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再临普惠寺
同往常一样，临近天亮谢无尘才睡着，不同的是这次他做了梦。
梦里还是在普惠寺，那棵百年菩提树下，小姑娘温柔的声音一字一句砸在他心间。
这是第一次有除了普惠寺的师兄弟外的人对他笑，笑容明媚，住进他心里。
谢无尘直起身子，双眼放空，他从来没有做过梦，昨夜是第一次。
师父说他命格奇特，变数中方能求生。
谢无尘现在脑海中都是昨日小姑娘的身影。他一出生脸上就被划了一道长疤，能活在世间全靠师父心慈。
幼年时被寺里的香客看到脸上疤痕，他永远也忘记不了他们脸上厌恶的神情。至此他再也没有出现在外人眼前。
谢无尘最多的时候就是爬到菩提树上，菩提树的树枝粗壮，枝叶宽大，能够将他很好的遮挡起来。他也能在树上看到寺中前院的繁华，看众生与他一般苦的有几个。
曾无数次，他幻想自己脸上没有这道疤，那该是如何的样子。他幻想自己没有被母亲抛弃，幻想自己不是孤星命格，那他的人生会是什么样。
遇到了顾明月之后，他觉得前半生的苦都是为了后半生遇到她。
直到主持来屋里叫谢无尘去用午膳他才下床穿衣。
谢无尘从出生到现在，只有主持对他最好，哪怕是剃了光头，他也不算是正统和尚。
荤素酒肉他都不忌讳，普惠寺中的作息他也从未遵守，功课他想去便去主持师父亦是从未强求过他。
他也不是什么都不学的，或许是上天给他了很大的苦难，给他一副强壮的身体来做补偿。寺中武学他都尽数学会，一身武艺寺中师兄弟无一人能比。
谢无尘吃着师父给他留下的斋饭再度放空自己。
这边的顾明月早起开始养生八段锦，也让芸豆跟在她身后慢慢学习。
前世她紧跟着爷爷专注养生，八段锦是每天早上必备功课。前些日子是她刚刚到大安朝，也不可能一口气吃成个胖子，怎么也不会直接就和前世的她接轨，一点一点来，她的作息逐渐和前世同步。
顾养生明月上线讲课啦，她边做动作边同芸豆讲解早起半个时辰的八段锦有哪些好处。
“八段锦暖身体，做完身体会发热出汗，在冬天是最有效果的。通经络，中医学说‘经络不通，则百病丛生’，人身体经络不通畅容易生病。还有对女子最有益处的一点，养气活血，一套动作下来，浑身气血通畅，调理气血不足改善气色。”
“姑娘，您懂的真多，芸豆现在都感觉自己学到了好多知识。”芸豆赞叹，眼睛紧跟顾明月的动作，努力矫正自己不标准的胳膊腿儿。
打完八段锦，芸豆早上都多吃了一碗米饭，她胃口大增。
顾明月拿起收拾好的东西，坐上马车去了寻香坊。
她预算的时间刚好，此刻再去不早也不会太晚，下午还可以顺理成章留在寻香坊陪她阿娘。
马车很快到达寻香坊后门，门房看到是他家小姐回来，面色一喜随后又转为悲伤之色。
“姑娘，你快去后院寻几位花魁。”
顾明月来不及问发生何事，提起裙子跑向后院。
“明月，你怎的来了。”站在院子里的灵音最先看到顾明月跑来的身影。
后院一片狼籍，顾明月已经猜到是谁做的了，开口问道：“阿姐，是顾夫人来了吗。”
“明月，这事情你不能插手，你快回去。”灵音拦下还要往前走的顾明月。
“灵音，只有明月能去，你我都不能去。”小满低头看凌乱不堪的院子阻止灵音。
小满：“明月，你现在要去普惠寺，拦下顾夫人和连妈妈，连妈妈不能去寺里，她会被来往的香客唾弃死的，甚至是被寺中的和尚驱赶的。”
顾明月还是不理解，为何她阿娘会被人唾弃，佛门讲一个“善”字，为何又会驱赶她阿娘呢。
柏色咬牙忿忿不平，扔下手中的匕首道：“顾夫人是要报复连妈妈，青楼历来不得去寺庙，顾夫人就是要让连妈妈难堪，这要是被天家知道了可是要杀头的。”
顾明月此刻隐约明白为何青楼中人不能去寺庙，也不敢再耽搁，让芸豆留下帮助收拾残局，她自己解下马车绳子，骑上马直奔普惠寺。
在大安朝，百姓认为寺庙圣洁，青楼风尘最是肮脏不堪，会玷污寺庙。律法没有明文规定禁止踏入寺庙，但是皇帝每年都会来普惠寺上头香，青楼女子出现在普惠寺更是大不敬的事情。
顾明月对这些自然是无所谓的态度，但是奈何人们信奉这些。哪怕她自己再怎么厉害，也要遵从大安朝的律法，若是有人真的报给官府，这对寻香坊来说是极为不利的，也会伤害到她阿娘。
一路上顾明月也在反复回想原书情节，她确定书中是没有这一情节，不知不觉中原书中人物的命运开始了悄悄的改变。
原书中向来都是顾明月伤害的连妈妈，顾夫人使得一手好计谋，每一件事都戳在连妈妈的心窝子上，也让顾明月自以为是顾府无可替代的千金。
顾明月到山下之时，看到了带有顾家标志的马车，抬头望去人影已是寥寥。她不敢再有半刻耽搁，大步跑上楼梯。
普惠寺门前，连妈妈发丝凌乱，这是在寻香坊的时候顾夫人撕扯的。连妈妈在上楼梯的时候悄悄用帕子蹭着自己的汗水擦掉些妆容。
她是寻香坊的老鸨，脸上只要是见人都会上妆，她们的妆容不似外边闺阁女子，都是偏艳丽勾人。她来到普惠寺本就是对佛祖不敬，浓妆艳抹，衣衫不整更是大不敬。
连妈妈用帕子将脸蹭的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也都尽量整的端庄。
顾夫人不屑地将连妈妈的动作收在眼底，嗤之以鼻。
再怎么样她娼妓之身也是玷污了圣明地。
她看着连妈妈和顾明月一模一样的泪痣就生气，青楼出来的就是不识抬举，若不是顾明月一定要回到寻香坊，怎么她也不至于亲自来做这么丢身份的事情。
顾夫人不再去注意连妈妈，好戏还在后头呢。
还没进去，已经有人认出来连妈妈的身份了，引起了小声的议论，看向她的眼神也带上了厌恶。
顾夫人冷哼一声，这才刚刚开始，她要让连妈妈承受百倍千倍的痛苦。想想她的女儿她都恨不得将连妈妈千刀万剐。
“走吧，你不是还要进去给你的女儿求平安吗。”顾夫人说完不着痕迹地远离连妈妈，她要的就是连妈妈独自被唾弃的场面。
顾夫人带着丫鬟先一步走了进去，跟着连妈妈的护院脸色更冷了一分。
“三哥，你别进去了，我一个人进去就可以，你在这儿等我出来。”连妈妈推了身后的男子一下，她不想要身后的人看到她不堪的一面。
被唤叫做三哥的护院无所动，眼神坚定，他不会后退一步。
连妈妈张张嘴，终究还是没再说出来话，她知道她改变不了三哥的决定。
踏进普惠寺，她走的每一步都是踩在刀刃上。
顾夫人进了普惠寺就再也没管过连妈妈，里边多的是人惩罚她。
“她怎么还来了，这可是佛门圣地。”
“糊涂啊，真是糊涂，她一个青楼女子怎么敢来寺庙的。”
“她是不想活了吗？嫌自己命长吗？”
……
护院挪挪身子，努力将连妈妈挡住，不让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可这四面八方都是人，他一个人又怎挡的过来。
连妈妈咬着牙从三哥身后出来，为了女儿她什么都可以忍。
“连妈妈，别再走了，快回去吧，别再玷污普惠寺了。”一男子皱着眉出声。
“赶紧回去吧，再不回去我们就要不客气了。”
“你一个娼……青楼女子来寺里做什么。”
陆陆续续有人出声让连妈妈回去，女子的言语要比男子粗俗些，男子有些或许是念着某些与寻香坊的关系。
连妈妈低着头，不发一言。来的时候她答应过顾夫人，要走到大殿内给女儿求个平安符，顾夫人也答应她做到就不再打扰自己的女儿，她怎么也要去求到平安符。
周围人越聚越多，连妈妈竟无法再往前一步，前方围的人群也无人要让路。
他们在逼着连妈妈自己回去，连妈妈越往前在场的人越觉得是对佛祖的侮辱，人越聚越多，引来了寺中武僧的注意。
普惠寺的武僧是在巡视寺中各个地方，防止某些意外发生，这是也是他们日常训练的一项。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佛门清净之地。”排头的武僧开口道。
他话只说了这一句，众人都懂是何意。
佛门清净，无事离去。
“小师父，不是我们不走，是这个女人，青楼出来的老鸨竟然玷污佛门之地。”
人群中有人出言解释，直指要害。
武僧闻言面色也是一惊，历来就没有青楼女子也可进寺庙之说，这是对佛祖的大不敬。他也是断不会让风尘女子进大殿的。
“阿弥陀佛，女施主，您请。”武僧走向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女子说道。
连妈妈抬头，没有看面前的小师父，反而是看向人群外的顾夫人。
顾夫人脸上的表情很明显，但凡后退一步，她都不会罢休。
连妈妈暗暗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对着小师父摇摇头，“小师父，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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