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塞南
林少君斜倚在榻上,咽过一颗身边异族美人喂来的葡萄,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说是来赔罪的方随瑛。
方随瑛的面上仍带着一块淤青的痕迹,却也没有传闻中的那般严重。他之前误会林少君要找他哥哥的麻烦,才会与苏郁斗起来。如今知道了真相,心中很是为那日的鲁莽而感到惭愧,对林少君致歉道,“当日之事实是我之过错,万幸没有伤到世子,还请世子恕罪。”
林少君“噗”地一声笑出来,“就凭你还想伤我?”
方随瑛微微红着脸。林少君虽已立下不俗的军功,瞧着仍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七尺的身量在武将中算是寻常,便是方随瑛还比他高出半头,且他生得并不粗野,细眉白面倒比方随瑛这个书生更秀气些。
方随瑛如此想着,也就如此呆愣愣地问出来了,“我先前还猜想能生擒李元衷的猛将该是如何模样,万没想到是世子这般纤细俊朗却是武艺不凡,果真人不可貌相。”
林少君挑了挑眉,盯着他身后的人看,“倒比不得你身后那位壮士。”
苏郁自上回与他交过手,心中亦是犹疑不决,“在下有一事欲与世子私下相商,可否请世子屏退左右。”
那美艳火辣的异族美人嗔怪地瞥了苏郁一眼,雪白的玉璧环在林少君的胸前,轻往他耳边吐气。林少君打了个冷颤,拉开她的手道,“你先自己去玩会儿。”那美人面上微带脑意,轻“哼”了一声,赤着皓足便跑了出去。
方随瑛心道“非礼勿视”,盯着房梁瞧的眼都快翻成白眼。
苏郁待那异族之女避开后方才正了神色道,“那日在下与世子交手,倒觉得世子的武功路数熟悉得很。”顿了顿又道,“敢问世子是否与我相识?或许该说,是与过去的我相识。”
苏郁原先一直以为自己与隋王妃心里头那位正主只是容貌上长得相似,但那日他观林少君轻功步法竟是与他出自同源,这却是骗不了人的。
“我的武功是从前跟一位在江南行走的游侠所学。听他说,他师门传承是遍地开花,你我若是真出自同门也不足为奇。”林少君,“当日从芳菲楼上远远望去,的确是觉得苏兄与我的故人有些相似,但当你我对立而视时,我便知晓是我认错了人。苏兄,倒不必为此挂怀。”
方随瑛在一旁点头附和道,“是啊苏大哥,林世子常在军中行走,见到的都是习武之人,身形样貌上有些相似也不足为奇。”说罢,转身面对林少君,目光闪闪地问,“学生倒有一个不情之请。”
方随瑛想拜林少君为师习武。
林少君听闻他这个“不情之请”,险被口中的葡萄呛住,接过茶盏饮下一口才平静下来,“不是我说,你想习武,身边不就有这么一个合适的高手可以教你,何必要舍近求远,求到我头上?”他指着苏郁说道。
方随瑛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他幼时就想要习武,曾想过去镖局武馆里拜师无奈家中不允许。自苏郁与苏秀兄弟来到方府,他就明里暗里求过他们好几次,但苏秀平日里事物繁忙常常十天半月不见人影,苏郁虽常在方青衣身边,却不愿意教他。
林少君绕着方随瑛打量了一圈,捏了捏他的手臂,拍了拍他的背脊,遂道,“你不行,根骨太差了。”
方随瑛虽已有预料,仍是失望。林少君搂着他的肩膀安慰他道,“正所谓天生我才必有用。你虽没有习武的天赋,可你看你年纪轻轻就已是举人,将来自也可开创一番事业。”
方随瑛叹道,“世子不知,下回春闱我便要下场,即便我未中进士,家中也已经安排好了我的去处。”他怅惘道,“我却是很想往边关去,见识一番西域、北境的风光。”
林少君听罢,脑中瞬间有了一个自觉精妙的主意,重重拍着方随瑛的肩道,“这有什么?待你做了官,早晚也能自己做主。如今嘛,我倒是可以介绍个人与你认识。”他探头往院门口瞧,“倒是巧,今日他也来探病。”
方随瑛的目光也向外瞟去,入眼便是方才那位异族美女,只见她挽着一位紫衣公子的手,二人谈话间几乎是脸颊相贴,惊得方随瑛又翻着白眼去瞧房顶,转念一想又偏头去看林少君,心下疑惑,“怎么他的女人挽着其他男子,他竟不惊不怒?”
那位紫衣公子虚推着面前的女子,又不敢真的将手放在她身上,“公主,还有外人在呢!还是快快松手吧!”
公主?方随瑛大惊,她不是林少君的胡妾吗?
随后他才忆起:此次凉州之役,大梁暗中与西边的赫连氏结为同盟。听闻此次温子矜班师回朝,还带回来一位赫连氏的公主,想来公主与林少君交情不浅,才会来西平侯府探病。但他想起方才公主与林少君之间的亲密举动,又难以克制自己对他们关系的想入非非,这公主该不会是想来大梁找驸马吧?
塞南公主干脆展臂勾住他的脖颈,亲昵道,“哼,就是要外人知道你可是本公主的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娘可是张罗着要为你说亲了。”
林少君扶额道,“塞南公主,你已经在皇帝陛下面前直接要了他去,谁还敢为他说亲?”说着,上前从塞南手中将紫衣公子救出,对方随瑛介绍道,“这位是新升任的凉州知州,莫征。”又指着方随瑛,对莫征道,“这是方学士之孙,方随瑛。”
莫征乃是左都御史之子,元衡十二年进士。元衡十三年外放凉州为同知,今岁因在凉州之役中守城有功而擢升为知州,此番亦是回京述职。他听方随瑛说起理想,不动声色地瞥了林少君一眼,笑着向方随瑛描述起凉州的风物。方随瑛跟随着他言语的生动描摹,仿佛也亲临其境,眼前所见乃是巍巍高拔的祁连山,耳边呼啸着劲肃的凉风,骏马疾驰踏过飞燕,清脆的驼铃声从沙漠中传来,商旅往来,无有挺绝。
莫征道,凉州尚武之风盛行,本朝就有不少良将出自凉州;凉州亦是勾通中原与西域诸国交易往来的重要关卡,经济繁华、百姓富庶。
方随瑛心驰神往,“我将来出仕,若能去莫兄手下为官,实是再好不过了。”
“若宝仲能到我凉州,我必要一尽地主之谊。”莫征忍着笑道。
忽悠着送走了方随瑛,莫征关上房门才道,“这方家少爷放着好好的江南鱼米之乡不待,竟想跑去凉州吃沙。你说这真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他们河南一派文官想插手边防或商贸?”
林少君轻哼,“他想来就随他来,在本大爷的地盘上,他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林少君倒是觉得,江南一派既试图染指军权,再来个河南一派的,这些文官先争斗起来才好。再者,方青衣既与他姐姐共谋大计,不若就将他弟弟放在自己的手下,倒是捏着一个好人质。
莫征摇头失笑,转而敛了表情郑重问道,“你当真要娶我妹妹吗?”
他话中的妹妹,正是原本被指为齐王妃的莫云嫣。
“只要你妹妹愿意。”林少君颔首道,“嫁给我总比在家守着自在些。”
塞南公主倚在他身边,疑惑问道,“你不是还说要娶你表妹?在你们中原,这样出身高贵的女子应是不愿意做妾的吧?”
“表妹的处境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她不乐意嫁我,也只能作罢了。”林少君对莫征摇头叹道,“你妹妹是被选作过齐王妃的,等闲没有人敢来提亲。即便有人看中你家门第来求你妹妹,你真的敢将你妹妹随意发嫁吗?没有子嗣,一辈子做个矜矜业业的管家婆,看着丈夫与别的女人恩爱生子,又有什么意思?”
莫征看着他这副对任何事情都满不在乎的态度,心下不能放心,“她嫁给你,不也是如此?”
“这如何能相提并论。”林少君勾着莫征的肩膀,苦口婆心地劝道,“我帮皇帝善了后,他可不得更相信我的‘忠心’,你们家也终于了却了一桩烦心事,这于我们三方都是有利的。再者,回头我们成了亲,你妹妹跟着我去了凉州,有你这个大哥就近照看她,你还有什么不能放心的?”
莫征也无其他更好的法子,待齐王成婚且此事风头过去,妹妹终究也要嫁人的,不然只能去家庙里做姑子了。林少君愿意帮这个忙,于妹妹而言已是最好的选择了。
他将此事透给母亲和妹妹。母亲听闻林少君在陕西已置了两房妾室,直哭女儿命苦。
莫云嫣经历这番变故,忽而从云端跌落泥潭,一连病了数日。听了这话反而安慰母亲,“事已至此,女儿既不能生育,将来夫家纳妾再是免不了的。世子出身显赫又前途无量,女儿未来荣华可保,且嫁去凉州就在哥哥身边,母亲可以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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