燕茹颤抖的接过卫子铭手中的戒指，默默的戴在自己手指上。
“我……想问问，功成他……走的好吗……”
卫子铭想起了刚刚阮双说的话，遗体的样子大抵是好看不到哪里去的，于是朝陈燕茹摇了摇头。
陈燕茹没再说话了，转头安慰着已经痛哭的老人，再也没看卫子铭一眼。
陈燕茹手上的两枚戒指刺痛了卫子铭的眼，饶是见惯了这样场景的他也忍不住鼻头一酸。
本来她今天应该是幸福的在婚纱店，被店员带着试一件又一件婚纱，她的新郎也许就坐在她的身后，不断的赞扬她的每一件婚纱。
然后他们最终在一件件婚纱里选定一件最喜欢的，穿上它步入婚姻的殿堂，成为一对被所有人祝福的新人。
一场大火让所有的幸福戛然而止。
卫子铭叮嘱边上的人看顾他们，然后就默默的走开了。
阮双看见卫子铭沉默的走回来，也大概猜到了卫子铭是因为遇难者家属的影响，所以她没说什么，只是像卫子铭安慰她那样，也摸了摸卫子铭的头。
卫子铭勉强的撑起一个微笑：“我没事。”
“我知道。”
卫子铭深吸一口气，转头去拿空呼，准备带队进现场。
阮双也并不担心卫子铭的情况，她知道卫子铭会自我调节的，于是给卫子铭整理好装备之后，就看着卫子铭踏着有些沉重的步伐进入了黑暗的酒店。
这场火灾的后续扫尾工作进行的很快，历经将近六个小时，这场大火终于偃息旗鼓。
走的时候，卫子铭四处张望，没有看到陈燕茹和她家人的身影，想来是去处理刘功成的后事了，于是沉默着跟着上了车。
所有人都知道生老病死，却没有人能逃得过世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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