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五日之后，沈哲回到皇城。

        剩下的四天里，他几乎问遍了那个城中的人，得知萧逸在等他的那一月里受尽了苦楚，每天夜里都去各种旅店里做些脏活累活只求讨口饭吃，而到了白天，便会准时出现在茶馆，坐在离门最近的地方，一直朝门口望，说自己在等一个人。

        谁都不知道萧逸最后去了哪里。

        等沈哲的最后一天，萧逸像是一出茶馆便失踪了一般，谁都不曾再看见过他。

        出京的第五天晚上，沈哲跟着两位侍卫乖乖回了皇城。

        回到皇城之后，沈哲主动请辞了太傅的位置，说要做住在宫中的一位无名的文臣，帮皇上处理杂事，还请求皇上给他多一点事情做，千万不要让他闲下来。

        皇帝在问过两个侍卫了解过情况之后应允了他的请求，虽然小太子因此大闹脾气，但最终也没能改变沈哲的心意。

        沈哲被分配到了自己当初被关的那个小书房，再次和小胖会面。只不过这一次两人的工作不再是抄书，而是帮皇上分类奏折，并标注重点以方便皇上批阅。

        小胖一见沈哲回来了，还以为沈哲又被关了过来，谁知随之而来的还有正式官位和新的工作内容，便又觉得是不是沈哲对皇帝说了些什么，赶忙去感谢沈哲。谁知沈哲却略过了他，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自己的工作。

        起初小胖还以为，沈哲这是重新当回了皇帝身边的红人，瞧不起他给他脸色。但几天下来，他才发现沈哲太不对劲了——没日没夜地不停工作，像是失了魂，饭也不吃，觉也不好好睡，通常都是忽然晕在了工作台上，一睁眼又开始工作。

        小胖看出来，这估计就是发生了什么。他好几次坐在沈哲边上想和沈哲长谈，却都被无视了，沈哲仿佛一个无情的工作机器，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的奏折。

        小胖不甘心，又去遮沈哲眼前的奏折，结果这个动作也并没有引起沈哲的什么反应：沈哲只是目光空洞地看着他的小胖手，手中的狼毫沾饱了墨，墨水凝着股莫名的腐味，悠悠滴落在小胖白白的手上，绽开一朵冰凉。

        小胖盯着沈哲的头顶，沈哲盯着小胖的手，两人就这样无言对峙了很久。

        最后，小胖叹息了一声便把手放开，沈哲也就继续开始他的工作。

        那之后，小胖再也没有试图与沈哲进行对话，只是在每每吃过饭后，都会催一催沈哲“进食”，沈哲虽不回答，但每当小胖催过之后，也会乖乖地在工作之余吃上那么一点，让小胖心酸之余得到了微微的心理安慰。

        也就在沈哲作为文臣勤勤恳恳工作的半个月里，系统发现积分竟然奇迹般地有所增长：每次就只增加一两分，但几乎每天都涨，半个月时间陆陆续续地一共涨了二十分。

        原本想要劝诫沈哲让他快点摆脱阴霾的系统，见此状况立即封上了自己的嘴。它忽然觉得，有时候别的系统告诉它的古怪的工作技巧也不是没有道理：有的时候，宿主想要做些什么事情不要拦着他，任他随意去造，最后说不定还能产生一些别样的效果，比你能给出的建议好上几百倍。

        在沈哲把自己困在书房当中工作半月后的一天，他在睡梦中被人揪着脸叫醒，起初他还以为是小胖又换了法子试图引起自己的注意，于是摆摆手示意他别闹。

        却只见他动作之后，那只手也没有停下的意思，反倒捏的更加起劲，掐的他生疼。

        沈哲昨晚批阅文本一直到天亮，直到烧干了桌旁的红烛才终于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如今有人来烦，顿觉恼怒，便强撑着睁开眼睛——却发现面前人一身金色龙袍，目光是刻意的凌然，却又透着股想笑的意思。

        “太阳都升得这么高了，朕的得力臣子还在睡大觉啊？”

        沈哲也不否认，只是换了姿势准备跪下，言道：“臣有错，还请皇上责罚。”

        “欸别别别，朕方才说的不过一句玩笑话。”皇帝无奈地把沈哲扶起，他怎么可能真的怪罪沈哲呢？

        这半月多亏了沈哲和小胖，让他批阅奏折的效率大大提升：尤其是沈哲，常常写下一些精妙的批注，让皇帝多次出现“原来这件事还可以这样处理啊”的感慨。

        在之前还没有人协助他批阅奏折得时候，他是十分真切地明白这些事情有多繁琐，做起来又如何辛苦的。

        在他砍来，就算给他十只手、八个头工作，这些事情也是无法如此迅速地处理完的。所以当他发现自己手中奏折越改越顺的同时，也产生了一个迷惑：这两人是如何将这份工作做得这样迅速的呢？

        现在来此处问候，皇帝便明白了。

        今日为了见沈哲和小胖，他起了个大早，就为了能在他们之前到达那个小书房，在其中等候二人，看看二人惊讶的目光。可天还蒙蒙亮的时候，他推开书房的门，却发现里面早有人待在这里。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沈哲还穿着昨日的衣袍，手里紧紧窝着狼毫，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皇帝再一问身边的侍从才知道，这半月沈哲从未去过自己给他安排的房间睡觉，夜夜都工作到很晚，然后趴在这个桌上睡去。

        刚当上皇帝那阵，皇上也曾这么辛苦地工作过。不想才三四天，就开始浑身酸痛无力，最后不得不停这种疯狂的行径，根据太医院的几个老头安排的作息工作。

        可沈哲却已这样工作了半月。

        皇帝心中泛起一点对忠臣的心疼之情，想要把他叫起来，让他去床上睡觉，故而揪着沈哲白白嫩嫩的小脸颊，打趣似地将他摇醒。

        “朕告诉你，你不能这么工作。”皇帝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架势，语重心长地劝着沈哲。

        却不想沈哲在半睡半醒间理解错了这句话的意思，惭愧道：“皇上如此说，想必是我的工作没有做好了，臣有罪。”说罢又要跪下来。

        “哎呀你这人怎么就听不懂话了呢？朕地意思是，你的工作做得很好，但是你工作的时间不对，睡觉的方式也不对。”

        沈哲歪歪头，像是还在梦境当中，睡眼惺忪地点了点头。

        皇帝见他这样，根据他自己对沈哲的了解，便觉得这人定是又左耳进右耳出了，于是心生一计，对沈哲说道：“你不是喜欢忙起来吗？那从明天开始，朕让你更忙一点。”

        “明天开始，你和萧庞就需要跟着去上早朝了。”

        “上早朝，也就是要帮朕处理国事提出意见。而早朝上众臣说过的话、讲过的事，都需要和你们每日手中的奏折当中的内容联系起来。”

        “所以啊，”皇帝狠狠推了下沈哲的脑袋，说：“你要是每天早朝的时间像这样没有精神，那朕可要说你不尊君、不尊政，从而治你的罪了。”

        皇帝命令道：“以后，每天晚上都给朕去给你安排的那间屋子好好睡觉，然后精神饱满地上早朝，明白了吗？”

        听着皇上的一番话，迷迷糊糊的沈哲准确地从其中捕捉了几个关键词，于是闭着眼睛，大幅度前后晃了晃头表示同意。

        皇帝无奈，留了个人给小胖传达自己的话后，便匆匆赶去上早朝了。

        小胖得知自己明天就可以上早朝之后分外激动：原以为自己短时间内能够有个俸禄丰厚的正经差事已经特不错了，结果现在还能直接上朝在众大臣面前露脸。要知道，哪怕是同期殿试当中考得不错的官二代，此时大多也都还在六部分配着工作呢。

        像当初他在殿试中途被赶出来，一时间沦为官场上的笑柄，让父亲丢了面子。可如今，他却要跑到早朝上露脸，总算是能为家里争点光了。

        小胖看着在一旁半睡半醒，手中却还是奋笔疾书地给各种奏折写批注的沈哲，心中不由得感慨道：果然还是跟着厉害的人才能发达啊，只可惜这个厉害的牛人是个拼起来不要命的，看这个拼法，也不知道他的身体抗不扛得住。

        结果到晚上，小胖惊奇地发现，沈哲居然跟他同时离开了书房。

        起先他还想，会不会只是自己下班恰好碰到了沈哲要出恭，结果又见沈哲跟他同路走了很远，路过存放便器的净房时也丝毫没有要停留的意思。

        “沈、沈哲，”小胖试探性地问道：“你今晚不呆在书房了？”

        沈哲瞥他一眼，淡淡回道：“明日要上朝。”

        听此言，小胖不由得更加敬佩沈哲的敬业，心想大佬不愧是大佬，就连好好回屋睡个觉都有充分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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