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夏日近苏岱春心盛
思及方才印之提的争名分一事,心知她亦是气着了,竟吐露出这番意思来,若那胡家多嘴的下人到主母面前嚼了舌根,约莫又是一场风波。
宋君见胡桢狼狈离去,抬腿行至印之身旁,浅笑道:“不想能瞧见你主事的模样,同才见你时不大一样。”
女子额角挂汗滴,两靥生桃花,眼眸似水,眨动时波浪轻推,对上宋君的视线,温声道:“我原先倒没有做过这番事情,才刚那一出,仔细想想,有些意气用事了。”
“不妨事,不妨事,难得意气。”
印之好似叫她这话宽慰了,心中松下不少,脚步亦轻了。
将至山顶处,略往上瞧瞧,薄雪轻覆山林,又镀着一层日光,不觉心有所动,加快脚步。
苏岱与林万宗先登上顶,印之、宋君随后而至,山道漫漫,人若蝼蚁,零散扎堆。
“前人有言,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我深知此话有理,不过山川入眼,人之喜悲哪还有什么要紧的,仍惦记着自己,不是辜负了么?”
印之伸手耍弄山风,眉开眼笑,声音朗朗,说得慢悠悠,微微喘两口气。
宋君已然被山景迷倒,兀自奔走,轻轻呼喊。
林万宗难得沉默,盘腿席地而坐,一览众山小。
苏岱瞥一眼林上翠雪,挪步到印之身旁,附在她耳边道:“你说得更有理。”
女子咧嘴轻笑,丹唇贝齿,踮脚凑至男子耳旁,“你这么说,我很欢喜。”
二人相视一笑。
山石迎来送往,林叶沙沙作响,苍天远阔,日光静谧,或许,也算一刻地老天荒。
打道回府之时,天色已昏黄,众人尽兴而归。
一日下来,印之倒也没觉得腿酸乏力,只晓得腹中空空,饿得厉害,一进院子,循着饭香,便入了饭堂。
桑、桃二人赶忙预备净手之物,苏岱在一旁好笑。
今日无人吩咐,他二人素日口味清淡,小厨房循着往常的菜单子做了,清爽有余而味不足,不易下饭。
因而印之眉间轻蹙,碍着肚子饿了,才勉强吃了一碗饭。
此刻腹中虽有货,然心中不知足,懒懒倚在屋前的美人靠上,细声叹气,心道你看,总是贪心,今日好容易爬了回山,又嫌菜不好,江印之,所欲太甚了!
想到这个,蓦然端正了身子,闭眼沉思,山林之乐,较之口腹不足,还是更有意趣的,如此一比,今日仍是个很好的日子啊,不觉欢喜起来。
苏岱换过衣裳出来,正瞧见那小姑娘呆坐着傻笑,见怪不怪,轻声道:“这又是为了什么而笑?”
女子喃喃应道:“今日虽有些不甚愉快的事,不过一饱眼福,旁的都不要紧了。”
男子微微颔首,“有理,你去换身衣裳,咱们去用个宵夜,可好?”
那人忽地睁眼,沉吟两声,“不好,你莫要养坏我的嘴,原先已觉小厨房的吃食很好了,自用过些浓油赤酱的菜,便老是想着,会不知足的。”
苏岱嗤笑,“这倒奇怪,骑马游玩不知足,饭食难道就该知足了么,能尽欢时则尽欢,不想日后,只看眼下。”
印之微怔,这也有理,犹豫间,男子又出声催促,“王大娘的燕皮馄饨就要关了,你再想想?”
浔都街角,常有夜市,上月二人已试了不少,唯有这王大娘的铺子不是排不上号就是不开门,如今苏岱一提,愈发心痒。
“今日未必能排上的。”女子思量一番,幽幽接了句。
男子扬了扬眉毛,略一勾嘴角,“我让问叶用过饭就去排着了,你再不快点,许是要轮上了。”
话音刚落,小姑娘便钻进里间,没一会儿就衣衫整齐的出来了,苏岱不自觉笑意满眼。
时机正巧,二人到摊位时,问叶占了位置,端上两碗燕皮。
现下天气渐热,肉馅中掺以马蹄,鲜中带甜,甜中带脆,饱满多汁。
再借着微光这么一瞧,面皮晶莹,随肉馅纹理微微褶皱,圆滚滚一颗,印之嬉笑不住,一口一个。
苏岱强憋着笑意,默不作声,仿着她的模样吃了。
一旁的问叶不知为何浑身刺挠,抬手捂了捂眼。
白日里走了不少路,夜来也没了扫街的心思,是以用了宵夜,便直接往家去了。
出门前让桑枝提前备上了热水,眼下回来,又是另一番享受。
水温正好,轻撒几滴玫瑰露,大半身子没入其中,桃枝在旁与她淋水,热气飘忽间,印之思及翠云峰中所见,恍惚间不似在人间。
原先每至女子更衣洗漱时,苏岱自往书房避一避,今日却赖在榻上,一动不动,一则整日奔波,的确劳累;二则,一入书房,便觉自己无所依凭,脑袋空空。
是以歪在榻上看些杂书,不想里间水声阵阵,女子面容又挥之不去,一时心猿意马。
他本也瞧过些图册,年岁又到了,自印之入府,常有指头告了消乏(1)事,今日与她离得这般近,不免有了圆房的心思。
入神之际,那女子穿了素绫寝衣,不知怎么苏岱竟瞧出来她里头小衣乃是鹅黄色,胸前微圆,印之蓦然出声。
“你定定的想什么呢?”女子面若桃花,连耳朵都是红的,不知是热气蒸的,还是羞的。
苏岱被人逮个正着,窘迫挠头,不觉也飞红了脸,“没想什么。”
话没说完便背过身去,甩了甩手中的书。
印之心道无趣,拿了帕子自去绞干头发。
这几日天气一日比一日热起来,二人也换了薄些的被褥,因而前一阵子,印之没怎么蹬被,今夜泡了汤,浑身暖融融的舒畅,累了一天,沾上枕头就睡了过去。
苏岱本就有些异样心思,翻来覆去,静不下心,忽又想起胡桢那小子的乱语,“床笫之间颇肯凑趣”,不觉将印之带了进去,益发难睡。
再一侧身,女子平躺着,被褥只遮了小腹,隐隐可见上身一处隆起的曲线,忙抬手与她盖了被子,转过身,不敢再看她。
江印之聪慧,颇有主意,偶尔蹦出两句奇思妙想,叫人惊奇,自己心中应当是欢喜的,只是应当罢。
有一件事倒是明白的,自己这副身子十分喜欢靠近她。前人有言,“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苏岱,你信么?
论随心所欲,眼下就该叫她起来,可印之未必愿意,人欲人欲,如今还只是我有此欲。
轻叹一声,歇了心思,迷糊睡去。
早上小厨房里弄回来两只野鸡,凶得厉害,“喔喔”乱叫,扰人好梦。
印之揉了揉双眼,身旁那位子已经空了,撩了床幔,慢慢下床,浑身酸软,却还不算难受。
“桑枝,桃枝!”
那二丫头小步过来,面上也不怎么好看,桃枝边服侍换衣裳,边道:“姑娘,这爬山可真是太累了,早上起来,我腿酸得都抬不起来。”
印之嗤笑一声道:“叫你二人平日偷懒,不与我一起练,如今可是尝到苦头了。”
“姑娘可别算上我,桑枝日日往来各个院子,脚力可是还成,只是微微酸了些。”桑枝取了羊皮小靴过来,正要换上。
苏岱以折扇掩着面进来了,悠悠道:“今日你自己将金环姑娘教的练练,不必跟着我,再有,我去李岩处用膳,晚点回来。”
而后转身便走,叫印之一头雾水。
桃枝却忽地扑哧笑了,道:“姑娘还不知道罢,姑爷今早鼻尖生了个燎泡,怕你瞧见呢!”
“他竟还讲究这个。”印之理一回衣衫,站起身来。
桑枝浅笑着接了,“姑爷大约是怕姑娘觉着他不好看,所以出去避避。”
女子莞尔,继续梳妆。
这边,苏岱一路避着人,匆匆行至李岩居所,不想此人今日调值,不在家,林万宗在珍宝阁当班,没了法子,绕了个远往张载明处去了。
甫一进门,便瞧见他娘子追着张载明满院子跑,怪不得林万宗要打他追不上,原是练出来了,轻笑一声,上前打招呼,“载明兄,嫂子”,说着拱了拱手。
宋君见是来人苏岱,才停下了手,点头示意,道:“你二人坐坐,我去唤人备茶。”
“岱兄啊,你来的刚好,前些日子我藏得私房钱叫你嫂子找着了,这一早上给我一顿好打,呜呜呜。”张载明嘴里叫苦连天,面上却喜滋滋,像是炫耀自己娘子一般。
果真婚姻之事,冷暖自知。
张载明与苏岱在正堂坐了,话头一转,“诶,你小子素日嫌远,难得来寻我,怎么今日变了主意?”
那人轻咳一声,温吞道:“载明兄,烦你替我请个郎中。”
“你怎么了,哪不舒服?”张某一听倒有些急了,边唤书童去请人,边问苏岱情况。
苏岱面色微红,低声道:“天干物燥,我心火旺。”
只听张载明哈哈大笑,忙招手向书童高声喊:“行直,快回来,不用去了,叫夫人煮壶败火的凉茶过来!”
一旁的苏岱强作镇定,脖颈亦显出些绯色,不好言语。
“嗐,岱兄,算算这春日荡漾也该过去了,怎么你还这般,啧啧啧。”
“你莫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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